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名灵见了忍不住笑,无奈摇摇头。
这孩子心地善良,单纯又明事理,着实讨人喜欢,难怪好几个宫婢都对他心生欢喜。
她不答话,继续吃饭。
小何公公瞧着她夹菜,咀嚼,又夹菜,忍不住继续刚才的话题,“名灵姐姐那几日心情不爽利,难道是因为瑜王?”
水名灵拿筷子的手一顿,杏眸不经意略过一丝低沉,看向小何公公。
他睁着大眼睛,问得真诚,神色里含着迫切,见水名灵停顿,心里有了八九分数。
“那日你被瑜王责骂了吗?所以才心情不好?”
小何公公尚且年幼,许多事情并不完全明了。
水名灵不由松口气,动筷子夹菜,“嗯,那日瑜王来还书,确实说了我几句。”
“果然……”小何公公若有所思的点头,似落了悬在心口的石头,面容放松下来。
他的视线停留在水名灵平静的脸上,安慰道:“姐姐也不必多思,瑜王为人和善宽厚,不会与我们这些下人计较的。”
院子里风卷起落叶嬉戏,水名灵侧头,看风停叶落,“嗯,确实如此。”
他贵为王爷,断然是不会与一个宫婢计较的了……
重整心绪,水名灵对小何公公投去一个感激的微笑。
小何公公见了,却笑得越发甜,白生生的小脸红扑扑,不知是方才来此的路上让风刮的,还是别的原因。
他双手撑着头,等水名灵吃完饭,笑道:“我们文青阁最近真热闹,前段时间先后来了瑜王、太子和沈小姐,今儿更是不得了,居然连官家也来了!”
“什么?”
水名灵放碗的动作有点大,方桌“砰”的闷响,瓷碗砸在桌上,也似砸在她心上。
她谋杀的目标——当今圣上李省,居然这么快就出现了?
“是官家来了,方才我来找你时,正巧看见干爹引着官家进书阁。”小何公公认真的解释道,没有太在意水名灵细微的反应。
“官家来这里做什么?”水名灵喝一口热茶,压下疯狂跳动的胸口。
清光落在她一贯云淡风轻的脸上,突然有一种幽森的感觉,仿佛她是一只埋伏草丛的巨兽,比其他狩猎者更具耐心,但她的眼,一瞬不瞬的盯着猎物的一举一动,那样的饥渴,又那样沉着,只等待一个最佳时机,扑上去!一击必死!
小何公公也察觉了四周的气氛似乎不大对,刚停下的风乍然大起,吹得半开的窗户“吱呀”来回,似梭子在黑暗中反复搓压,令人不禁毛骨悚然。
但他从水名灵的表情上看不出任何异样,以为是天气作怪,拢了拢衣裳道:“听说南边水患,一直找不到解决的办法,官家忧思半年了,连大臣们也给不出个解决办法。直到最近,瑜王和太子忽然上奏,才解决了水患的问题。”
“所以?”
“官家听说瑜王和太子殿下都来这里借过《河海注》参详,所以想来看看,文青阁的《河海注》与其他书阁的有何不同。”小何公公将听来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复述。
水名灵听完,已经将皇帝来此的目的猜了个七八分。
一是想看看文青阁的《河海注》到底有何特别之处;
二是想了解这“特别”在人,还是在书?
高处不胜寒,皇上贵为九五之尊,自然想把身边的每个人都掌握得清清楚楚,尤其一个是他的儿子,将来的储君,一个是他的弟弟,威望颇高的瑜王,皆非等闲之辈,无论哪一个,都可能威胁到他的地位。
虽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坐在这个位置上的,又有几个能真正做到?
众人皆知《河海注》每个书阁几乎都有抄录本,可瑜王和太子偏偏选择了地处偏远的文青阁,很难不令人生疑。
皇上今日不辞辛劳来到文青阁,是摸底来了。
水名灵眸光闪过一丝狡黠,云淡风轻的道:“不如我们去看看?”
小何公公同水名灵接触了许多时日,从不曾听过她主动要求什么,如今难得说要同他一道去书阁,连连把头点得小鸡啄米似得,雀跃道:“好!我们去看!”
说罢,他白净的小脸越发红润,似三月里明媚的迎春花,温暖照人。
小何公公走在前头,步伐不快也不慢,一直小心注意着水名灵的步调,二人保持着适宜的距离。
每走几十步,他都要转头看一下她是否跟上,偶尔与水名灵四目相对,他咧嘴一笑,不加掩饰的喜悦便挂在脸上,非常讨喜。
说心里话,水名灵喜欢同小何公公这样性格的孩子相处,他为人和善,单纯,没有袖红、秀青、如莲等人的心机,同他在一处,不需要顾及太多,只安安静静做自己就好,旁的根本不用担心。
约莫小半柱香的时间,文青阁于红墙碧瓦间亭亭而立,乍然映入眼帘。
水名灵再走十来步,便停下了。
小何公公一直关注着水名灵,发现她没有跟上来,也在原地驻足,看一眼文青阁,又看一眼水名灵。
“我们便不过去了,远远瞻仰一下官家英容威姿即可。”她目光紧锁文青阁大门,语气淡然无波。
就算现在入了文青阁,她也无法立即杀了皇帝逃之夭夭。
在未谋杀得手之前,她不想引起李省的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