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接近凌晨五点,关瑶才收拾完躺到床上。
她抓起手机,开始翻看刚才加来的人。
昵称只有一个字母Y,点开头像,则是只玉蝉。
那玉蝉头目立体躯干欣长,静静伏在案上,连翅膀的脉纹都清晰流畅,神韵很是生动。
贺淳灵也好奇地跟着瞄了一眼,很快又不感兴趣地挪开目光,啧啧有声道:“这才叫贪心不足,都开大G了还要腰缠万贯。”
到底是自己凭本事加来的男人,关瑶心里还揣着好感,少不得维护两句:“你懂什么?蝉寓意高洁,在古代那可是文人士子才会戴的东西。”
“呿。”贺淳灵转了个眠,对着那席羽在朋友圈露的腹肌流口水去了。
关瑶点退头像,开始戳进朋友圈窥探冷都男的生活。
姓裴的先生发朋友圈的频率极低,经常几个月都发不了一条。而他最近的动态,则是一片意境幽深的景观图。
这人发图太不讲究,好好的九宫格偏偏少了两张,属于要逼死强迫症的那种。要换作关瑶,怎么也会怼两张自拍把格子给填满。
再细看发的照片,见得当中有一张照的是黄墙红柱古色古香的庭院,搓大能看到角落带了片斗拱飞檐的阁楼,瞧着很有些眼熟,倒蛮像关瑶老家和景区相连的一座寺庙建筑。
关瑶把这七张图搓了又搓,几乎每张图都给她搓成马赛克,男人却连片衣角都没露,神秘劲儿跟某个水象星座有得一拼。
最终关瑶放弃最新动态,转而朝后翻。哪知这下举动,却给了她重重一击。
盖因关瑶在那一溜列表之中,刷到了个小正太。
虽然也就十来条,但却是从婴儿时期就开始存在于男人的动态之中了。
人类幼崽目测四五岁,笑容甜浸浸的,嫩白的小脸上还鼓着奶瞟,看照片就贼招人稀罕。
而姓裴的先生对他显然很疼爱,甚至还给拍了段vlog,奶爸气息简直快溢出屏幕。
怪不得面对她这么个妙龄美女无动于衷,原来英年早婚?
关瑶心梗了下,把手机扣到床上真实地自闭了一会儿后,又咬着牙重新拿起手机,点回个人资料页面,直接把备注改成了“泊车男”。
才做完这些,后腰就被戳了两下。
扭过头,贺淳灵正用一双卸了妆的杏子眼哀怨地盯着她。
关瑶:“干嘛?还要我给你唱摇篮曲?”
贺淳灵把手机举到她跟着,齆声齆气猜道:“我怀疑……他有喜欢的人。”
关瑶接过看了看,原来是那席羽昨天在朋友圈分享了一首歌。
唔……还是比较出名的一首暗恋歌。大意是求而不得多年还是不肯放手,立志跟人死磕。
男的,极少有人会闲得没事干发这种无病呻吟的歌,还是凌晨两三点。
没想到那姓席的留寸头逛酒吧,看着是幅狂拽酷炫恨不得日天日地的模样,原来骨子里还是个卑微舔狗。
虽然贺淳灵这恋还没恋,但关瑶不瞎,看得出来她对那席羽有好感。哪怕是一时的多巴胺作怪,但此时此刻的失落肯定蛮打击人的。
女生之间安慰失恋的法子千千万,但大多数人护短心理发作起来,还是会选择用贬低对方来取悦姐妹。
略略罗织了下措辞,关瑶开始劝说贺淳灵:“一个男的满脑子只想着情情爱爱,还多少年都要跟人死耗,这种人啊多半是个偏执狂。而偏执的人很大一部分心理都是极端可怕的,最好不要深交。你现在斩断情丝那叫及时止损晓得啵?简而言之就是你赚了。”
关瑶自觉出口的话极为妥帖,可贺淳灵听过后仍旧不见好转,拔弄着她手上戴着的潘多拉手链,撅起嘴默默难受。
关瑶词穷,加上想起自己想撩的男人已经有主,心里也有些郁闷就没再劝。
她拿起手机,正打算刷会儿微博助眠的,微信突然震动了下,显示个名为【凭亿近人协会】的群聊有了新消息。
点开一看,原来是正在京航上学的表弟纪雪湛发了张照片。照片中,他穿着作训服手里端着头盔,站在架飞机旁笑得见牙不见眼。
小伙子还喜孜孜地问了句:怎么样?我帅不帅?
