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知道景沢是个狠人,但没想到他能对自己这么狠。
本命法器,就犹如一个修士的左膀右臂,到了境界高深的时候,便有可能成为自己的第二条命。
况且本命法器蕴养不易,能够遇到合适自己,且心意相通的法器,再怎么样都会有一丝不同的感情。
可在景沢的身上,却是完全不见对本命法器的珍惜。
为了能够临时脱困,景沢选择自爆法器,这样的做法无异于自断一臂,着实太狠了一些。
因为金乌鼎自爆的威力,将万毒牢雾彻底迸裂开来,有毒的黑色雾气扩散在生死擂台之上,禁制使劲地颤抖着,终于抵挡不住地产生了裂痕,向着外面扩散毒气。
玄焰也被炸开了,只有少数的几缕火苗,顽强地附着在景沢的身上。
景沢仿佛感觉不到一点的痛苦,死死地瞪着顾云影,一双充血的眼睛带着令人畏惧的癫狂。
“哈哈哈哈爽快!”
景沢忽然仰天长啸,浑身的伤痕竟然让他感觉到了一丝的快感。
“这么多年了,竟然还能享受到这种感觉。”景沢伸出自己血肉翻起的手臂,用猩红的舌头舔了一口上面的血,露出舒服享受的神情,“顾云影,你很好。”
顾云影捏住血湖剑的手逐渐收紧。
“很好,很好!我越来越喜欢你了,我越来越想杀你了!”
景沢不顾身上的伤势,也不顾因为本命法器自爆而造成的神识损伤,他越感觉到痛苦,就越是兴奋,仿佛是打开了一个不得了的开关。
如果是之前的景沢还只是冷静的变态,现在的景沢已经变成了癫狂的变态。
像是尝到了自爆的甜头,又像是爱上了爆炸的快感,景沢又重新地将自己的法器都拿出来,一个接着一个地炸开。
法器爆炸的威力不言而喻。
四周的擂台禁制随着这些轰隆隆的爆炸声,裂痕越来越大,终于不攻自破。
擂台上掀起的爆炸气浪,顿时就传荡在了擂台之外,让靠的近一些的修士艰难招架,可还是波及到了自身,让所有人都不得不连连后退。
“操!”
顾云影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她也将灵剑拿了出来,竭力抵挡着景沢的攻击。
因为之前使用人间境,一口气损耗的神识太多,又因为这些不断爆炸的法器所带来的威力,顾云影的脑子里乱的嗡嗡作响。
她能感觉得到,自己的识海正在被搅弄得天翻地覆,再这样下去,她根本就支撑不了多久。
顾云影也是全部豁出去了。
不就是比疯狂的程度吗?那她就彻底地疯狂一回!
顾云影将万剑匣中所有的灵剑都拿了出来,由灵剑组成的浩浩长龙,也跟不要钱似的,冲着景沢自爆的法器而去。
两厢碰撞之下,骤然爆发出一阵骇然的气浪。
而顾云影紧跟在灵剑的后面,突破景沢法器自爆的范围,眨眼之间就到了景沢的面前。
景沢随手抓了一把长刀,刀与剑猛烈碰撞,金戈铮然之声不绝于耳。
大家都纷纷睁大双眼,看着顾云影与景沢的互搏。
摒弃了法器,摒弃了术法,只是单纯你来我往的厮杀,两个人打斗的残影快到几乎让人捕捉不到,唯有血色剑光与金色的刀光在半空中不断地碰撞又分离。
虽然景沢到了可以淬炼肉体的旋凝境,可顾云影也有先天圣道剑体,两人打得难舍难分,就算有一方占到了上风,可是很快的又拉平了差距。
两个人的打斗成了一场拉锯战,且这两人都是狠角色,竟然越打越凶猛,哪怕是身上挂彩了,也没有犹豫过一秒,退缩过一步。
“不错不错,这样才有一点天宗弟子的气概。”
浮云真人难得满意地点头道,继而又转头对自己的亲传弟子素淮月嫌弃地说道:“你再看看你自己,你能和他们其中一人像这样打上一场吗?”
素淮月却是觉得莫名其妙:“我和他们又没有死仇,怎么可能会斗得这么狠?”
浮云真人不屑地说道:“所以我才说,你们这一辈的年轻修士,太缺乏磨练了,如果是我那一代的修士,不管有没有仇怨,只要看不惯就上去砍,然后把对方的东西抢过来。”
“你还干过这种缺德事?!”
“不然你以为我们的青阳殿真是我那两个师弟白送的?“
浮云真人说得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现在的修士就是活得太过安逸了,哪里像是他们那个混乱的时代,为了一点资源就能暴起杀人,全无任何的道德与人性可言。
就在大家议论纷纷的时候,作为女修的钟离仙,却是心思更加敏感一些。
她看向顾天骄,担忧地问道:“师姐,顾道友还能支持多久?”
