粪水横流(1 / 1)

刘毅高梅 北落师门 2289 字 5个月前

四十多号人来得快走的也快,看着被仍在地上的名片,村里人就算再傻也意识到,占地的事儿恐怕另有蹊跷。

退耕还林可是政府行为,可政府能为了收地,派人半夜烧菜地?

能召集几十号混混,拎着钢管刀片堵在村口威胁老百姓?

这显然不对嘛!

大伯转过头就去找村长问个明白,没成想村长直接就变脸了,决口不承认提过什么退耕还林的事儿。

只说是有人看上了五组的地,通过中间人托他牵一下线儿。

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他一概没掺和也一概不知道。

大伯这会儿才反应过来,“退耕还林”这茬儿,只有村长第一次找他的时候提过。

而且,是俩人在村长办公室谈的,根本没有第三人在场。

之后,不论是小胡子头回来量尺,还是第二回来找大伙儿签字,都压根没提过“退耕还林”这四个字。

提到的只有“征地”和“征地补偿款”。

事情到了这里,大伯总算是明白了。原来村里的老少爷们,差点儿就被一帮黑了心的给套路了。

看了眼理直气壮的村长,大伯转身就走。

因为他知道,和对方掰扯没有一点意义。

人家绝不不认,自己又没有任何证据,这还有啥好掰扯的。

不过,这时候大伯心里也松了口气。

以前当真以为是政府征地,大家.伙儿心里有不瞒,也只能压着。

毕竟山里人就算再野,也不敢跟政府对着干啊。

可现在不同了,来人肯定是私人老板之类的。和这帮人还客气个啥,再特么敢来支吧,就特么弄他们。

等逮住两个,非得把各家菜地的损.失给捞回来。

没错,东北的山民就是这么野。

政府的来人.大家不敢惹呼,可你要是私人老板,我管你是开宾利的还是坐宝马的。

也不管你是走白道还是淌黑道的,敢仗着有钱有能耐就想欺负人,那就弄你没商量!

一转眼又是一个多礼拜过去,八.九天的时间里,村子周围动不动就会出现仨一帮俩一伙儿的混混瞎转悠。

既不靠近也不跟人搭话。

你要去追,他们扭头就跑,远处有车接应,上了车两条腿根本追不上。

你要不搭理,就一直围着村子周围瞎转悠,一天从早晨到傍晚,能换好几拨人。

二十多户人家谁也没松弦儿,拿准了这帮人白天不敢进村硬来。

所以,白天就是盯着他们,防止一帮玩应儿冒坏水儿。晚上家家户户睡觉都异常警醒,狗一叫唤马上出门查看。

没事儿进山或是有事儿去县里,也都是结伴而行,生怕落单挨了闷棍。

山里人生活非常简单,尤其是冬天。除了进山采采干货儿,再就是去县城赶大集。

除此之外,整天就是在家里待着。

天气越来越冷,村外转悠的一帮痞子混混坚持了十来天,有些挺不住了。

几天的功夫,就冻感冒了好几个。

领头儿的小胡子,偷偷站村子外面瞅了两回,一时间直搓牙花子。

通常对付这种“钉子户”有两种办法,一个是直接杀上门去硬干,打服了事情也就解决了。

再就是砸玻璃、泼粪、断电断水,折磨的你日子没法过,时间一长也就屈服了。

可眼前这个破村子有点儿难缠,山民野的很,逼急了真敢跟你动手,而且是下死手。

这点从前段时间,被老头儿一铁锹放倒的那个倒霉蛋儿身上,就能看的出来。

一个两个野的倒不怕,毕竟好虎架不住群狼。

可问题是,那可是一村子人抱团啊!

