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真心会被感知(1 / 1)

管家之所以能坐在这个位置上,自然有其过人之处,有其在揣测心思方面。

他疑惑的盯着水名灵看,想从她平静的脸上看出端倪,并不着急下评论。

而水名灵抿了抿唇,与管家相对而视,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的问题。

打从心里,她没有想伤害李祁,可她也有她的底线……

想起李祁浑身是血,脸色苍白的躺在地上,她的心仿佛被一块巨石压住,死死的,缓缓开口道:“是我……”

“名灵姐姐,你怎么还没有找大夫来呀!?”

一个稚嫩的童音突然打断她。

三人齐齐朝水名灵的身后看去,只见无名气喘吁吁的小跑过来,停在水名灵的身边,“你是不是不认识路?”

这孩子在帮她撒谎。

水名灵没有想到自己也会有被小孩保护的一天,忍不住眉眼稍斜,“我初来王府,确实不认识路。”

她好不容易来到这世上,只有短短五年的寿命,她应该珍惜,而且这一次的意外,李祁也有错,若非他把她当作别人的替代品……

“哎呀!你看看我这记性,都忘记啦!”无名猛一拍脑袋,跟个小大人似的,“我光顾着照顾瑜王,没有想到姐姐你不认识路,难怪我左等右等不见大夫!”

管家听到无名这般说,思及水名灵是太子带来的人,于是不再多虑,急忙问道:“无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刚才去找无名姐姐,看到姐姐正在服侍瑜王喝药,谁知道喝着喝着瑜王就吐了一大口血,我们都吓到了!”无名一脸真诚的说瞎话。

水名灵见她眼睛眨都不眨,暗道小丫头才是真正的大骗子,要论说谎话的本事,她当属第一。

“那王爷现在怎么样了?”管家焦灼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放心吧,我已经帮王爷躺下休息了,等大夫来便可知晓结果。”

“哦!那你快快回去照看王爷,我先去请大夫,马上回来!”

说罢,管家转身小跑几步,突然又想起什么,对李义道:“殿下,劳烦您照看老奴家王爷了。”

李义剑眉微蹙,看一眼水名灵,点点头,“嗯,你去吧,十二皇叔那里我自会照看。”

有李义在,管家自然放心,当即不敢再耽搁,一溜烟消失在转角。

三人站在楼廊上,他吩咐,“先去看看皇叔。”,然后快步往李祁的院落走去。

留下水名灵和无名跟在身后,无名对水名灵古灵精怪的挤眉弄眼,待李义走远了,凑近她的耳朵小声道:“放心吧!瑜王告诉大家是你打他的,他舍不得!”

水名灵被她可爱的模样暖了心,忍不住揉揉她的丸子头,“是是是,多谢无名救命之恩!”

“嘿嘿~姐姐也救了我嘛~”

再次回到梨花芬芳四溢的屋子,水名灵只默默站在帘子后的角落里,没有看李祁,默默听李义对他一阵嘘寒问暖。

不一会儿,管家请来大夫,诊脉以后却奇怪的说李祁只是操劳过度引起的呕血,并不提旁的事。

按理说能给王爷看病的大夫医术应该不会太差,但他不仅没有察觉此乃外伤所致,还一本正经的开药方,着实奇怪。

水名灵刻意站在李祁视线无法触及的地方,听到大夫吩咐注意事项,忍不住偏头看一眼药方子,恰好被无名个机灵鬼逮到,居然对她吐了吐舌头。

由于李义还有要事需要回宫处理,便没有在瑜王府多呆。

两人乘一辆马车,听着车轮滚动的“嘎吱”声,缄默不语。

不知为何,气氛不似来时那般轻快,总有一种难言的沉闷弥散在空气中。

李义撩眉打量一眼水名灵,她的表情和平常看起来没什么两样,但他能感觉得到她的不悦。

“昨夜没休息好,累了?”李义没话找话。

他和他的皇叔不一样,不擅长沉默。

“没有。”水名灵双眼无神的盯着面前来回晃悠的车帘,神色清冷。

“可本太子看着像有!”李义摸摸下巴,“你从皇叔那里出来就怪怪的。”

水名灵微微一怔,缓缓转头看他。

难不成他发觉了什么?

