顾云影的嘴角抽了抽，对同样一脸无奈的素淮月说道：“你听清楚了啊，我可没有暗中做手脚，这都是你们自在观的……额，投桃报李？”
“得了，别说了。”素淮月忍住捂脸的冲动，让那五个所谓的长老赶紧离开。
丢人玩意儿！
叫他们评阅试卷，竟然还有空拍起了顾云影的马屁。
等到那五个长老离开之后，顾云影这才放开了自我，对素淮月毫不留情地嗤笑道：“你们自在观的长老……啧啧啧，很有眼力见啊，他们都是怎么当上的？靠拍马屁？”
素淮月咬着后槽牙，使劲扇着扇子，给自己冒气的怒火降降温。
如果说因为金家的捐款，勉强算他们买了一个不错的成绩，那么这五个长老为了讨好顾云影，竟然直接擅作主张，他这个主事人还丝毫不知，简直就是胆大包天。
他在心里冷笑不已，如果不是他发现了这件事，而是顾云影知道自己的人被强行拉成了优良，大概这五个人还会向顾云影邀功，以表示他们投出的谄媚好意。
思及此，他越想越气，这可是自在观的长老啊，竟然也会做出对别派弟子献媚的事情，就算是看中顾云影未来的潜力，如此做派，简直就是丢了自在观的尊严和脸面！
顾云影见着素淮月将扇子扇得“噗噗噗”的响，眉头紧蹙，略显急促地喘着气，八成是真的起了怒火，她缩了缩脖子，心里有些发虚。
这事吧，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小。
但也确实给她敲响了一个警钟。
随着她在岭南和修真界的名声越来越响亮，影响力也会越发扩大，这种擅作主张讨好她的事情，即便不多，也不会太少。
哪怕和她没有关系，也会让她徒生因果的联系。
难道，这就是业力值忽然再次增加的原因？
顾云影恍然大悟，可仍然想不通业力值的评判标准，她暂时先放下这方面的思索，旋即对素淮月说道：“那个啥，你也别太生气了，哪家宗门里没有这样的人，我剑宗里也有这种喜欢钻营的修士，只要没什么坏心思，就由他们去吧。”
素淮月扇扇子的速度渐渐地慢了下来，他的心情从满腔愤怒变成了无可奈何。
“呵，哪怕我看不惯又如何，反正我也什么做不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淡漠，双眼之中透出一种心如死灰的麻木，犹如死了一百个情缘的眼神……啊呸呸呸！
顾云影处于朋友的关心，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怎么会呢，你可是自在观观主的唯一弟子，下一任的自在观观主，又岂会……”
“你不懂。”
素淮月打断了她的话，语速急躁，仿佛是即将喷薄的火山，又极速地熄灭下去。
“我是自在观观主的弟子，但我不是下一任的观主，”素淮月收起扇子，随意地指了指青阳殿的四周，继而自嘲道，“自在观的观主又如何，还不是被赶到了这个偏殿里，自在观与逍遥城的大小事务，都和我们师徒没有关系。”
“……哈？”
这些话的信息量太大了，顾云影的脑子有些转不过来。
她迟疑着道：“可是我看到自在观的修士都很尊敬于浮云真人，而且你也能使唤得动自在观的那些修士。”
“在外人面前的做戏罢了，况且我和我师父的身份特殊，偶尔的使唤和要求，也会勉强敷衍地去办。”素淮月捏了捏自己的眉心，他的声音逐渐地轻了，到最后闭口不谈。
因为刚才的情绪太过激动，素淮月一时之间就将自己的尴尬处境说了出来，刚说完，他就后悔了。
顾云影也不敢再继续问下去，只能打哈哈地说道：“继续看卷子吧，如果等会儿下雨的话，我们还要耗费灵力隔开雨水，太累了。”
素淮月点了点头，走到距离顾云影较远的位置，蹲下来继续翻找优良的试卷。
顾云影用眼角余光看了眼倏然沉默的素淮月，不由得感慨。
果然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她本以为素淮月作为自在观的首席大弟子，又是浮云真人唯一的徒弟，自在观观主的位置绝对是十拿九稳，就像她自己是内定的坐忘峰首座一样。
奈何素淮月刚才透露的话，让顾云影明白了之前的一些疑点。
譬如，像是浮云真人和素淮月这样性格的人，又怎会同意让逍遥城收取入城费，让自在观收取入住费？
又或者是，以他们的喜好，也不太可能搞出形式主义大于实用主义的论道会开场。
而且，当她提出第二轮考核想法的时候，浮云真人表示支持，于是自己单独出手建了个寒冰高塔，而其他的自在观修士没有一个过来帮忙的。
