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冯爱玲低头向下看了一眼,那一刻她像是看见了什么东西,露出了相当困惑的表情:“这井底……”
她眯着眼看了好一会儿,依旧看不出个所以然来。阮恬看她古怪的模样,也走了过去:“井里面?”
“姑娘,你帮我看看这个,我眼睛花,看不清……”冯爱玲挪开位置,阮恬见她并无危险,便把头探了过去:“这里面?”
下一刻,她只觉得腰间传来一阵大力。阮恬甚至来不及惨叫,便被冯爱玲推了下去!
井正如冯爱玲所说,的确很深。三秒之内,阮恬便落了底,发出一声沉重的“咚”,与骨肉尽裂的声音。在把阮恬推下去后,冯爱玲紧张地将井盖按了下去,好像只要这样做了,阮恬的惨叫声便会被隔绝在内。
‘阿弥陀佛……阿弥托佛……’她神经质地念叨着。
井盖下的世界总算是悄声无息了,她挪开井盖,小声问着井下:“姑娘?姑娘?”
井下没有传来任何回应。
‘成功了,居然成功了……’想着纸条上的任纯的笔迹,冯爱玲露出了堪称激动的泪水,她颤巍巍地举起双手,合在胸前,‘她的命换给我了,我成功了!’
在过去的一个月里,她因家中不断出现的野猫而心力交瘁。笔迹娟秀的字条,更是不断出现在她的桌上,字字句句都是“纳命”的意思。纸条上很明确地写了,她的大限,便是最近几日。
然而在她几乎快要绝望时,今天一早,她却在碗里发现了新的纸条。
‘让我们玩个游戏吧。过去,你编造流言,害了我的命。如今我死了,你却在世界上苟活至今……你能心安理得地活着,不就是因为觉得自己的三言两语,害不了别人的命么?只要不亲自出手,就不是刽子手了么?'
‘想要活下来的话。就用调查员的一条命,换你的命吧!’
‘你的后院的那口井很深,没有水,人掉下去,必死无疑。你可以选择拒绝,也可以想办法拼一把,这都取决于你自己。’
在观察了所有调查员后,首先进入她视野的,便是柔弱好驱使的阮恬。只是她没想到,事情比她想象中的还要顺利。
阮恬对她毫不设防——这其实是很正常的事,一则她缺乏经验,二则死亡倒计时的时间未到,三则……又有哪个玩家会相信,自己保护任务中的npc,会想要自己的命呢?
冯爱玲因大功告成而脱力地坐在地上,狠狠地啃咬着自己的手指,发出劫后余生的窃笑。好半天,她又把井盖盖上,跑回屋子,惊慌失措地大叫道:“不好了,不好了!”
“鬼,我看到鬼了……是任纯!”她尖叫着,“她把阮恬,带走了——!”
她的叫喊声惊醒了犹在玩手机的廖观,和在其他房间打瞌睡的程辛等人。几个人从房间里飞奔出来,为首的,正是面色冷峻的张明戈。
“厉鬼往哪里去了?”
冯爱玲胡乱指了一个方向,张明戈等人不疑有他,追了过去。
司机跟着几个玩家跑了一路,终于体力不支,把手撑在树上休息。前面几个玩家也并不管他,径自去了,一时间路上,居然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这群人也不等等我……”他埋怨着,捶了捶腿。
‘等等,我在埋怨什么啊,我明明只是个npc。’一个念头从他的心底冒了出来,“之前被绑架,是因为我的运气太差了,如今那两个煞神出去了,其他人也不再……”
这简直是逃跑的绝佳时机啊!
司机一时热泪盈眶,久违的求生欲涌上了他的心头。他一时豪情万丈,感觉自由就在前方。
下一刻他的脸僵住了。
‘可如今,除了他的身边我又能去哪里呢?’一股悲伤从他的心底冒了出来。
他现在没有车,没有身份,只是一个在副本里游荡的幽灵。系统显然遗忘了这个司机,完全没有一丝一毫要接他回家的想法。他就像一个被顾北城从家里赶出去的苏眠,世上已经再没有他的容身之处了。
‘不过跟着他们显然是在找死啊。’司机蹲在地上,努力思考着,‘他们有任务,我又没有任务,得想个办法,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思来想去,他已经走回了冯爱玲家。冯爱玲看见他,显然是一惊。她努力平复心情,小心翼翼地问他:“那个鬼……你们追到了吗?”
司机摇了摇头。冯爱玲闻言暗中吞了一口口水。她不断看着墙上的钟表,眼见着时针渐渐向十二近了,于是小心翼翼地问他:“那个……调查员,我头顶上,还有数字吗?”
“啊?什么数字?”
“你……你看不到我头顶上的数字?”
身为npc的司机自然是看不到冯爱玲头上的数字的,他于是诚恳而茫然地摇了摇头。冯爱玲看着这个外乡人的反应,顿时大喜。她扔掉手上的杯子,向天磕了三个头:“老天保佑,老天保佑……换命成功了!换命成功了!”
她欣喜若狂,恨不得冲出去,抱回几箱混凝土,把后院的枯井给填平了。司机茫然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耳边却传来了一个冷淡的声音:“你说什么换命?”
原来张明戈几人在追出去一段路后,并未发觉阮恬的踪迹。尽管心急如焚,但考虑到冯爱玲头顶的数字即将清零,他们还是赶回了冯家。没想到他们刚进门,就听见冯爱玲状若疯癫的笑声。冯爱玲发现所有人回来了,大张着嘴,甚至来不及做出一个伪装的反应。
“你说什么换命?!”廖观冲了上来,抓住她的脖子,“阮恬到底在哪儿?你说啊!”
