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去看看。”水名灵面色平淡如水,踏上青石板铺就的小路。
小何公公担忧的看她一眼,“姐姐,你这次恐怕凶多吉少啊,要不你躲一躲,说你生病了?万一沈小姐心善不召你去了呢?”
沈妙雪若是真善良,也不会追来这里拿人问罪了,傻公公!
水名灵脚下不停,走得不紧不慢,“没关系,不怕。”
那可是太子的未婚妻,在宫里横着走的主儿!太后、皇后都宠着,怎么会没关系?
小何公公急得汗如雨下,苦口婆心的劝告,“姐姐,就算您和秋儿姐姐要好,这次也万万救不了你的呀!”
水名灵顿了顿,挑眉看他,“谁说我要靠秋儿?”
小何公公愣住,“不靠毓秀宫?”
“为什么要靠毓秀宫呢?”她不甚理解的反问。
这下把小何公公问懵了,傻傻转不过弯来。
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空档,水名灵已经走出好远,只留下一个小小的背影。
小何公公连忙小跑追上去,“姐姐等我!”
艳阳当空,炙烤大地,在没有遮蔽的院子里站久了,头顶滚烫,似要被烧着一般,隐隐作痛。
文青阁前台的廊下,沈妙雪高傲的坐在椅子上,周围站着两个服侍的婢女,一人为她扇扇子,一人端着茶盏。
其余的人除了何公公,全都整齐的站在太阳底下,跟待宰的羔羊一样,一动不动。
水名灵姗姗来迟,刚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伺机告状的人便按捺不住了。
“沈小姐,就是她!就是她昨日服侍的太子!”兰翘迫不及待的抬起一只手指向不慌不忙走过来的水名灵,心想她死定了!
沈妙雪是出了名的妒妇,但凡与太子可能有一丝半点关系的女子,她都要好好惩治一番。有权利处置的,她当场就处置了,没权利处置的,她也有办法叫那人不得好过!
总之,她沈妙雪的表哥,谁也别想碰!
她太子妃的位子,谁也不肖惦记!
所谓风欲停而树不止。
水名灵在热辣的日头下走得清冷平静,在众人紧张的视线里斜斜扫一眼兰翘,明了一笑,不屑的收回目光。
她走到沈妙雪的面前,行礼,“见过沈小姐!”
“哼!小贱婢,我们确实是见过啊!”沈妙雪不让她起来,一字一句咬牙道。
“是,在东宫见过。”水名灵不卑不亢。
但她一提起东宫,就像天上劈了个惊雷。
沈妙雪突然站起来,恶狠狠道:“好你个小贱婢!还敢跟我提东宫!长得一副丑样子,竟然有脸服侍表哥寻书,还得两天假!说!你在书阁里到底用了什么腌臜手段蛊惑表哥,让他突然对你改观!?”
原来她以为她和太子李义在书阁里发生了什么,李义才准她两日假?
如此无稽之谈,恐怕有人在她来之前就添油加醋了吧?
水名灵低着头,谁也未瞧见她嘴角扬起的一抹冷笑。
她知道,在她的背后,兰翘的眼神一定得意极了!她恐怕恨不得沈妙雪现在就杀了她吧?
可惜,她从来不任人宰割!
水名灵忽然抬起头,一张满是红点的脸暴露在人前。
她满脸的疹子,数十颗,左右不齐,让人瞧了头皮发麻。
沈妙雪看得一惊,心中生恶,嫌弃的撇过头,骂道:“丑东西,快佝下你的狗头,是想恶心死本小姐吗?”
她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水名灵淡然道:“正如沈小姐的反应一样,我这张脸,别人看了都害怕,避之而不及,我哪里还有资本去勾引太子呢?”
确实,太子看到她的脸都会吓得大叫,怎么会看上她?
这一点沈妙雪也想到过,但她还有一点不明白,“既然表哥看不上你,那你在书阁里到底与他发生了什么?他竟然会给你两天假?”
她的太子表哥可从来不是如此仁慈之人!
沈妙雪说完,喝了一口茶。
冬日早晚温差大,早上还穿着袄子,午时便要着一件单衣才畅快。
她坐在阴凉处尚且口干舌燥,更别提一直顶着太阳的宫人们,个个焦头烂额,面皮通红。
水名灵不慌不忙的把目光投向何公公。
太子为什么给她两天假,何公公最清楚不过。如今沈妙雪死活要晓得其中缘由,到底说还是不说呢?
若说了,太子命婢女抄录《河海注》的事情就会传得沸沸扬扬,那么身为一国储君,带头破坏宫规,扰乱朝纲,任性妄为,传出去实在不好听!他们身为下人的,未能守口如瓶,失职失责,得罪太子,一定没有好下场。
若不说呢,沈妙雪今日就要拿她问罪。
左右都不是,实在难拿捏!
何公公接受到水名灵询问的目光,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不由身子一抖。说不说,都在他,谁让他是文青阁管事儿?
沈妙雪随水名灵的目光看向何公公,视线阴毒,仿佛能刮掉人一层皮。
高压之下,何公公一把汗湿透衣衫,大颗大颗的往下落。
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院子里死寂一片,焦灼人心。
只见何公公沉思片刻,像下定了什么决心,小心翼翼的凑近沈妙雪的耳朵,沈妙雪听完惊讶道:“真的?”,太子表哥竟然让一个贱婢抄书,着实任性妄为了些。
不用听,水名灵便从他们的表情里洞察了一切。
这样沈妙雪就不会觉得一切都是她的一面之词,可信度更大了吧?
水名灵十分感谢他在此情况下没有出卖她,让她受罚抵罪,以讨好太子。
不过这件事他们也是不得已才告诉沈妙雪的,若东窗事发,太子怪罪下来,沈妙雪也是知情人,难逃责任,想必她心仪自己的表哥,也不会做伤害她名声的事。
水名灵仔细观察她的表情,做伏低小状,“当真。太子殿下好学,以瑜王为表率,瑜王看的书,太子要看,瑜王听的歌,太子也要听……”
“听歌,什么听歌?”沈妙雪抓住重要字眼,拍得座椅扶手巨响。
她虽然自小养尊处优,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不比那些娘娘有心计,但也不傻,这些话还是听得出来的。
谁要敢动歪心思,勾引她表哥?
水名灵瞧她如此反应,眸眼不着痕迹的闪了闪。
“难道她们只说了奴婢的事,没说其她的吗?”水名灵故作不解的眨眨眼。
院内瞬时一阵低压如盖子降下,沉闷燥热。
谁也不敢多说一句,将异样的视线聚集在水名灵身上。
尤其是跪在人前的兰翘,得意的笑脸在炙热之中渐渐冰冻。分明额头大汗淋漓,她却像是置身冰天雪地,动也不动的死死瞪着那弓着身子,背影俏丽之人。
风吹不散热浪,拂不去阴沉。
水名灵杏眸微凝,好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