顾云影背对着素淮月，回想起这些种种疑点，只得暗自咂舌。
如果浮云真人和素淮月这对表面风光的师徒，不是为了躲清静，而是被赶到了这个僻静的偏殿，那可真是史上最没有排面的天宗师徒了。
但是她又转念一想，浮云真人是被赶过来的，那么赶走他的人又是谁呢？
顾云影连忙甩了甩脑袋，不去深思别人家的问题，继续专心地看起了面前白花花一片的试卷。
因为不太相信那五个长老的不靠谱批语了，她和素淮月决定将全部的卷子重新查阅，将两万多份的卷子都看一遍，足足花了三天的工夫，才将这些卷子全部看完。
当顾云影结束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的眼睛已经不属于自己了，雪盲症都算是轻的了，她怀疑自己有成为瞎子的风险。
对此，素淮月嗤之以鼻：“你见过哪个修士是瞎子的？”
顾云影意味深长地盯着他，故作高深地说道：“有的人看得见，但他已经瞎了，有的人是瞎子，但他看得清。”
素淮月：“……”
虽然不是很想承认，但她说得却是挺有水平的。
更可恨的是，他竟然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好了，你将成绩统计一下吧，然后发布出去，我先回去休息一下，”顾云影揉了揉自己的眼皮子，声音都虚弱了一个度，“我是修士，不是神仙，三天三夜，不吃不喝地查阅卷子，我真顶不住了。”
素淮月也明白她还没到旋凝境，没有开始自我的淬体，身体素质不能和他相提并论，于是他摆摆手，嫌弃道：“要死死远一点，赶紧回你的太常院去吧，别在我这里睡啊，我可不想我的清白受到什么别样的非议。”
听到最后一句话，顾云影睁大眼睛，撇嘴道：“该担心清白与声誉的人，不该是我吗？”
“清白这东西，难道还分什么男女啊？”素淮月瞪着她，催促着她赶紧走，别赖在青阳殿里，颇有用完就丢的渣男风范。
顾云影哇哦一声，上下打量着素淮月，啧啧道：“你一个以风流纨绔出了名的人，竟然会用清白来形容你自己，这就像是青楼里的花魁头牌，在说自己是个很纯洁的处子，你觉得这引人发笑的可能性有多高？”
“什、什么就风流纨绔了！我……我以前确实流连花丛了一段时间，但那只限于和漂亮温柔的女修聊聊诗词歌赋，谈谈人生理想，讨论修行正道，一点超出正常男女交往范畴的行为都没有！”
素淮月立刻为自己辩解着，语气急切，毕竟和一大群女人交流过的他，深知女人在背后嚼舌根的强大本领。
虽然他相信顾云影这人不会无缘无故地和钟离仙说这些事，但耐不住女人爱聊八卦和男人，万一说漏嘴了怎么办，他和钟离仙还能不能成了？！
顾云影觉得更加好奇了，她摩挲着下颌，探究地问道：“那你这风流纨绔，和谁聊天谁就怀孕的名声，是怎么传出来的？”
素淮月沉默了一小会儿，旋即无奈道：“自然是被有心之人传出去的啊。”
“虽然我师父早就明确说了，我们师徒不会再插手自在观的事情，我也不会继任自在观观主的位置，但保不住某些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见不得我太好，就想要毁掉我的名声。”
“我那时候觉得无所谓，毕竟我是个男人，不就是风流点嘛，这多大个事啊，能够让这群在背后蹦跶的人消停下来，我也就认了，哪想到我会遇上阿仙……”
素淮月想起之前的种种过往，不由得捂脸，悔恨不已地说道：“我足足花了五年的时间，才在阿仙的面前洗刷掉自己的污名。”
“我一个男人都耗费了这么久的时间洗刷污名，有时候我在想，如果我是一个女人，我又要耗费多久？”
顾云影略感惊奇，没想到素淮月还能有这份设身处地的体贴理解，由衷地举起大拇指点赞，道：“大兄弟，你不是风流纨绔，你是妇女之友啊！”
素淮月：“……滚吧你！”
顾云影说滚就滚，从不拖泥带水，麻溜地就滚出了青阳殿，一路回到了太常院，此时此刻的她，只想倒头就睡。
但是当她回来的时候，竟然在门口见到了走丢了好几天的成江。
“顾师叔祖，我把人给抓回来了。”
不等顾云影反应过来，成江自豪地指向了自己的脚边，蠕动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麻布口袋。
在麻布袋的口子上，只露出一个人头。
顾云影一看，这正是之前在论道会开场之前，不遗余力污蔑自己的那个小胡子道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