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江的故事说起来很简单,也很好理解。
故事的开头,像极了顾云影看过的报仇升级热血男频文。
这个世界分为仙界,修真界,以及凡俗界,三界都有界隙隔开,互不干扰,而凡俗界的人皆是凡人,大多都无法修行,碌碌百年,转瞬即逝。
而成江也是凡俗界的一个凡人,他的父亲早逝,母亲靠着织布为生,孤儿寡母的日子虽是艰难,倒也算是过得去,再加上成江自幼聪颖,被乡间私塾的教书先生说是前途无量,后来一朝科举成了童生,素有天才之名。
若是按照原有的轨迹生活下去,或许会靠着科举走入仕途,被朝中之人看上拉拢,最后成为一名贪官污吏……呸呸呸!
可一切的一切,都被一名突然出现的魔修所打破了。
那魔修突然从天上掉落下来,就落在种满水稻的田埂上,惊动了整个村子的人。
因为魔修的神通,村民们都以为是神仙下凡,纷纷地跪拜磕头,听凭差遣,唯独成江这样的愣头青嗤之以鼻,觉得是怪力乱神,抵触至极。
没过多久,那魔修说是为了报答村民的救命之恩,就给了他们可以增加寿命的丹药,成江的母亲也为他讨要了一颗,可成江死活不愿接受,打死也不吃这种莫名其妙的东西。
那时的成江年轻气盛,实在受不了村子里的人被这个魔修给愚弄还不自知,干脆就离家出走,到了镇子上的好友家中借宿几日,准备搜集证据,写好讼书,直接上报给衙门,将那个故弄玄虚的魔修给抓走。
可就在第二日,就传来了消息,整个村子里的人都杀死了,鲜血染红了整个田埂。
唯有负气出走的成江逃过一劫。
就在成江悲恸不已的时候,县太爷找不到他口中所说的魔修,为了尽快平息此事,就将他当做了嫌犯关押起来。
成江无法忍受这么大的冤屈,从狱中逃了出来,重新回到那魔修最初出现的地方,终于见到了消失已久的魔修,见他想要上天,他疯了似的跑过去抱住魔修,在天旋地转之中,竟然来到了修真界。
“……我那时候还以为是到了神仙住的地方,后来才知道这里的人个个都有神通,我被一个寿数将近的散修收养,他教会了我很多东西,后来在他快要去世的时候,告诉了我剑宗有人和我的遭遇很像,如果不知道该怎么报仇,就去剑宗。”
说着,成江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水:“我打听到坐忘峰的首座也是一位嫉魔修如仇的人,而且他也是从凡俗界上来向魔修报仇的,所以我就想着能不能拜入他的门下……”
“你拜不了。”顾云影十分爽快地告诉他这个事实。
成江挂在眼角的泪水还来不及收回去,就被顾云影斩钉截铁的话给噎住了,颤抖地指着她半晌:“你无情,你冷酷!”
“你无理取闹。”顾云影斜睨着他,不等成江继续开口,她看了眼在旁边龇牙咧嘴的魔修,“别磨磨蹭蹭的了,如果你想进入剑宗的话,把这个魔修带回去吧,兴许会给你额外的奖励。”
成江看了看被五花大绑的魔修,又看了看神色漠然的顾云影,迟疑道:“那你呢?”
顾云影沉吟了两秒:“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小鸟说,早早早,你为什么背上小书包?”
成江诧异地看着她,咋还唱上了!?
“我说,管好你自己吧,就你事那么多。”
【获得成江的仇恨值+100。】
成江气得没话说,直接背过身去,懒得管顾云影去了何处。
然而当他回过神来,却发现有点不对劲,他低头对那被捆得严严实实的魔修问道:“你们潜入剑宗,意欲何为?”
那魔修被一块又臭又脏的破布堵着嘴,闭着眼睛,没有任何反应。
成江又被气着了,他对付不了能怼死人的顾云影,难道还对付不了这个瓮中之鳖的魔修。
就在他想要逼供的时候,陡然间天旋地转,四周的场景迅速变幻,犹如泡沫幻影般的破灭,直至显示出最真实的场景。
等看清楚四周之后,成江吓得连呼吸都忘记了。
偌大的枇杷树繁盛如盖,正值晌午,刺眼的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投下了一片婆娑的树荫,遮挡住灼热的温度。
可成江站在这晦暗的树荫里,却是从外到里的感到阵阵阴凉,甚至不由自主地起了鸡皮疙瘩。
四周站着参加第二轮试炼的人,全部都站得笔直,神情恍惚,宛如一具具行尸走肉。
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显得无比突兀。
原来如此——!
他恍然大悟,从一开始所有人就没有走出过这个院子!