群里一共仨人,其中俩现在正躺在一张床上,看了这照片这问题后,二人不约而同拿起手机作出回复。
关瑶:【人真是越没有什么越在乎什么。】
贺淳灵:【生旦净末你。】
纪雪湛:……
折腾一晚,关瑶早上八点起的床,游魂一样刷牙洗脸穿衣服,再简单化了个妆。
九点的地铁还是挤得人只能站军姿,虽然约的面试时间是十点半,但中途得换乘一趟,所以这一个半小时,关瑶愣是跑出了百米接力的速度。
出地铁就到了虞安中心,这里是商综,旁边的mall还没到营业点。
办公楼是独栋的,镜面的楼体在太阳的照射下泛着蓝光,高高地耸立在周遭的建筑群里,四面的锐角更使
它像一樽线条凌厉的奖杯。气派,但让人望而生畏。
关瑶到那办公楼前时,见得一群衣着光鲜的男女被组织在台阶上交叉站队,前庭架着几台摄像机,应该是在拍宣传片之类的东西。
站着平定喘息后,关瑶走去前台扫码登记了下来访信息。
才得了访客证,HR小姐姐就发来微信,问她是不是到楼下了。
将近十分钟后,关瑶见着了给自己发面试邀请的HR。对方瞧着比她大个一两岁,面上挂着极有亲和力但不职业刻板的笑。
“关小姐你好,我是春溪的HR,梁彤。”
姓梁的HR小姐姐带着关瑶过了门禁。这办公楼不仅外头看着高档,电梯的轿厢内也是智能得连楼层按键都没有。
被带往公司所在楼层的途中,梁彤问了关瑶路上顺不顺利,还关心她有没有吃早餐,要不要给她冲杯芝麻糊再顶顶。
虽然刚来京市,但关瑶本也不是什么怕生的人,见这梁彤笑意嫣然,心中更有亲切感油然而生。二人笑笑说说地谈话,相处气氛和洽融融,倒像一起工作许久关系亲近的同事。
眼看着电梯升到79层时,梁彤突然敛下些笑,出电梯过了感应门后,她的脚步更是放轻,连带着关瑶也不自觉摒起息来。
敞阔的大平层,地上铺着大块的吸音地毯,入目并非一排排的办公桌,而是散着几组沙发,像是洽谈区。
虽然采光很好,但从硬装到软装都是黑白灰的基调,配着不苟言笑的前台妹子,看起来多少有些沉肃。
关瑶跟着梁彤在这个大平层办公室走了小会儿后,越过一片软包隔断。也是到了这里,关瑶才听到些敲键盘的声音。
并不大的空间,中庭放着几组亮色的办公桌,墙壁旁有一台打印机,一台冰箱和几扇文件柜。
三间独立办公室,只有当中一张放着写字台,另两间则分别是会议桌和小沙发。
一边是冷肃到近乎古板,一边是温馨甚至有些热闹。
明明是同层的空间,却是完全迥异的风格。
中庭的办公区有几个人正在埋头工作,当中有个穿着摇粒绒外套的妹子在边打字边嘬豆浆。大概是吸到底了,还发出滋滋的声音。
见了关瑶,那妹子立马抬头朝她打了个招呼:“早上好呀。”
“夏枚。”梁彤叫了那妹子一声:“给春姐打个电话,就说面试的姑娘到了,让她快些?”