二十三户人家,一整就男女老幼齐上阵,人来少了根本干不过。

上面老板给的“办事儿钱”又有限,多拉点儿人正经干一架又“消费”不起。

这年头儿每拉一个人头壮声势,一天都得五十块钱两盒好烟,外加请顿大酒。

真要干架的话,一人少说二百,伤了残了的还得管。

不管的话坏了名声,以后干活儿就拉不到人了。

小胡子盘算了一下手里的活动经费,决定还是得来阴的。

水电不敢断村外的公共线路,不然“电老虎”和“水老爷”饶不了他。

所以,不论是断水断电,还是砸玻璃、泼粪,都得进村。

白天进去那是找死,晚上的话……狗是个大问题。

狗这玩应儿眼神好耳朵还灵,即使是晚上也异常敏锐,稍有风吹草动就狂吠不止。

照理说,这玩应儿不太好搞。

但是,人有脑子啊。

狗再灵巧,它也只是个兽。

在过去的漫长岁月中,早就有人总结出了各种对付狗的办法。

甚至还发明出了狗吃了会死,可人吃了被毒死的狗肉,却啥事儿没有的专用“狗药”。

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几个黑影悄咪.咪的摸进了村子。

因为白天时站在远处,已经摸清了村子的路径和谁家有狗,以及狗窝在什么位置。

所以分工明确的几个人,进村后动作轻盈的直奔各自的目标。

很快,和了药的熟肉就隔着院墙,被扔到了各家狗窝的位置。

傻吧啦叽的土狗,怎么可能放过送到嘴边儿的肉。顿时就忘了墙外嘻嘻索索的动静,敷衍的唔唔了两下后闷头开吃。

没一会儿的功夫,便相继被药翻在地。

然而,村子里十多条狗中却有一条是“异类”,那就是小娥家的“灰熊”。

别家的狗都是土狗或是串串,但他家的这头有名字的黑背犬,却是一只真正的警犬。

是小娥爹通过小舅子那面的关系,从边防武警那领回家的退役警犬。

“灰熊”虽说已经过了壮龄,但以前受过的训练却一点儿没丢下。

平日里只吃小娥爹喂的东西,对于半夜里莫名其妙从天而降的东西,只是小心的嗅了嗅,便抬起头冲着往外呜咽着发出警告。

感觉到前外的嘻嘻索索的声音无视了它的警告,始终不离开。

失去耐性后,张嘴就叫了起来。

只瞬间的功夫,带着空腔儿的犬吠声,就响彻了寂静的夜空……

满村子只有一只狗叫,而且听声音就知道,是小娥家那只灵性的大黑背。

原本就警惕的村民们,瞬间就意识到了有情况发生。

接着,各家各户的灯光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全部亮了起来。

女人们起身穿衣服的时候,老爷们穿着背心衬裤,趿拉着鞋,直接就冲出了家门。

而这个时候,最先出来的小娥爹,已经拎着扁担出了院子。

打眼看到正在溜墙根准备跑的黑影,从身形上就知道绝不是村子里的人。

想都没想,抡起扁担就抽了过去。

黑影感觉不好,撒丫子紧跑了两步。可躲过了扁担梢,却没躲过挂水桶的铁钩子。

一声惨叫后,捂着脑袋就蹲到了地上。

小娥爹没管那些,再次抡起扁担,照着对方的后背就是一下子,直接把人拍到了地上。

这功夫见各家各户都亮起了灯光,顿时胆气更壮,眼瞅着前面还有黑影在跑,抄着扁担就追了上去。

结果没追两步,黑处猛的窜出一个人影。

小娥爹没防备之下,被那人一脚踹到了地上,翻了个跟头,沿着护坡就滚了下去……

另一面,“灰熊”狂吠下家家户户一亮灯,摸进村里的几个小子心知不好,回头就跑。

靠近外围的两个几步就冲出了村子,深陷里圈儿的一下半下可跑不出去,相继被各家冲出来的汉子围住。

根本没搭话,一通扁担铁锹的就拍了下去。

别看村里人敢下手,但心里都有数,知道不能往要命的地方整,手里的家.伙都是朝着胳膊腿和后背招呼。

一时间拍的几个小子哭爹喊娘抱头乱窜。

就在大伙儿打累了,准备把人按住送官的时候,村子外面十几个小子冲进来救人。

大伙儿借着朦胧的光线瞅见,来人没拎着刀棍,而是一人拎着一个装涂料的塑料桶。

再闻着空气中隐约随风而来的恶臭,顿时就心知不妙。

果然,两方照面儿后,冲进来的不喊打也不喊杀,见人就用桶里的东西泼。

一时间整个村子,都充斥着发酵的农家肥,那特有的恶臭。

面对着这种情况,再生猛的人也避之不及。

纷乱间冲进来的十几个人,拖着被打的半死不活的同伴回头就跑。

村民们踩着满是粪水的村路追了一阵,眼瞅着对方冲上山梁,上了已经发动的三辆面包车,扬长而去……

大家骂骂咧咧的回到村子后,小鹅娘忽然发现人群里没有自家男人。

扯着嗓子喊了一声,依然不见人,大伙儿赶紧帮忙找。

黑灯瞎火的打着手电找了将近一个点儿,可算在小娥家护坡墙下面的樱桃树丛里,把人给找着了。

整个村子是修在了一面向阳坡上,除了房子院子和出门走的路外,全都是坡地。

为了控制雨水冲刷,碎土不断流失下,危急到村道和各家各户的院子。

早在生产队的那个年代,村里就组织民力开山石,在坡地上修起了护坡墙。

这么些年下来,随着雨水浸透,护坡墙下面的土层逐渐流失,护坡墙也开始塌陷,变得不再平整。

而小娥爹顺着护坡墙滚下去的时候,右面肋骨正顶在了一处突起的石头上。

人直接就疼的背过了气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