到底是差了一整个大境界,钟离仙看出了顾云影的攻击凶狠,但是身体状况却是远远不如皮糙肉厚的景沢,不过是在苦苦支撑而已。
顾天骄负手而立,漆黑的瞳孔注视着愈发凶狠的顾云影,见到她发丝凌乱,外形狼狈,就连身上的衣裙都被鲜血染红了,却依然不肯停歇地站起来,死活不肯认输地攻向景沢。
顾天骄微微动了动手指,下意识地想要提刀上去,将一直欺负她的景沢给一刀解决掉。
可是当这个念头出来的时候,顾天骄又蓦地攥紧了自己的手。
不能再让自己的情绪被顾云影所左右。
“看她的命吧。”
顾天骄竭力让自己的声线表现出冷淡。
生死擂台上的打斗太过凶猛,就连自在观的长老都不敢上前阻拦,只能站在外面,感慨一声后生可畏。
两个人的打斗持续了很久。
每次都在众人以为顾云影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她又支撑着自己站了起来。
谁也不明白顾云影为何如此拼命,只要她喊一声认输,无论是剑宗还是自在观的人,都会纷纷上前将她救下来。
可她偏偏就是这么的倔,说要和景沢生死决斗,那么就非要用性命来决斗。
就连那些始终支持顾云影的剑修们,也渐渐变得不理解。
她可是剑宗沈一皮的亲传弟子,极有可能还会是未来的坐忘峰首座。
她不仅拥有让人望而兴叹的天赋,还觉醒了无数剑修都梦寐以求的先天圣道剑体。
她使用的那些数千灵剑,每一把都是拥有一段传说的上品灵剑。
无论怎么看,顾云影都不应该是如此豁出性命的人。
她应该刻苦修行,她应该努力振兴剑宗,她应该带动着其他的剑修一起复兴剑道。
在这些剑修的心目中,顾云影拥有的太多太多,她应该要做的事也有很多很多,难道她不应该更加惜命吗?
越是富有的人,就是越是怕死才对。
顾云影与景沢究竟有多大的恩怨,才能让她如此地去拼命?
若说是因为景沢挑起了她和宋家的恩怨,那也早就已经解释清楚了,她和宋家没有关系,因为宋家而被活活气死的那个女人,也不是她的亲生母亲。
既然非亲又非故,不过是将她捡回去养了一天而已,究竟有多大的恩情,值得她和玄天宗的首席弟子拼得你死我活?
别说是那些对顾云影丝毫不认识的修士,就连与顾云影熟识的天宗弟子们,也都表示无法理解。
“究竟是为什么啊?”
这个问题萦绕在所有人的心中,谁也不明白顾云影拼命的动力从何而来。
唯有蹲在自在观主殿屋檐上的离珩,一双金色的眸子,正心疼地看着受伤的顾云影。
他和顾云影朝夕相处了两年有余,就算谈不上心有灵犀,可是对于顾云影执拗的性子,却是完全地能够感受得到。
“哎。”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或许别人都想不到,顾云影下定决心要和景沢生死决斗,无非是为了顺心意。
是的,顺心意。
其中也有她觉得自己牵累宋元母子而产生的愧疚,也有景沢一而再再而三挑衅她的愤怒,但她不是一个太过冲动的人,除非有人触碰到了她的底线。
能够触碰到她底线的人不多,可是景沢的每一次阴谋与试探,都恰好踩在了顾云影的底线上。
像是一根哽在咽喉的小鱼刺,普通人选择咽下去就好了。
但顾云影不是,她不管这根刺有多小,她都要亲自将这根刺拔出来。
正如她自己所说的,她受不得这委屈。
离珩默然地看着生死擂台上的顾云影,见到她哪怕受伤颇重,也要执剑向景沢攻去的时候,这样的顾云影宛如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无论大雨漂泊,还是寒冰围绕,都无法让她心里的火焰熄灭。
今天的论道会,本来应该是正道的修士们展现自己的机会。
然而此刻,他们都纷纷集中在自在观的主殿之外,眼睁睁地看着顾云影与景沢两人之间的生死决斗,从烈阳当头的正午,到残阳似血的黄昏,再到日落月升,星河暗淡的夜晚。
经过整整一天的打斗,他们的身体达到了疲倦的顶峰,可是他们的气势却是越来越盛。
尤其是顾云影身上的剑意,以所有人都能察觉到的速度,不断地变得锋利。
宛如将这场比斗,当做了一场磨剑石,不仅是在磨炼自己的剑法,也在磨炼着自己的剑意。
“这难道才是剑修真正的磨炼方式吗?”
有一些剑修察觉到了什么,但他们又有些疑惑,或许这只是因为顾云影的资质惊人,并非是单纯的磨砺才能淬炼剑意,否则那么多的剑修选择艰苦修行,不也依旧没有任何太大的改变吗?
那么,顾云影不断提升的剑意,又是为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