“春姐刚刚在群里发信息了,说是马上到公司,这会儿应该在停车了。”夏枚飞快应过,又起身对关瑶笑了笑:“你好像有点黑眼圈,昨晚没睡好吗?”
关瑶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眼下,也笑着回了句:“可能有点紧张。”
“我们老板人很好的,不用紧张。”说话间,夏枚到冰箱里取了罐咖啡递给关瑶:“喝点提提神,她一会儿就到了。”
夏枚时间估得差不离,关瑶在放着写字台的办公室里坐了不到十分钟,面试官就来了。
原本在关瑶想象中,对方该是一身干练的白西装,留着女BOSS标配的齐耳短发,走路笃笃有声,高跟鞋分分钟能踩到人脸上来。兴许还戴着幅反光的近视镜,镜片后的目光严肃且挑剔。
可与她的料想近乎完全相反,来者长颈瘦肩,穿着斜襟盘扣的毛昵大衣,头发用一根木簪盘在脑后,口角间的笑容温温柔柔,怎么瞧都不像是一家贸易公司的女老板。
“抱歉,让关小姐久等了。”说着话,那人递了张名片给关瑶:“我是春溪的负责人,我姓裴。”
关瑶起身双手接过,一边说着客气话,一边看了下这位女老板的全名:裴絮春。
客套几句后,面试正式开始。
面试的职位,是总经理助理。
关瑶做过自我介绍后,裴絮春也问了些事先准备的问题,甚至抛了几个情景以试探她的临场反应。倒没想到这刚毕业不过一年的小姑娘,答起问题来不急不怵,思路清晰且逻辑还能自洽。
听完又一轮回答,裴絮春毫不吝啬地赞赏道:“关小姐很有语言天赋。”
关瑶弯了弯眼。她自认没别的拿得出手,也就这么点长处了。
她大学唸的德语,早年沉迷韩团时性子齁急,为了啃下欧巴们新的综艺生肉,甚至抽空学了韩语。倒没料想有朝一日,还能用来当社畜的敲门砖。
唇角几时都是翘着的,漂亮的眼珠子清灵灵的,半分没有束手束脚的局促感,更瞧不出故作的舒展。
在面试的场合中,有些自信是源于背景与资历,有些则是面试者自带的,与气场无关的自若。要么性格使然,要么,就是拿钱濡养出来的。
裴絮春低头看了眼抽杆夹中的A4纸。
只是面试简历而已,并非入职填的个人履历,不会提到家庭状况。但她八成可以确定,眼前的这位小姑娘,是在优渥的环境中长大。
眼神澄澈表情生动,见过世面且懂分寸,口齿伶俐性子也乖滑,不是那种不知天高地厚咋咋呼呼的小年轻。
这样的人选,正是她所需要的。
心中下了决
定,裴絮春也不再多问什么,很快便对关瑶宣布了面试结果,问她几时可以来上班。
关瑶愣了愣,这时才现了些憨傻气:“不用复试么?”
裴絮春莞尔一笑:“公司人少,这里拢共就我们几个,不用太复杂的流程。”
关瑶脑子空了下。她本来还担心进不了复试,哪知一来就被当场拍板录用。
原来她这么优秀么?
许是见关瑶呆住半截,裴絮春还半开玩笑地问了句:“关小姐会不会介意我们公司太小?”