四周静得可怕,密密麻麻的人站在院子里,一动也不动,眼神呆滞,唯有枇杷树被风吹的飒飒树叶声。
“咕咙。”他清楚地听到了自己吞咽唾沫的声音,从心底里觉得可怕。
而那名魔修也是面露惊恐之色,仿佛没有想到,原来他们自认为的完美伪装,居然就在剑宗的眼皮子底下,被看得一清二楚。
“这位道友,家师有请。”
蓦地,从身后传来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
成江转头一看,就见到那个叫做平陵的剑宗弟子笑眯眯地看在他身后,对他做了请的姿势。
旋即,又有其他的剑宗弟子无声无息地走了进来,却是一身的红黑衣裳,一个个煞气冲天的模样,看得人退避三舍。
“那是寒霄峰的诸位同门。”平陵笑着为受惊的成江解释道。
他一边为成江带路,一边为他解释:“家师喜好钻研阵法,其中又以幻术擅长,故而靖华峰的幻阵皆出自家师之手。”
“从你们入住这间院子开始,便身处家师的幻阵之中,而你们抽签拿到的丝带,即是完全进入幻阵的关键。”
成江彻底明白了过来,他回头看去,望见那颗枇杷树投下的阴影,恰好将所有试炼者都笼罩住了,恐怕那枇杷树就是幻阵的阵眼所在。
但凡幻阵的阵眼,布阵者都恨不得藏得越深越好,可剑宗的幻阵却反其道而行之,堂而皇之地放在眼前,让人无从怀疑。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天宗吗?
即便是排名最末尾的剑宗,其手段之莫测,也非是常人所能及的。
成江抹了把冷汗。
世人都道剑宗气运凋敝,这尼玛全是放屁。
“据说靖华峰已经将魔修揪出来好几个了。”江秋白拿着一个小本本,站在阴森森的牢房里,对仍然被关在牢笼里的温东廷汇报着最新进展。
温东廷闭着双眼,哼着小曲儿,优哉游哉地躺在床上,好似没有将江秋白的话听进去,却又时不时地点了点头,以表示自己听到了。
江秋白合上了本子,无奈叹息道:“如你所愿,我们瞒着师父,让小师妹毫无察觉地进入了幻阵。”
“做得不错。”听到这话,温东廷才欣慰地点头道。
“师兄,我不求你如实相告,但你好歹跟我和师姐稍微透个底,对于小师妹,你到底在怀疑什么?”江秋白皱着眉头,问道。
考虑到魔修的危险,按照掌门和温东廷商量出来的计划,本来该是陆安将所有试炼者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入幻阵之中,让他们的一言一行都显露无疑,最快速度地查出潜伏的魔修。
而作为早就被沈一皮内定的关门弟子,顾云影也应该被告知幻阵之事,以便里应外合,让魔修更快地露出马脚。
可温东廷却突然传讯给了江秋白和苏绾,要求他们瞒着沈一皮,让顾云影同样也进入幻阵之中,仿佛也在观察着顾云影的种种言行。
苏绾是个相当直接的性子,对于相处了数百年的坑货二师弟,选择了毫无保留地信任,问也不问缘由。
可江秋白知道顾云影这个关门弟子对自家师父的重要性,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就亲自跑到了牢房里,开门见山地问出心底的疑惑——
顾云影,到底有什么需要怀疑的?
“老三啊,你这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毛病应该要改一改。”温东廷摇了摇头,漫不经心地说道。
江秋白沉默地盯着他。
“这做人啊,不能太执着,如果你执着于一件事,只会自寻烦恼。”
江秋白依然默默地盯着他。
“好吧好吧,我告诉你。”温东廷受不了这种注视,从床榻上坐了起来。
他伸出左手,指向了其他的几间牢房,道:“你知道这剑宗的牢房里关押了多少的修士吗?”
江秋白毫不犹豫地答道:“从典狱的记载来看,共有三千一百二十五人,其中有一百零九人寿数已尽,三百四十七人自尽身亡,八百九十六人受刑而亡,九十九人刑满释放,如今算上你这个常客,还剩下一千七十四名犯人。”
若是旁的门派听到这个数字,估计会倒吸一口凉气。
素来没有任何存在感的剑宗,竟然会关押如此之多的修士,这是何等匪夷所思之事。
要知道,在玄天宗的牢房里,总共也不过三百人而已。
温东廷早就知道这个数字,又问道:“那你知道其中有多少人因为受刑而毁了根基?”
江秋白迟疑了下,答:“除你以外,尽皆根基毁损。”
温东廷紧接着问道:“那你又知道这里面有多少修士恢复过根基的吗,哪怕只有一点点的恢复?”
江秋白站在原地,沉默了半晌:“没有,一个都没有。”
温东廷站了起来,双手张开,看向了整个偌大的牢房,鳞次栉比的牢房宛若一座不见天日的地下城池。
“那你再告诉我,这里面的修士大多都是天资卓越之辈,或是为了天生的欲望,或是为了爱恨与情仇,被关在这座囚笼数百年,上千年,论资质,论家世,论机遇,他们每一个都比顾云影受到天道眷顾,为何他们没办法创造奇迹,恢复根基?”
“纵观这万年来的修真界,能够在根基俱毁之后,还能够重塑经脉的,哪一个不是气运滔天的天之骄子,留下无数的史书传记。”
“不过是区区一个顾家弃女,甚至之前连剑都没碰过,她凭什么就能恢复根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