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好了,别把人给打残了。”
长盛真人站在场外,在沈一皮差点把人给打自闭的时候,赶紧出声阻止道。
此时前来参与的七天宗之人已经走完了,唯有长盛真人还留在玄天宗,默默地看着沈一皮单方面殴打寒宸真人。
九尘门的人大多醉心于长生和卜卦之道,因为卜卦一途,可以预测敌手的下一步攻击,所以九尘门弟子在对敌之时,占据了很大的优势。
然而当他们遇到实力完全碾压的修士之时,相反,卜卦成了一种掣肘。
寒宸真人的实力不算弱,奈何他遇到的是剑修第一人,沈一皮。
沈一皮的脸上带着不屑的笑意,将寒宸左边的第三根肋骨撞断,这才收回了剑。
“下手重了些。”长盛真人走了过来,看了眼趴在地上的寒宸真人,不太赞同的摇头,“左右都有三根肋骨断了,你就算要教训别人,也不必伤得这么对称吧。”
沈一皮浑不在意地笑道:“这伤得对称,才不好治嘛。”
“罢了,先回剑宗吧,也不知道剑冢那边如何了?许久都没再传讯过来了。”
提及剑冢,沈一皮甩了甩剑上残留的血迹:“不管如何,谁要是打扰了她的清净,我就让谁这辈子都不得清净。”
长盛真人担忧地叹了口气:“你啊,明净和尚都说了,让你悠着点自己的杀心,再这么下去,你……”
“我已经找到徒弟了,其他的就听天由命吧。”沈一皮倒是表现得极为洒脱。
两人边走边说,愣是没把重伤不起的寒宸真人放在眼里,而寒宸也真的犹如装死般地安静躺在地上。
等到两人都离开之后,他才缓缓抬起头,眼底闪过一丝狠戾。
“死不了就起来吧。”启华道君不知何时到了他的身侧,面上露出些许的嘲讽,旋即道,“这次的计划被沈一皮插手,这小子命都活不长了,临到要死就蹦跶起来了,以前让他做什么都推三阻四,没想到这次竟然被他给截了胡。”
寒宸真人忍着身上的伤势,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无妨,师兄的卦算从不会出错,血湖剑天生就属于九衢,这是谁都改变不了的。”
“可是你师兄也曾说,沈一皮找不到徒弟。”
寒宸真人脸色阴鸷地瞪着他:“你在质疑什么?九衢的命格极贵,连老天爷都厚爱他,这世上没有他办不到的。”
“就怕再贵的命格,也有被人利用完的一天。”启华道君似笑非笑地说着,“也不知道你们九尘门和那女人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就连死了都不想放过她,练九衢就真的非要得到血湖剑吗?”
“呵,你说我们不厚道,”寒宸真人笑得狰狞,同样以讽刺的眼神看着他,“大家都心知肚明,血湖剑从何而来,还是多亏了你们玄天宗把那女人给活活逼死。”
“别单说我玄天宗,当时是七大天宗共同的决定。”
“哼,本以为那女人死了就一了百了,谁知道她教出了个好徒弟。”
“谁让她是剑宗的前任坐忘峰首座,叶上秋。”
顾云影捂着被轻薄的左半边脸,一时之间,脑子跟打了结似的。
有无数的疑问涌上心头,譬如这个女人的身份,她和这个女人的关系,以及这座祭坛的作用等等,实在一路行来,有太多的谜题无法解开。
“你说我是你女儿?”最终,顾云影挑了个最重要的问题,“那你告诉我,该怎么离开这里?”
女子叹了一口长长的气:“你就这么想离开娘亲么?”
说罢,女子还抹了抹眼角不存在的泪珠。
顾云影:“……大姐你看看周围的环境好吗,我要是再陪你一会儿,就能永远陪着你了。”
“没大没小的,叫娘!”女子一巴掌拍向她的脑袋。
顾云影捂着脑袋,心里烦躁的很,她心里知道自己应该顺着这女人的话说,好言好语地哄着她,但是不知为何,她无论如何都叫不出口。
“罢了,是我太急躁了,你刚出生就被送走,想来对我也没多大感情。”女子又伸手揉了揉顾云影的脑袋,“乖囡囡,为娘想死你了。”
听到乖囡囡这三个字,顾云影沉默了下去。
犹记得,小时候也曾经有人会这么喊她一句,后来等那个生下她的女人逃走之后,就再也没人会这么叫她了。
所谓血脉亲情,她从来就不曾享受,也无法理解。
“我想知道离开的方法。”顾云影继续说道。
“哦,对了,你应该没见过你爹的样子,我给你找找啊。”女子好似没有顾云影的要求,埋首在陪葬的一堆画卷里寻找着,“你爹长得可俊了,要不是你爹长得好,我才不会被他骗了呢。”
顾云影默默地听着,她想起了温东廷的长相,确实长得蛮不错的,但还是没有白毛狐狸长得好看。
也不知道白毛狐狸在做什么,如果她死了,那按照共生契约的效力,他应该也会……
“说起来,你长得和你爹简直一模一样,不过你没他有魄力,他可是从地下杀到天上的杀胚……哎呀,总算找到了!”
