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房里,灯光如豆,橘黄色的光芒充满整间屋子里,方志远依旧在熬夜苦读,而朱元旦却不知何时,又趴在桌上睡着了,后背上还披着一件厚衣服,显然是方志远给他披上的,生怕他这样睡着着凉。
这时,房门“吱呀”一声从外面推开了,张进负手走了进来。
方志远抬头看了过来,就是笑道:“师兄,你回来了!”
张进点了点头,回身关上房门,插上门闩,再走了过来,看着又是趴在桌上熟睡的朱元旦,不由失笑道:“这胖子又睡着了?”
而又看着朱元旦后背上披着的衣服,他目光微动,看向方志远问道:“这衣服是志远你给他披上的?”
听问,方志远神情一滞,随即不怎么在意地点头笑道:“嗯!他睡着了,师兄又不在,我一个人实在是搬不动他,又怕他这么睡着着凉了,所以就给他披了一件衣服了,既然师兄回来了,那正好,我们把他搀扶到床上去睡吧!”
说着,他已是起身来到了朱元旦一侧,伸手要把朱元旦给搀扶起来。
张进见状,失笑着应道:“好!这胖子是够重的,你一个人确实没法搬动他!”
然后,两人又是一左一右,一起把睡着的朱元旦搀扶到床上,再如前两日一般,帮他脱了衣服鞋子,盖上被子,安顿好这才罢了。
张进和方志远又是坐回小桌前,张进忽的笑道:“志远,元旦其实也不是什么大恶人,不过是小时被宠溺坏了而已,性子才养的十分恶劣跋扈,现在已是改了,你和他也可以说朝夕相处了七八年了,你应该知道他是真的改了的!”
方志远听了,却是沉默了半晌,抿了抿嘴,这才点头应道:“师兄想说什么我明白,朱元旦也确实改了,我和他虽然平时相互不如何理睬,但七八年下来,我还是看的清楚的,在先生的教导下,朱元旦这原来的恶少确实改了性子,不说改的有多善良多乐于助人吧,但像小时那般跋扈找茬却是没再有过了,这也都是先生教导的功劳了!”
张进不由接话道:“那你”
方志远却不等他把话说完,直接摇头打断失笑道:“师兄,你想问我既然如此,我是否对以前的事情还耿耿于怀吗?我可以告诉师兄,虽然朱元旦现在改了,也不是什么坏人,但有些事情我心里还是无法释怀的!”
“师兄,我知道,先生、师娘甚至师兄你其实都很希望我和他能够冰释前谦了,化干戈为玉帛,毕竟我们都是在先生师娘身边长大的,他们希望我们能够和睦友爱了,可是有些事情真不是那么容易释怀的,师兄明白吗?”
张进怔了怔,随即轻叹了一口气,歉意道:“志远,是我不好,不该说这个了!只是刚才看着你给元旦后背上披上的衣服,以为你心里释怀放下了呢,所以才说这些话,看来是我想多了!”
方志远摇头失笑道:“师兄确实想多了,我就是再无法释怀,也不会看着朱元旦就那么趴着睡着着凉的,他要是着凉病了,先生师娘还跟着担忧呢,我可不想让先生师娘为他忙前忙后的焦心!”
“哈哈!”
张进失笑了一声,不再提刚才的话了,不过在他心里看来,虽然方志远嘴上还是说不曾原谅朱元旦小时的所作所为了,但其实心里已是开始释怀了,只是现在他还不愿承认而已,或者还没意识到而已,这不仇视厌恶朱元旦,不愿搭理理睬朱元旦,可在朱元旦睡着之时,却能给他披一件衣服以免他着凉,这就是关心释怀的表现了,再如何嘴硬,这行为上却是骗不了人的。
对于这样的改变,张进心里自是高兴的,毕竟他们三人一起长大,情谊是不必说的,可方志远和朱元旦之间总是因为小时的事情有些不和谐了,现在看来,再过几年,他们更成熟了一些,一些事情就会淡化了,那些不和谐或许就会消失了,这是他和张秀才、张娘子都乐于看见的了。
如此想着,张进就又是笑道:“也是,这胖子病了,担忧操心的是我爹娘他们!算了,这死胖子还是好好的吧,身体康健,长命百岁,哈哈哈!”
听他说的有趣,方志远也是忍俊不禁地轻笑出声,可随即神情微动,又是附和地笑道:“不仅朱元旦应该身体康健,长命百岁,师兄也该保重身体才是啊,像师兄这样每日夜里出去这么久,回来的这么晚,也很容易着凉生病了的!”
说着,语气顿了顿,脸上的笑意敛了敛,他神情十分郑重地看着张进,沉声道:“师兄,我本来是不想多问师兄的私事了,只是师兄这样每夜都找同样的借口晚出晚归的,我看着心里不踏实,所以还是想问问,师兄这么晚出去做什么?”
张进听问,心里就有些不自在,他知道方志远是出于关心才这么问他的,而不是出于打听八卦隐私了,可这事情怎么说呢?他并不想把自己和王嫣深夜幽会的事情告诉人了。
方志远好似也看出他的为难不自在来,又是转而笑道:“师兄要是为难,不说也罢!只是师兄以后做什么事情,也要多想想先生师娘才是,毕竟我们也都大了,不能总让先生师娘为我们操心不是?这话或许我不够资格说了,毕竟我也总是让先生师娘操心了,可我真是这样想的,师兄你能明白吗?”
张进不由苦笑以对,重重点头应道:“我明白的,志远,你说的我都明白!你能有这份心思已是很好了,想来我爹娘要是知道了,肯定会很高兴,确实,我们都长大了,是不该总让他们操心了!可是,有些事情,又无可避免的让他们跟着操心了,这点想来志远你也明白的,毕竟我们是一家人啊,互相操心关心的一家人了,你说呢?”
方志远闻言,神情愣了愣,然后同样重重点头若有所思地应道:“是,师兄说的也是,我们是一家人,互相操心关心本也是应该的!”
可张进却又笑道:“当然,能不让我爹娘操心,尽量就不让他们操心吧,毕竟以后我们的路也要学会自己走了!”
方志远默默地点头应道:“嗯!”
二人沉默了一阵,都没说话,不知道各自都在想着什么,那灯火静静燃烧着,照亮着这禅房。
忽然,张进起身笑道:“好了,天很晚了,志远,我们歇息吧,明天一早就要准备进城安顿呢!”
说着,他脱了外衣,迈步走向了床榻,坐在床沿上脱了鞋子,就躺在床上闭眼睡下了。
方志远则是蹙眉不知思索着什么思索了许久,这才轻吐了一口气,放下心思,熄了灯火,上床歇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