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竹成帘,阁楼之上“滴滴答答”,清薄的微茫散落,小心翼翼镀着李祁俊逸出尘的惊世容颜,他的嗓音比雨声还要温润,“嗯?”
水名灵被他一双月儿般的眼瞧得心头一悸,不自然的望向窗外,“没,其实也不是要紧的事。”
在这深宫之中,好奇心最是祸害,她知根知里又有什么好处呢?
不过……多了解他一点罢了……
微微叹息着,复收回视线,她发现李祁一双灼灼的眼在看她。
她抿了抿唇,便听得李祁道:“真的不是要紧事?”
诚然,他不认为她是个会说废话的人,不相信她会捡不打紧的事儿问。
他如此认真的望着她,反而叫她生出几分被他珍视的错觉。
但瑜王终究是金朝金尊玉贵的王爷,哪里会对她百般在意?
水名灵懂理,更懂恪守,肯定的看一眼李祁,“真的。”
李祁如泉清凉的眸暗了一暗,讳莫如深,旋即莞尔一笑,“灵儿是个倔脾气,这点倒是没变。”
什么意思?难道他知道她……
水名灵杏眸警惕扣在他身上,他却没有再说话,而是从怀里拿出个小布袋,走到她跟前蹲下,“既然灵儿不想说,那就先好好上药。”
话语温醇如煮过的的酒,他身上瑞麟香缠缠绵绵,侵入肺腑。
水名灵没反应过来,呆滞的望他。
仆人俯视主子,这是万万失格的事儿!可他居然就这么自然的在她面前蹲下了!丝毫不介意彼此的身份?
但李祁像是没发觉她的异样,扬起一张如星似月的脸,一如既往的平和,“把手给我。”
水名灵依旧呆呆的望着他,他浅浅笑开,主动虚握住水名灵被姑姑打伤的手,放到眼前。
只见白嫩的掌心之中一道结痂的伤口十分明显,沾染着书墨与灰尘,红黑红黑,污浊醒目。
李祁入鬓的眉顿时微微隆起,淡然无波的眼里划过一丝怜惜,语气竟有些责备,“不乖乖上药,还去搬书?伤口如何能痊愈?你可是女子,留疤了怎么办?”
水名灵头一回被骂得心虚,不敢看他,“不就搬书而已……”
“而已?”李祁兀的抬头,见她模样委屈,不由语调软下三分,“伤口都裂开了,还沾了灰尘,你倒是心宽得很。”
“多少死不了……”
她话未完,突然感觉手一紧,疑惑的抬头看去。
昏暗之中,瑜王逆着光,辨不清是怎样的表情,只是默默续替她清理伤口,仿佛刚才的事情根本没有发生过。
可她明明清晰的感觉到那一瞬他握住她的力道,那么紧,那么用力,甚至还握疼了她,仿佛她是他的救命稻草,说不得“死”……
但他是高高在上的瑜王,怎么会在意她一个小小宫女呢?
水名灵一瞬不瞬的盯着李祁,从他上药,到包扎,他的神色都没有半点变化。
兴许,是她最近太累,产生错觉了吧?
水名灵微微叹息。
这时,李祁终于顿了顿,然后缓缓抬头凝望她。
四目相对,默然聆听雨声。
小小的阁楼在绵绵细雨中静静矗立,似等待的妙龄少女,莫名生出几分孤寂凄清。
李祁和水名灵皆是寡言少语之人,他不说,她也不说。
微风拂面,翻动桌面上薄薄的书册,墨汁儿香气四溢扑鼻。
李祁轻轻放下她的手,“好在伤的左手,还拿得筷子,吃得饭。最近就不要再做搬书这样的重活了。”
他把手中的瓷瓶放到她手里,“这个是太医院最好的金疮药,记得按时上药,知道了吗?”
怎么感觉此刻的瑜王像个操不完心的老母亲?
这样怪异的想法一出,水名灵就笑了,“我不过小小的宫女,哪能说不做就不做?瑜王不必担心我,我不会把你和柳昭仪的事说出去的。”
“我和柳昭仪?”李祁奇怪的重复道。
“是啊。”水名灵并不觉得这话有什么问题。
她和瑜王有什么事对方都心知肚明,也算得上彼此彼此了,不用遮掩。
李祁瞧她一副坦然的模样,无奈的摇摇头,却不再多说。
他优雅起身,重新坐到水名灵的对面。
外头雨势已经渐小,线似的,大概再有小半会儿就停了。
李祁的神色闪过一抹暗淡,留恋的目光落在水名灵脸上,款款道:“替我入册吧,时候不早了。”
怎么让她登记?不应该让何公公来么?
水名灵不解的看着他,“王爷,奴婢不会写字啊。”,她记得宫中女子不让识字的。
李祁闻言,浅浅的看她一眼,似笑非笑,喜怒难辨。
水名灵被他看得发慌,心觉自己漏出了马脚。
难道原来的水名灵会写字?
惨淡,似乎露出马脚了……
正想着法子补救,一直盯着她不发一语的瑜王忽而悠悠道:“你的名字总该会写吧?我记得你或许会写的。”
听这话里的意思,他应该也记不清楚她会不会写字了。
水名灵暗暗松一口气,寻思着他既然有点印象,断然是空穴来风,不能再说自己连名字都不会写,于是道:“奴婢写得不好。”
“无碍,先写来我看看。”李祁将洁白的纸铺在水名灵面前,细心的替她研磨。
细小的“吱吱”声混合了雨声,如弦乐优美典雅。
李祁一手撩袖袍,一手缓慢来回,半躬身低头认真的模样,似天上的文星,夺目惑人。
水名灵被他专注的绝色侧颜吸引,心像被什么缠住,渐渐收紧。
她犹豫很久,终于缓缓问道:“瑜王素来都是这般平易近人,细心体贴吗?”
李祁停止手上的动作,抬眉看她。
她补充道:“尤其是对女子。”
这一刻,白芒倾泻,镀他如月温润,微风送凉,赠他泉水淡然,他一袭长袍淡雅高贵,稍稍抬眼,举手投足俱是惊艳。
他,金朝荣宠在身,才色双绝的王爷,轻轻对她吐露着,“非也,不是谁都能得本王一眼青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