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月色惑心(1 / 1)

“瑾之,你是如何想我的?”

她第一次唤了他的字,用素纱般轻薄的嗓音,在寒夜冷风中飘摇不定。

如果,她是说如果……如果关于柳昭仪,关于兰翘,他皆有因可寻,那她可以放弃一步步走到这里的一切,重新开始!

她从来无所畏惧放弃所有拥有的,她只是好不容易重生,不愿走错半步!

但只要给她一点星火,她愿勇敢的去闯!

发间温热的手指顿了顿,缓缓抽离,似乎夺走了她所有的体温,夜显得彻骨的冷。

水名灵抬头直视李祁,杏眸烁烁满含期待,又夹杂着不安。

“灵儿……”如泉的嗓音沙哑。

水名灵仿佛被谁扼住喉咙,呼吸停滞,袖中的手渐渐抠紧。

她看到他如月的眸幽深似千年寒潭,望着她时,先前淡淡的忧伤再次难掩而出。

李祁线条柔和的唇动了动,水名灵胸腔剧烈起伏。

突然,拐角的楼廊下传来匆忙的脚步声。

那呼之欲出的答案卡在李祁的喉咙,他转身消失在黑暗里,徒留水名灵失魂落魄。

她唇角微扬,几多无奈,转头望去向无边的黑暗,神思游离。

“名灵姐姐……”小何公公站在楼廊的尽头,宫灯将他白净的小脸染得橘红。

自从今早听闻何公公的想法后,她便没再见过小何公公,此刻见他急匆匆的跑来,怕是与早上的事有关。

“嗯。”水名灵面色如常,转头看他。

小何公公走到她跟前,气喘吁吁,“名灵姐姐,你没事吧?我听其她姐姐说你不在,特意出来看看。”

他走得比知晓舒婕妤的事以后还要急,几乎是跑过来的,洁净的小脸通红。

水名灵想起今日何公公同他说的话,终于开始思量小何公公对她真正的感情,是姐弟?还是别的?

她仰望墨色里的温月,杏眸清亮,直到现在,她的心还是跳的。

蓦然忆起方才问李祁的那些话,她突然觉得有些可笑,笑自己两人之间有多么巨大的鸿沟,却忍不住想跨越。

此刻静下心,她躁动的思绪平复,不再想旁的,而是专心看向小何公公。

“没什么事,屋里烧炭,太闷了,出来走走。”

她漫不经心的观察小何公公,只见他闻言后点点头,神色一如往常那般,眸眼里除了单纯的关切,再无旁的杂色,“屋子里是有点闷,散散心也不错。但外面寒凉,姐姐也要仔细身子,若觉得冷了,便早早回去歇息罢。”

他说得平和,面上没有半点捅破窗户纸后的尴尬。

水名灵疑惑的盯了他半晌,他眨眨眼睛奇怪的问,“怎么了吗?我脸上有东西?”

面对他如云洁白的纯净面容,水名灵了然一笑,“没什么。”

看来何公公并没有将今天早上发生的事告诉小何公公,那么,让她大赦之后同小何公公一道出宫在一起,是何公公自己的意思,还是小何公公也有这个意思呢?

水名灵虽然熟谙人情,但在男女情事上却不太擅长,遇到此类事情,她也是毫无头绪。

不过从小何公公刚才的反应和他以往的行为来看,他一直恭恭敬敬,以晚辈的身份对待她,称呼上也总叫她“姐姐”,不有半点逾越,该是没有如何公公所说那般夹杂爱恋。

小何公公其实也不过十三岁的年纪,心思最为纯洁,她如若突然问个男女之情的事,说不定会吓着他。

如此思索罢,水名灵认为是自己多虑了,无奈摇头轻笑。

在这深宫里呆久了,心思哪能如从前那般纯粹?

望着天边月儿慢慢藏进乌蒙蒙的云层里,她叹息一声道:“天色已晚,我们回去吧,你今夜值夜偷跑出来,若是被抓到,指不定要受一番责骂。”

小何公公看她一直盯着他,神色严肃,本来以为有什么要紧的事,末了听闻她如此说,不好意思的搔搔脑门儿,“嘿嘿,不打紧,我就出来一小会儿!”

气候一如既往的冷,天上不见半点光亮,身处文青阁里,没有点灯,只能看到黑压压一排排书架,笔直而立,比昨日还要阴暗。

冬风最是不讲情面,说来就来,席卷一股子刺痛骨髓的凉意,砸在脸上,宫人们好多皮肤都皲裂,透着血丝。

水名灵立在扶手旁擦拭,何公公从外面走进来,把宫女、太监们全吆出去。

她放下手中的活出去时,外面已经站了不少人,文青阁的差不多都到齐了。

斜眼瞧见人群之中还站了几个生面孔,为首的一脸成熟老练,水名灵想起不日便是除夕了,心里大概有了个底。

她加快步子走到人群里,何公公把那为首的姑姑请至人前,果不其然说的正是除夕的事儿。

每每除夕至元宵便是宫里最忙的时候,单凭一个局往日的人手根本不够,所以奚官局的在除夕前几日会早早在各处抽选宫女去帮忙挂对联、灯笼等。

前头姑姑说完,在人群里逡巡一圈,随手指了几个宫女、太监,正巧,水名灵也在内。

她草草吩咐完何公公,然后径直赶往下一处。

何公公浅浅的看了水名灵一眼,便开始交代接下来的事。

常言道,祸不单行。

水名灵本想默默无闻,伺机而动,却偏偏被选到前殿布置、洒扫,安排在人来人往最显眼之处,还与兰翘分在同一组。

天不见亮,二人便早早起身,一前一后往前殿赶。

石灯里的蜡烛尚未熄灭,幽幽的摇晃着。

她们手里提了一盏宫灯,在寂静里默默前行。

自上次沈妙雪之事后,兰翘一直对水名灵心有怨怼,但见识过水名灵的本事,她也很识趣的没有再找水名灵麻烦,不过偶尔一些闲言碎语,例如水名灵攀附小何公公等话,便不知是不是从她嘴里冒出来的了。

但水名灵素来不爱计较这些无足轻重的事儿,从未将其放在心上,至于对兰翘的不待见,倒是真真切切的。

她此刻走在前头,杏眸淡漠无波,略微清瘦的背影比以往还要冷三分,在被黑暗侵蚀的微光里更显疏离。

“走这么快,是打算让姑姑多瞧几眼,炫耀自己多勤劳多听话,好巴结姑姑么?”兰翘小声嘀咕,不悦的盯着面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