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非为刻薄故,实乃罪孽深(1 / 1)

胡木连忙劝说道:“军候息怒。他们未见天威,不知朝廷大军的厉害,还望军候莫怪。”

杨修也忙缓和道:“军候酒后失态,胡头领勿怪!”

待双方气氛稍缓,胡木冲着那名头目道:“咱们既然决定投效朝廷,就别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徒惹人笑话。”

那名头目看了眼胡才,见他没有表示,悻悻然地坐了下来。

胡才面色微红,心里有些不舒服。

托是他找的,就是想着漫天要价。哪曾想,朝廷派出个浑人,根本就不听他们提条件,直接就给撅回去了。

杨修看了眼张飞,觉得这莽汉子倒也并非无脑之辈。

他站起身,朗声道:“诸位既然想投效朝廷,修也不做隐瞒,招降之事,乃陛下独断,非司徒和修等能左右。

出征前,陛下曾言:乱军中多是苦命人,深受贪官污吏,以及劣绅豪强所逼迫,不得已而作乱,故当以宽宥为主。

然乱军头领,能够见机行事,待时而动,搅起风云,令天下震动,平心而论,可谓是草莽英雄。若无乱起,才华必然已被埋没。

陛下决意不究过往,不重身份,唯才是举。望诸位能够以天下苍生为念,止刀戈,复生产,使民不饥馁、苦寒,共创太平盛世。”

这番话,可以说是戳到白波军头领的心窝里了。

他们中的许多人作乱,不就是因为活不下去了,想要置之于死地而后生么!

何曾想,皇帝竟然如此有眼光,夸赞他们乃是草莽英雄。草莽先不论何意,仅凭英雄二字,就足以证明皇帝对他们的看重。

而他们能够从众多乱民中博取如今的地位,哪个不认为自己有才能,否则,为何是他们脱颖而出呢!

作为陛下认可的人才,陛下想要和他们一起开创太平盛世,这话听着就给劲,让他们热血沸腾。

胡才、胡木等头领互相对视一眼,均看出彼此脸上的兴奋和期冀。

尤其是胡才和胡木,刚才还想着仅有虚职的封赏,还要承受财货损失的痛苦,心里的预期非常低。

哪曾想,皇帝竟然如此看重他们,这一下子就把他们的心理预期拉高了。

杨修环视诸贼首,看到对方脸上的喜色,不禁在心中暗自叹气。

他肃然道:“诸位造下累累杀戮,所过之处,境内凋敝,白骨露于野。陛下为天下太平故,方允招降白波军。

陛下曾言:举乱而封赏,则乱难平矣。故朝廷绝不会因诸位谋乱而封赏。

然诸位投效朝廷,主动消弭兵灾和杀戮,亦是有功于朝廷和百姓,又不可不赏。

故陛下决议,朝廷封降将以虚职,三年内,积功而升,功至则虚职转实职;功不至则以功论职;功高则论功封赏。绝不令诸位有功不得封,有赏不能得。”

此番话音方落,厅内顿时安静下来。

许多人眼神中满是诧异。他们似乎想问:这是在开玩笑么?

方才朝廷还在体谅他们、夸赞他们,说他们是人才,要和他们共创太平盛世。

他们可是幻想着,马上就要成为人上人,吃肉喝酒,娶一堆漂亮媳妇。

转瞬间,这一切都消失了。

他们还需要为皇帝卖命,才可能获得向往的生活。那他们投效朝廷,又有何意义?

蓦地,他们意识到,皇帝大概是认为自己掐住了他们的命脉,这才肆无忌惮的吧!

看着手下诸头目眼神中的诧异转为怒火,胡才冷静地问道:“何谓虚职?何谓实职?”

杨修拱手道:“虚职,即空有职位而无相应的俸禄,以实核俸禄为准。实职则是有职有俸,名副其实。”

胡木看向徐晃道:“徐兄弟乃骑都尉,秩比二千石,可属实?”

徐晃茫然地看向杨修,似是在和杨修确认实情。

杨修恍然大悟,苦笑道:“是修的错,忘记告诉徐兄弟,秩比二千石只是名义俸禄,他的实际俸禄尚未确定,会以此次拿下太阳城的结果进行评议。”

徐晃愕然,胡木愕然,胡才以及诸头目均傻眼。

朝廷这操作,太秀,让他们无话可说,只有一句:嫩你娘的,咋有这么坏心眼子的皇帝!

杨修哈哈大笑道:“诸位,现在便考虑俸禄,是否过于急功近利了呢!如今白波军尚有大部犹存,黑山军还龟缩于太行山脉,西凉仍有叛逆作乱,如此多的战功等着诸位来拿,封侯亦有可能啊!斤斤计较于眼前的微利,实在不是智者所为啊!”

胡木无语了,合着,我们该为你卖命,才是智者呗!

呸,那是二傻子!他在心中愤怒地咆哮着。

胡才苦笑道:“才从未闻有如此刻薄的招降条件?”

杨修点头附和道:“修亦有此问。然陛下言:无论黄巾军、白波军,还是黑山军,其首领的所作所为,哪怕诛九族,亦不为过。

然攻城之战,死伤惨重。为生民计,为军卒计,为天下计,皆不应大动干戈,有伤天和。

陛下基于此念,方才接受白波军投效。亦是基于此念,希望你们能在立功中洗清自身的斑斑血债,堂堂正正做人,干干净净做事,而不是担惊受怕,畏惧陛下倒后账。”

顿了顿,他继续强调道:“陛下说,这才是光明道,通天路啊!”

凭借手中的枪和刀,扎扎实实地,砍出自身的封赏。这话听着,让部分年轻头领热血沸腾,感觉这条件似乎也不是那么苛刻。

然而,部分年龄较大的头目,却想着趁此机会投效朝廷,获得高官厚禄,快快活活地过余生。

哪曾想,投效朝廷只是开始,未来竟需要他们自己去打拼。这实在是不能忍!

胡才咬着牙,瞪着眼睛,盯着杨修。

杨修毫不示弱地盯着胡才道:“过分么?那些死在你们刀下的妇孺老幼,谁来为他们打抱不平?”

胡才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自己这些年的烧杀劫掠。那孩童的啼哭、妇人的挣扎、老人的哀求,男子的求饶,这一桩桩、一件件,浮泛在他心头。

面对杨修的质问,胡才不禁泄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