好不容易找到份工作,还是在这么高大上的办公楼里上班,关瑶哪里会介意?忙不迭应了。
谈完薪资和入职时间后,关瑶起身跟着梁彤走。
刚出那办公室不远,就听到裴絮春接起个视频电话,隐约听到有个雀跃的声音在喊她作“妈妈”。
还是梁彤送的关瑶下楼。闸道前碰着个熟人与梁彤说了两句话,关瑶视线便随意晃了晃,余光恰好捕捉到一抹欣长的身影步入走廊尽头的另个电梯间,接着便听几下皮鞋踏地的声音,沉着有力。
梁彤本来也是下来预先带关瑶熟悉这里的,见她目光看向那头,就顺嘴解释道:“要有时候这边人太多,咱们上去也可以用那个电梯间,不过要注意看里头有没有人。”
关瑶若有所思:“那个电梯间是……”
“是孟氏总裁专用的,也给咱们的卡开了权限。”梁彤刷开闸门,领着关瑶出去,又带她在下面逛了一圈,大致给她介绍了下虞安中心这一带的交通与吃喝逛玩,这才与她挥手作别。
已近中午,关瑶在回家吃饭和取车之间犹豫片刻,还是打了的去取车。
叫了上门补胎服务,师傅拿千斤顶卸了胎一顿操作后取出只短钉子,告诉她补个胶就好了。
搞定后关瑶把车开回小区,到家发现贺淳灵还睡得人事不醒,也就没了吃午饭的心思,换上睡衣重新躺回床上就开始蒙头补觉。
她倒是被里一钻睡得香甜,另一头的裴和渊,却坐不安位。
他一整个上午都在家里待命,已经点进对话框不知道多少回,可那人昨晚加了他以后也是,却连个打招呼的表情也没发。
这会儿,他趁中午的时间来公司参加高管的午餐会,表面瞧着淡若无事,实则半个人都是游离状态,心神绷得紧紧的,就等着微信提示音能响一响,且是自己期待中的那个人发的消息。
午餐会结束,裴和渊回到办公室盯着那干干净净的聊天界面看了半晌后,终于没能忍住,先拔了个电话出去。
对方很快接通:“哟?裴总。”
裴和渊直奔主题:“停你门外那辆白车还在不在?”
“早都开走快俩钟头了,怎么回事啊我还没问你呢?半夜跑来把车搁我这一撂,开走也不打声招呼,您可真成!”吐嘈完后,对方开始丝滑地过渡到八卦:“今儿开车那姑娘是你什么人?养的小情儿?怎么给人弄了台菠萝仔,京牌儿也不上一块?怪不得你身边没女人,原来堂堂孟氏总裁抠成这样?”
裴和渊抿了抿唇,面无表情挂断电话。
他坐回椅中,再一次点进朋友圈,看他明艳动人的姑娘与家人聚会合影,看她分享随手拍的街道,看她跟朋友叹的一场精致下午茶,或是和同学远行旅游……
裴和渊长睫盖目,专注地翻动着每一张有关瑶的图片。眼底的微光是他迷恋的缩影,亦是他后知后觉的不甘。
那一帧又一帧的过去,每一个鲜活的她身边,都没有他。
倘若他记忆早些归复,便能伴她长大,给她辅导功课,带她去游乐园玩。
第一次涂的口红,他会仔仔细细吃下,她皮肤娇嫩,被高跟鞋磨出的水泡,他会小心翼翼挑破,然后告诉她以后穿平底鞋就可以。
还要看着她不许和异性来往,然后等她满了法定年龄,便拉着她立马登记结婚。
滑动照片,裴和渊视线逗留于某张色彩浓郁的图中。
女孩子穿着条酒红色的吊带裙,像颗夏日里的小浆果,正蹲在落日里于抬头之间,被人俯拍下来。
雪白的皮肤被夕阳照得发光,秀气的鼻子微微皱起,手还搭在额前,表情灵动得仿佛能听到拍照那人的一声唤。
关瑶,或是瑶瑶,但看亲密程度了。
裴和渊爱怜地盯住那照,想着照片之中人的双眼要含水,足够的水意,要泪中带喘,身子更要泛起□□赐予的粉晕与嫣红……
他闭了闭眼,记忆的铜枝铁干肆意伸展着,触得凡心□□摇摇荡荡,塞得意识渾渾莽莽。
各色情绪在脑中横冲直撞,想自己如果没有定那样迂回的战略,这时就不会这样被动和煎熬。他们已经错过这么多年,他是否,是否还是要……
“叩叩叩——”
敲门动静响起,熟悉的声音在外问:“吃饭了么?”