“你是不是被那个叫无名的女娃欺负了?”李义一本正经的分析,“所谓一物降一物,你看起来就不是个会和娃娃相处的人,从你被她指使去找大夫我就看出来了,你是不想和她相处,对不对?”

水名灵:“……”

有时候他实在无法理解太子殿下的思维方式,能把答案偏到九霄云外去。

见她不说话,他以为她在默认,于是哼一声,“想不到大骗子你也有今天。”

想罢他突然觉得扬眉吐气似的,哈哈笑道:“让你骗人,如今自食恶果了吧?”

水名灵对他的自言自语一概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他觉得没意思,画风一转,正经道:“不过十二皇叔真是不病则已,一病惊人,好端端的能给累吐血,想来是早年征战落下的病根,说不定是近几年朝局动荡,他忧思过度,引发旧疾了。”

“瑜王还打过仗?”水名灵温润如玉,翩翩如风的模样,很难想象他在沙场上披荆斩棘的样子。

他就好像月光里最清明的那一抹,杀戮一词仿佛永远都不可能用在他的身上,可李义却告诉她,他曾经上过沙场……她不由感到吃惊。

“孤陋寡闻了吧?十二皇叔当年年仅十六便率领军队远赴边关,以少胜多,大破敌军,整个金朝上下无一人不夸他是将才!”

李义说话时一脸骄傲,但水名灵却与之相反。

身为皇子,年仅十六便要带兵打仗,当年的李祁过的是怎样水深火热的生活?

她眸光闪了闪,突然发现自己从未真正了解过李祁。

“大骗子!你的手怎么了?”

李义蓦然一声低呼,她反应过来,看一眼自己的手臂,有红色的血印在袖袍上晕开,似乎是里面的伤口又在流血了。

许是方才动用内力之时震裂了伤口,但她居然一点都不觉得痛。

水名灵镇定望向李义,“没关系,多谢殿下关心。”

“你从来如此不爱惜自己的?”李义听到她的回答十分不爽,抓起她的手,撩开袖子,纱布已经被吸满血水,他皱眉喝道:“加快速度回宫!”

车夫得令,快马加鞭,飞速驶回皇宫。

入得东宫,李义命人替水名灵包扎,然后回到书房,伫立于书架前,喃喃道:“嘶~本太子把十二皇叔的同心玉佩掉到哪里了?本太子记得明明把它揣在怀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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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下,晚霞染透半边天。

水名灵坐在窗前,从怀中拿出一个纸条,打开,上面写着,“今夜子时,荷香湖见。”

这是今早在书房中,袁艺趁李义和姚奉仪没有注意,偷偷塞到她手中的。

约她子时相见,是姚奉仪所指使?还是他的本意?

水名灵看着白纸上的字体,然后一片一片将它撕碎。

上次拖她入水的那个人一直在暗处,就像一根刺,指不定什么时候会跳出来,在她毫无准备之时给予她致命一击。

那个人多存在一秒,她的危险便多一分。

不论约她相见是姚露的意思,还是袁艺自己的意思,她都必须赴约,只有陷入纷争,才能解除纷争。

水名灵看一眼在手中化为碎片的字条,一点一点握紧,“只是不知,又将发生怎样的变故……”

入夜,明亮的月儿高挂泼墨星空。

没有例外的,今夜也是姚露侍寝。

李义屏退德喜公公,留水名灵一人在寝殿之中。

他一手掀开珠帘,翠珠叮咚,然后从帘后走出来,“大骗子,来伺候本太子沐浴。”

她早早打听过,一般不都是小太监伺候他沐浴吗?

水名灵疑惑的立在宫灯旁,对上李义明朗的眼,他看到她没有动作,莞尔一笑,“怎么?听说你熟谙帷帐之法,还会怕服侍本太子?”

说罢,他一步一步朝水名灵走来,唇角噙着戏谑,停在她跟前,彼此近得可以数清对方的睫毛。

水名灵仰头,他笑得花开遍地,“大骗子,你只会嘴上说说吧?”

