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董白故作老气横秋的教诲,刘协强忍笑意,点头称是,很是乖顺。
董白见状,颇为心喜。于是开始一招一式的演示,刘协自是比葫芦画瓢。
仅是习练两遍,刘协便掌握了全部剑招,然后尝试着将所有剑招连贯练习。
还没等他练习第二遍,李儒便出现在内院门口。他也不进院子,就站在门口道:“陛下,太后薨逝,臣受司空之命请陛下至奉常亭治丧。”
刘协闻言,手中长剑“当啷”一声坠地。
他蓦然想起,在他登基的第三天,董卓毒死何太后,住进皇宫,祸乱宫闱,糟蹋公主及宫女。而董卓的手下则有样学样,在雒阳(即洛阳)城中烧杀抢掠,致使人心崩恐,朝不保夕。
看到刘协呆愣当场,李儒急忙催促道:“陛下,百官已到,切莫让百官久候,失了皇家的体面。”
刘协看了李儒一眼,转身看向董白,忧伤地说道:“姐姐,我想求你一件事。”
董白连忙点头道:“陛下有事尽可吩咐。”
在李儒面前,她没好意思以“你”称呼刘协。
刘协道:“我希望姐姐守在南宫前,若是司空欲进入南宫,还望姐姐能够帮忙阻拦。”
董白闻言不解,待要再问,却发现刘协已经转身跟着李儒走了。
董白也不敢怠慢,吩咐院子里的婆子召集仆役,跟着她向南宫行去。
车辇已经停在司空府前,刘协也不多说,径直登上御撵。
行至奉常亭,公卿百官都以身着白衣参加葬礼。刘协也在车内更换好事先准备的白衣。
刘协未让人扶,径直跳下马车。他知道此举于礼不合,只是他心中焦灼,已经难以克制心中愤怒的情绪。
望着四周百官,他竭力深吸口气,脸色肃穆,行至奉常亭内。哥哥刘辩已经跪在一侧,他面容悲戚,涕泪横流,几至气塞。
刘协的生母王荣就是被何太后毒杀,而今何太后被董卓鸩杀,也算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然而刘协并未有半分解气的感觉,反而双手紧紧握拳,身体也因为愤怒而轻轻颤抖。
死的虽是仇人何太后,但坏的确是汉室颜面。刘协怎能不恼、怎能不怒。
更何况,此时他还要向弑母仇人哭丧,这实在是太难了。然而,大汉以孝治天下,若他举止不合礼数,必然会被士林指摘。因此,他只能使用移情大法,将何太后想象成自己的母亲。
虽然他对生母王荣毫无记忆,也不可能在皇宫中表现出对母亲的思念。但血脉里的母子之情,仍然让他成功落泪。
哭了一阵儿后,那压抑已久的母子之情,如河流溃堤,再也无法止住,他的心情也愈发悲痛。
董卓先是废帝揽拥立之功,现又杀太后立威,气焰更是嚣张。
志得意满之下,他想到皇宫中的美人,心中再也抑制不住肆意张扬的欲望。是的,他要寝临皇宫,睡公主、眠王妃。
草草结束祭礼,董卓也不理刘协和刘辩二人,径直带着亲兵离开。
望着董卓的背影,刘协心中愤恨不已。他不想历史重演,但又无能为力。他气愤自己的无能,又怨愤董卓的跋扈。
想到董白可能拦在南宫前,他的心就隐隐作痛。难道他只能躲在女子身后当鹌鹑么?
不,他不想,也不愿,更不能。
愤然间,他跳上御撵,吩咐道:“快,回南宫。”
奉常亭内外,刘辩和众多官员看着刘协无礼的举动,惊立在当场。
董卓乘坐撵车抵达南宫朱雀门前,遂命车夫驱车直入,却发现撵车停滞不前。
他怒斥道:“怎么回事?”
李儒在旁答道:“司空,小姐拦在撵车前,无法进宫。”
董卓闻言大惊,心想白儿怎会在此地。
他掀开车上的帷布,看到孙女气鼓鼓地站在朱雀门前,遂面色和蔼地招呼道:“白儿为何在此?”
董白并未答话,反问道:“祖父进南宫意欲何为?”
董卓顿时语塞。他总不能告诉孙女说,我想去皇宫困觉觉吧。
旁边的李儒看到这幕场景,脑海中顿时闪现出那位九岁帝王和小姐说话的场面,心中凛然不已。
他认为小皇帝的话不是无的放矢,必然是预料到司空会闯皇宫,这才要求小姐前来劝阻。只是,小姐真的能够做到么?
沉默间,车辇悬挂的銮铃声响起。
董卓、董白、李儒等人看向声音处,发现是御撵疾驰而至。
董卓心中明显蕴有怒火。而董白显然松了口气。只有李儒,紧紧盯着车辇上的珠帘,似是想要看穿帷布后小皇帝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
刘协掀开车帘,先是看向董白,轻轻点头示意,又扫视董卓、李儒等人,看到董卓含怒待发的气势,他的心一颤,手儿有些轻抖。
为了不露怯,刘协将手置于背后,停了片刻,这才在穆顺的搀扶下踩着马凳走下马车。
穆顺搭着刘协的手,居然摸到了汗渍。他不知道董卓为何要进南宫,但看架势应该不是善意。而刘协却让董白在此拦阻,肯定要悖了司空的意,而董卓的神情恰恰证明了这点。
看着刘协面无表情的脸庞,想到刘协手中的汗湿,他真是心疼这个年幼的皇帝。
董卓显然是从李儒处得知刘协让其孙女董白守在此地,自是恼怒道:“皇帝此是何意?”
刘协看向四周兵甲,故作镇定地反问道:“司空这是何意?”
董卓咬牙怒道:“我欲入宫,皇帝可是要拦我?”
刘协淡笑道:“协言轻力微,自是无法拦阻司空大人,但我想天下的文人之心、忠臣之志却可让司空大人自行却步。”
董卓上前数步,行至刘协面前,俯视着年幼的刘协,压低着声音,咬着牙一字一句地道:“文人之心、忠臣之志,笑话。汝为我所拥立,又如何得文人、忠臣心向?”
刘协亦压低声音斥道:“汉家江山近四百载,仁人志士层出不穷,吾身为帝王,为汉家清誉计,又何惜此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