裴和渊敛了敛情绪,滑出微信起身去开门。
门外站着裴絮春:“听说你来公司了,要不要一起吃午饭?”
裴和渊摇头:“我吃过了。”
裴絮春点点头,转述道:“梓意说好久没看到舅舅,问你什么时候
有空去看他。”说完这句,她又仔细打量裴和渊:“脸色有些不对,昨晚没休息好?”
“可能最近事太忙。”裴和渊一语带过,又说:“我过几天去看梓意,晚上可以抽空跟他视频。”
“事太忙?你不是闲下来了么?怎么又开始忙了?”裴絮春先是有些狐疑,过会儿开始别有深意地笑:“难不成……终于交女朋友了?”
裴和渊眉际微动,嘴也张了张,最终却没有否认。
“还真有情况啊?”裴絮春稀奇得很:“什么样的姑娘,居然能让你这颗铁树开花?”
裴和渊淡定接茬:“当然是我的私家养料,浸了蜜的。”
肉麻话就这样脸不红心不跳地灌入耳朵里,裴絮春语滞几秒,很难不怀疑这个弟弟吃错药。否则一个常年说话能把人梗得心口发堵的,怎么吐得出这种话来?
“听出来你这嘴是被蜜罐子给糊过了。”裴絮春抬脚往里走,找了个沙发坐着,又若无其事地开腔问:“我搬来你这里办公,真的不会影响你?”
搬来接近三个月的人,现在才问这话。
裴和渊眼帘微掀:“怎么,是嫌我在这办公妨碍你了?要不要我搬到楼下去,把这层全挪给你算了。”
裴絮春当即笑说:“能和裴总分享这么高大上的办公室,我荣幸感激还来不及,哪里敢嫌裴总。”
裴和渊没说话。他抬起手机看了看,又扯了扯颈下的温莎结,以缓解些许躁意。
耳旁,裴絮春开始说明来意:“好人做到底,再沾沾裴总的光。我刚谈下一款儿童座椅,想在京市投点广告,你看虞安中心能不能给我留个广告位?还有琮元国际那里,给块梯广,或者道闸也成?”
“贪心不足,益华要不要也给你留一个?”裴和渊拿遥控打开电视,一连换了好几个台,最终在个停留在个橙黄色台标的界面。里头正播着一档亲子综艺,是父亲带着孩子外出旅行的。
“益华到底是医院,那种地方我就不敢想了。”裴絮春促狭着开始坦荡卖惨:“你可别损我。我们创业公司,能省一分是一分。我刚刚还花钱给自己请了个助理,每个月又要多支出一笔薪水了。”
“这是在暗示我,该给你新助理腾间办公室出来?”裴和渊不温不火地接了句嘴,目光定在电视屏幕上。
画面中有个三四岁的小女孩,头上扎着辫子,刘海处别着小发卡。不晓得是受了什么委屈,现在水葡萄一样的眼睛蕴着两泡泪,正瘪起嘴抱着父亲的脖子抽抽噎噎。
目不转睛地盯了片刻,裴和渊忽然沉吟着问了一嘴:“那儿童座椅……是什么样的?”
提起辛苦谈来的代理,裴絮春立马来了劲:“双锁双标,全档全注塑的,孩子能从出生用到四岁。”她见缝插针地问:“你有朋友需要?还是能帮我在下个月的展会上弄个好点的展位?”