女子将画卷带到顾云影的面前,随手一扬就铺展开来。
画中的男子一袭红衣,仿佛被炽热的鲜血染就,他单手执剑,蓦然回首的一刹那,身后的江山千里尽皆失色。
顾云影看着男子的容貌,不自觉地抚上了自己的脸。
因为她如今的相貌确实与男子有九成相似,那精致的眉眼足以令人惊艳。
然而,唯一的不相似之处,则是男子在回首之时,始终冰冷漠然的神情,却在眼角眉梢处,悄悄流露出的一丝温情。
便是那一丝温情,恰如破云而出的第一缕朝阳,破土而出的第一株嫩芽。
于最细末处,动人心弦。
端详了这副画卷良久,顾云影沉吟道:“这人是谁?”
虽然长得确实很好看,可这绝对不是温东廷!
搞毛线啊,难不成搞半天,一下子从温情剧变成了家庭伦理悬疑剧吗?
“你爹啊。”女子理所当然道。
顾云影捂脸,不忍直视。
“来,你再多看我和你爹两眼,我再多看看你。”女子强硬地掰开她的手,逼着她再多看几眼。
顾云影看了看画中男子,又看了看女子,这样的两个人着实只能用般配来形容。
“记住我和你爹的脸了吗?”女子笑吟吟地问道。
迟疑了一下,顾云影缓缓点头。
“那就好,尽量记得久一点。”女子将顾云影抱在怀里,拍了拍她的背,慈爱地看着她,“时间也快到了,我再送你些东西。”
顾云影僵硬地被女子抱在怀里,虽然周围被一片蓝焰笼罩,但因为有了女子在身边,她并没有感受到之前的炽热难耐,相反,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寒将她冻得浑身发冷。
那是女子身上的温度,亦或是,属于鬼魂的阴寒。
女子朝着万剑匣招了招手,万剑匣乖乖地飞了过来,还想要蹭一蹭女子的手臂,但却始终触碰不到。
顾云影气得牙痒,这厮还有两副面孔。
跟在她身边的时候,就像是个对人爱答不理的老大爷,可现在却像是个特别听话的乖宝宝。
“这是我曾经的法器,万剑匣。”女子的指尖泛起盈盈的一抹白光,让万剑匣定格在她的面前,“当年我料到自己必将身陨,为了不被那群王八蛋拿去,便将这孩子的器灵封印了起来,再让我的弟子送往域外之境。”
“没想到兜兜转转,被你得到了,也算是一种冥冥之中的缘分,如今我将它的封印解开,往后它便会听你的话。”
说着,女子手中的白光顺着指尖,蔓延到了万剑匣的匣身上,漆黑朴素得犹如破烂的剑匣,在白光之中渐渐解开封印,露出它本来的样子。
仍然是漆黑如夜的匣身,但却闪烁着点点星光,好似万千星辰如九天坠落,落在了万剑匣之上,在匣身的边缘,金银交错的纹路显露而出,逐渐构成层层叠叠的阵法,封印解除,加持在万剑匣上,好似蒙上了一层金光。
蓦地,一声朱雀的啼叫响彻。
“还有这把血湖剑,乃是以万人血祭和我的血肉所铸,虽然带有滔天的煞气,但因有我的一丝血脉凝聚,故而与你天生亲近,可作为你的本命法器。”
血湖剑幻化而成的朱雀,变成了巴掌大小,停在了女子的手掌之间,带着好奇懵懂却又怀念的眼神望着她。
“来,伸出手。”女子柔声道。
顾云影条件反射地伸出手掌,后又反应了过来,想要收回的时候,女子已将朱雀递交到了她的手中。
然后扬起手臂,重重地一拍,将朱雀拍进了顾云影的掌中。
顾云影的掌心微微发烫,将那股彻骨的阴寒驱逐出体内,心念一动,赤红的血湖剑从掌心而出,静静地被她握住。
“时间到了,也该送你走了。”
女子的声音逐渐变弱,顾云影回首,就见女子的身形也开始变淡了。
她知道,是因为彼岸花的时效要到了。
“多谢……”顾云影接受了这两样法器,虽然她到现在都不知道女子的身份,也并不确定自己是否与女子真的为母女。
但是见到女子对她的照顾,心中仍是有所感触。
女子莞尔一笑,嘴唇嗡动,好似在说些什么,但是顾云影已经听不清楚了。
她看着女子展开双臂,带着释然的笑意,往后一倒。
“等一下,别跳!”
顾云影眼睁睁地看着女子倒了下去,万剑组成的结界随之破碎,炽焰席卷而上,宛如张开血盆大口的巨兽,将女子的身躯贪婪地吞噬下去。
她愣愣地看着女子被火焰吞噬的画面,蓦地,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场景——
由数万尸身堆砌而成的尸山血海之中,有一道女子身影缓步从容地走上祭坛,近千名修士急匆匆地赶来,他们的面目模糊,唯有一张张的嘴在嗡动着,好似在劝说,又好似在谩骂。
女子面对着万夫所指,双臂展开,纵身跳入熔炉。
那一刻的场景与如今重叠,恍若隔世。
“师父!师父你不要啊!”
有一道哭声格外的清晰,带着万念俱灰的沉痛。
顾云影转身看去,一张熟悉的脸映入眼中。
“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