他神情激动,除却对阮恬的关心,更有对自己当初玩手机,没有陪二人去后院的懊悔。冯爱玲被他抓着脖子,几乎要窒息。程辛和张明戈只好上去一人一边,把他们两人分开。
冯爱玲获救,大声咳嗽着。廖观被程辛架着,仍旧在大骂:“她跟着你去了一趟后院就不见了,你说啊!你说阮恬被鬼带到哪里去了!”
“我哪里知道她去哪儿了!”冯爱玲梗着脖子吼着,“她能被鬼带走,是她的命不好,和我又没有关系的!”
“廖观,你冷静一点!”程辛劝说他,“马上就要十二点了,时间要清零了……”
“谁知道阮恬是不是被鬼带走了?我们都没看到鬼,不是么?都是这个老女人说……”
在听见廖观的话后,冯爱玲心下一凛,强烈的做贼心虚感裹挟了她的神智。她看着眼前几个壮实的大小伙子,条件反射下做的第一个决定,便是把他们赶出去。
她拿起了扫把,虎虎生威地向他们打了过来:“你们出去,你们给我滚出去!说什么保护老娘?老娘看你们才是一群江湖骗子!”
她前后态度的变化简直匪夷所思。几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被她一路连骂带踹地赶出了家门。
“滚,从我家滚出去!”她叫骂着。
然而一心沉浸在生存喜悦和做贼心虚的冯爱玲却并不知道,在这一刻,她头顶上的“01”终于完全淡化,一个血红的“0”,在夜空中突兀地显露了出来!
程辛见此场景,瞳孔剧烈地收缩着:“你头上的数字……”
冯爱玲以为被他发现了数字消失的秘密,越发地心虚起来。她用尽全身的力量,好不容易才抵上了门,将几个人拒之门外。
接着,她脱力般的坐在了地上。
门外的程辛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他还要费力闯进院子里去,张明戈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别进去了。”
“为什么?”
“良言难劝要死的鬼。”张明戈冷漠地说,“她想去死,是她自己的事。”
顿了顿,他又说:“还有八个人,我们保护好剩下八个人就是了。”
程辛犹自不甘心,然而门锁在前,他也是毫无办法。最终,他只好恨恨地砸了砸门锁,带着众人扬长而去。
门内的冯爱玲听见几个人远去的声音,心中尽是庆幸。她靠在门上,喘了一会儿,才有空想接下来的事。
‘接下来他们想做什么就让他们去吧!’她恶狠狠地想着。
然而换命并不是结束。冯爱玲很清楚,这一行人除了被她推下井的阮恬,和那个妖里妖气的严楚楚,都是人高马大的小伙子。要是让他们发现尸体,自己这条从鬼手里保下来的命,不一定就终结在了他们的手里。
尽管身体很沉重,冯爱玲的头脑却前所未有地清醒。很快,她拿着铲子到了后院,找了点土,决定把任恬的身体给埋上。
‘姑娘,你别怨我。’她在心里默默地说着,‘要怪就怪你来了这里吧,咱们俩都只有一条命,换了你,也会选自己的命啊!’
念完这句话,她觉得心安理得了起来。她铲了一半土,便感觉身心衰竭。叹息着自己身体的衰老,她捂着腰,直起了身子。
一阵阴凉的风吹过,她在站起身的那一刻,似乎看见草棚边隐隐约约,站着一个黑影。
她以为是自己眼花了,抬手揉了揉眼睛,那个黑影便消失了。
‘是幻觉吧。’她安慰着自己。
然而就在下一刻,她低下头,余光无意间扫向那个方向时,发现那个黑影似乎……离她更近了!
悚然感涌上了她的心头。她提起了铲子,再次定睛看向草棚的方向。
空无一人。
冯爱玲松了一口气,然而当她将最后一抔土倒入枯井,握着铲子转身时,一个纤瘦的背影,却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冯爱玲发出一声惨叫,差点没摔进井里去。在她单手支撑着井边站起来后,她总算认出了这个背影的主人:“大半夜的不睡觉,跑来老娘这里撒野……”
说着,她一手推了过去:“你他妈……”
背影的头缓缓扬起,下一刻,冯爱玲看见了她人生中所能见到的最恐怖的画面。
“你……”
那一刻,她意识到,自己看到的并非是背影。
而是那个“人”的……正面!
第二天一早,系统的提示音便在所有人脑海里响起。
“冯爱玲已死亡,第一项保护任务已失败。请玩家为第二项保护任务做好准备。”
冯爱玲的尸体躺在井边,她大睁着双眼,胸口的心脏已经不翼而飞。倒在她身边的,则是一个铲子。村长看见眼前的场景,闭上了眼,叫来村民们把她抬走。
楚天舒站在人群中,看着那具惨不忍睹的尸体,对林槐轻声道:“这个鬼看起来有点狂野。”
“是很狂野,胸口完全都被撕碎了。与其说是冷静的杀手,不如说是只依靠本能行凶的动物……”林槐说,“说起来,那具尸体是在井边被发现的?”
“大晚上的她去井边干什么?”程辛蹲在后院里,很是疑惑。
廖观挂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看见眼前的场景,他沉默了一会儿,说:“今天我就不和你们一起行动了。”
“为什么?”
“我要去找阮恬……等到晚上了,我再回来。”他说。
他始终对阮恬的失踪耿耿于怀,认为这是他自己的责任。程辛还想挽留他,就听见张明戈的声音:“让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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