裴和渊沉默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起电视遥控。
过了会儿,他以拳抵唇,轻咳出声:“替我留几套,我车上要装。”
裴絮春还道是给自己儿子装的,便提醒他:“梓意这个年纪用不着了,他坐着很乖。”
电视里头,刚刚还鼓着嘴拒绝下地的女娃娃这会儿脱离父亲的怀抱,在田梗路上笨拙地走着,摇摇摆摆像小企鹅一样看得人心都要化掉。
裴和渊放开遥控,单肘支在沙发靠上,屈起的食指滑过鼻尖:“是我要用,应该……很快就用得着了。”
听说关瑶找着工作而且开周就去上班,贺淳灵睡醒就开始发疯。在她的loft上上下下跑了几趟不说,洗澡的间隙探头出来,说给纪雪湛打了电话,让他接她们去家私房菜馆庆祝。
而等到了地方关瑶才发现,这俩带她来的压根不是什么私房菜馆,而是一间名叫lomi的酒吧。
关瑶立马扭头去看贺淳灵,就知道这人为了自己找工作兴奋成那样,半点不正常。
贺淳灵嘻嘻笑:“这我朋友开的,没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安全得很。”
“对啊表姐,这儿我也来过不用怕。而且我还一帮同学在里头等着呢,个个撸铁深蹲结实得很,今晚再有谁敢毛咱们,打起来咱也不占下风!”主驾位上,正猫着腰找停车位的纪雪湛也出声帮腔。
贺淳灵还拿肘碰了碰她:“要是外公外婆打电话查岗,我俩给你打掩护。”
“……”车停好了,关瑶解开安全带,又抖了抖自己的呢子外套:“那我穿成这样怎么玩?”
贺淳灵立马从包里掏出个拉袋来,冲她挤挤眼:“喏,您的贴心小外甥女早给你准备好啦!”
等关瑶换好衣服后,三人到了订好的包厢。
说是包厢,其实也和卡座区别不大,堪堪围了左右两面。最长的沙发靠背是和隔壁相连的,转个头就能碰杯。
纪雪湛的同学个顶个的阳光俊朗,嘴也甜得很,一个个姐姐姐姐地喊着,关瑶才喝了杯水,就有人殷勤地帮着递纸巾。
恍惚间,关瑶还以为自己到男仆店请了一堆鲜肉执事。
见几个同学跟公的百灵鸟一样围着关瑶,纪雪湛笑骂两句:“想当我姐夫,你
们都晚生了几年。我姐喜欢成熟稳重的,你们都没戏。”
纪雪湛这话一出,对面正跟贺淳灵摇骰盅的男同学开始起哄喊他作表舅,被纪雪湛拿几颗香印给砸得东倒西歪。
十一点前,场地都是清吧的调调,关瑶从洗手间出来,就接到父母打来的查岗电话。
幸好这会儿还不怎么吵,她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捂起手机,顺便与父母汇报了自己找到的好工作,并很有骨气地强调自己不会缺钱花。
电话打完,时钟指向十点六个字,衣着靓丽妆容精致的年轻人开始三三两两蹿进舞池。
关瑶随意一瞥,却在二楼走廊看见某个眼熟的寸头,还真就是昨儿内个叫席羽的。
那人穿件夹克,脑袋后面架着墨镜手里勾着杯酒。他这会儿腕节撑在栏杆上,背朝上拱着,嘴里好像在嚼什么吃的,两腮缓慢地攘动。总之表情姿势都痞里痞气,扎眼得很。
再看贺淳灵,穿着挖肩的波点小背心,玩到兴起正乐得前俯后仰,笑声清脆张扬,倒瞧不出凌晨的半点失落。
谁说她心大来着?明明这位才是心最粗的。
关瑶心内腹诽着往回走,却半点不晓得自己在被人拍。
十点八个字,裴和渊收到一条视频。
细肩吊带的法式裙,裙面绽着大朵大朵的复瓣山茶,花枝般的软腰裹在缎下,膝上的部位还开了条衩。
做着这样装扮的年轻姑娘,正摆着两条长腿走向某处,该是应着谁的招呼点头笑了笑,露出一排齐整莹洁的牙齿。
偏明艳的五官本就招人眼球,更别提她穿得这样。细腰紧臀一览无遗不说,更在性感和甜美中对立出清媚勾人的风姿。
不用在现场,裴和渊都能感受到旁边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看。
手机再响了动静,是席羽发来语音:“这酒吧好像大津有股份,要不要找他帮忙?”