他用的激将法,可惜水名灵不吃这一套。

“恩,在这方面奴婢确实只能嘴上说说,比起太子殿下,经验尚浅。”

大骗子居然揶揄他?

李义眉毛跳了跳,“你以为本太子真的会蠢到宠幸她?任她魅惑?”

“殿下的心思,奴婢猜不透。”

嘴上这样说着,她的表情却写了——“我不信”三个大字。

其实李义夜夜召姚露侍寝的目的就是为了掩人耳目,若是换作他人误会他,他求之不得,理都懒得理会,但误会他的人是他的左膀右臂,那就不行!

他不满的盯住水名灵,“你是本太子的人,应该比别人都懂本太子。”

“太子殿下,奴婢并不是自愿归于您麾下的。”水名灵出声提醒,“是殿下强行让奴婢成为您的贴身侍婢的。”

“那你应该清楚一点,不管愿不愿意,你都是本太子的人了。”李义挑起她的下巴,得意道:“胜者为王!”

水名灵撇头躲开他的手,“殿下还是快些沐浴罢,姚奉仪恐怕已经在来时的路上了。”

她绕开李义,坐在椅子上,“既然殿下看得起奴婢,不放听奴婢一句话。”

“你说。”

“自食其力!”

她是万万不可能伺候李义沐浴的。

但凡有才之人,皆或多或少有一些怪癖,所谓得道者多助,唯有心胸宽广,方能广纳贤士,李义脾气虽暴躁了些,却也是懂理之人。

依水名灵的脾性,他也没指望她伺候他沐浴,方才说的不过玩笑话罢了。

李义转身拨开珠帘往里走,笑道:“本太子给你机会你不要,来日可别后悔。”

水名灵不搭理他,坐在椅子上喝茶。

她的手受了伤,一只放在桌上,一只垂下,百无聊赖之际,计划着一会儿怎么从李义的眼皮子底下溜走,去荷香湖见袁艺。

正想得出神,翠珠碰撞的清脆声敲碎寂静。

水名灵循声转头,看到李义着一身紫衣,湿漉漉的头发垂在肩头,模样慵懒的走出来。

他对上她的视线,邪妄一笑,英俊之中平添几分惑人的媚气。

“诶,你总该帮本太子把头发擦干罢?”李义走到她跟前,居高临下,“身为贴身侍婢,像你这般游手好闲的,可谓金朝第一人。”

在人前,水名灵与李义遵守尊卑礼仪,在人后,她和他大概呈一种似君臣非君臣,似友人非友人的关系。

虽然水名灵还尊称李义为“殿下”,但实质上,他从未以太子的身份强迫他做过什么。

无可厚非,李义是个值得追随的主君,这也是水名灵至今为止没有谋划离开他的原因。

她稳稳接住李义扔过来的布帛,他在她身旁落座。

刚刚沐浴完的李义衣衫松散,撩开长长的墨发,脖颈间水珠粼粼,还有淡淡的香味。

她自诩受人之恩,替人消灾,既然身为他的贴身侍婢,也不可能仗着他的宽容完全什么都不做,例如类似替他擦头发的举手之劳,她能接受。

利落的拿起布帛,水名灵抬手,忽然发现李义很高,且比她高出不少。

平日里她和李义在一起,并无多大注意,如今二人并肩而坐,要为他擦头发,她忽然发现他居然高出她一个头。

水名灵感叹的站起来,托起他濡湿的发,指尖微凉。

她将布帛放上去,双手轻轻揉搓。

只吸去发梢滴落的水珠,李义忽然转过头,一脸认真的夺过她手里的布帛,“算了,你手上还有伤,本太子自己来吧。”

水名灵:“……”

她不过受皮外伤而已,还不至于动一下都不能。

但太子殿下想要亲力亲为,她也落得自在。

于是在李义的身边坐下,她看着他揉搓头发,明眸炯炯盯着她,“大骗子,你对你好不好?”

他问得突兀,水名灵想也不想的回答,“总体来说,好吧。”

他似乎很满意这个回答,笑容难得温柔,“十二皇叔说,只要真诚,每个人的心意都会感受到,果不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