骨节分明的指头抓住机身两端,裴和渊的手背爆起隆结的青筋。他咬了咬后槽牙,眼睫伏下,在面容上投注出一片暗影。
呼吸平复以后,裴和渊立直身向外走去。那双平视前方的眼里,是浓到化不开的墨。
……
十一点后,舞池早已开始躁动。强烈的鼓点如同隔空敲在肢体上,催人兴起。
过剩的荷尔蒙在灯光下肆意呈现,放眼望去,满场都是上下弹跳的年轻身影。
鼎沸欢畅的乐声中,有些口干的关瑶正打算回卡座喝杯水,却在上了矮阶后睃见斜后方的一桌客人。
当中有一个穿着深色西装的男人正倚在沙发中,姿态疏懒,两腿优雅交叠。
他边把玩着手中浸着酒的玻璃杯,边听同桌人说着什么。
本就是放纵发泄的场合,到处是甜得发腻的嗓音和失控的嚎笑。摇曳且迷离的灯光投在他身上,偶尔与人说笑时,眉眼也像也像沾着些谑逗之色。
有穿着露骨的姑娘不请自入,在得了允可后便架着两条白晃晃的长腿坐到沙发上,不过说笑两句便想倚过去,却被他身边的人给轻巧格开。
男人唇边犹含着笑,那股舒展劲儿如同浸在酒气之中,却又好像和周遭的环境划出条泾渭分明的线,独自剥离于这场喧嚣闹事。
姑娘几番努力无果,最终还是悻悻离开,男人却稀松平常地低头喝洒,态势明显的喉结上下滚动了。
似有所感,放下杯子时,他不经意地挑着眸子掠来。
刚好音乐停住,DJ高亢又含糊的吆喝之后,立马又是炸耳的乐音泼下。
触及那道视线之际,关瑶心跳骤停,竟像作贼似的扭过头,一屁股坐到沙发上。
待扑个不停的心跳终于稳住后,关瑶才莫名其妙地后知后觉。
就是见过一面的陌生人而已,她心虚个鬼?
彻底回过神来,关瑶心中暗啐,都有娃的人了还大半夜还跑酒吧找乐子,不守男德。
开瓶水喝了两口解过渴后,鬼使神差间,关瑶拿出手机划过一沓群聊,直接点进那人资料页面。
也是这卡座采光太差,她本想再戳进朋友圈看看的,却不小心双击了下那只玉蝉。
“我”拍了拍“Y”。
玉蝉上头陡然冒出这么个提示框,关瑶整个石化当场。
也就在她瞪大眼睛的这会儿,手机震了震。打开来看,是“泊车男”发来一条金额为888的转账。
关瑶脑子冻住,回了个“?”过去。
泊车男:【换过胎了?】
关瑶动动手机,回他:【补了个胶,小钱而已】
打完这几个字,她正要摁到那条转账点退还,对方却又发来一张照片。
点开一看,是张汽车座椅的照片。
黑色的座椅,在靠后的方向,有两道起了白的划痕。
泊车男:【得换】
关瑶心头微跳,有个不妙的联想刚在脑子里浮现,对方又发了消息过来,是个A字起头的长英文。
复制到网页查了下,果然是个皮料名称。而且这皮子每平方米的价格,是五位数。
关瑶怔怔地看了下自己腕子上戴的手链串饰,想起自己下车前让他加微信的时候好像……确实扒拉了几下主驾的椅背?
什么意
思?这痕子……该不会真是她刮出来的吧?
所以这位款爷,是在反向她索赔?
作者有话要说:黑狼:以前叫夫君,现在叫泊车男,我媳妇真出息了。
瑶妹:以前命都肯给我,现在两道痕就要让我赔钱。建议今生无妻徒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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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千多字当当当当——久睽取得压倒性胜利,就拿它当这出番外名啦。
宝们久等了,我这比不上鸡啄米的码字速度,以后应该要隔日上双更了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