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九天前,郊外医院电击室。
一个护工痛苦地捂住下腹,被同伴抬出去,随即外头的另外两个护工又立刻匆匆走进去,补上缺口。里头有人惊慌混乱地大喊:“按住他!快按住他!!”
林言被人反拧手腕,往束缚床上捆,他挣扎着一脚蹬在面前一人的胸口上,怒道:
“滚开!”
那人被他踹得干呕着倒退数步,另一名护工却捉住了林言脚踝,立刻用铁链铐住了。
“操!这病秧子还厉害得很!”
男人吐出口胃里的酸水,有点恼火:“陆先生说了要活的?”
旁边的人点点头。
男人骂了句娘,冲床头的一个小青年喊:“脉冲仪准备好没!快点啊妈的!”
小青年动作麻利,手中拿着两支电极,示意护工将林言摁好,然后将两侧电极贴到了林言太阳穴上。
但林言扑腾得非常厉害,在他松手去调开关的这段时间,就将电极甩掉了一只。
“按紧啊!”
男人骂了句,然后拨开人,从旁边走到了林言身前:“一群废物。”
他试图来帮忙,但林言确实非常难缠,反抗束缚的技巧很熟练,像被人摁过很多次,都总结出经验来了。
男人耐性耗尽,蓦然抬起手肘,往林言小腹狠来了一下。
这一击正打中林言坠楼时骨折的那处肋骨,连带着才恢复不久的肝脾也尖锐地痛起来,林言瞬时痛叫了声,动作迟缓了很多。
小青年趁机将电极重新贴好,拧开开关前,他低头,与林言对视,微微笑着问:
“林律师,还记得我吗?”
林言满脸冷汗,迟钝地眨眨眼,还没等他想起来这是谁,小青年便继续道:
“我们不久前才在加油站见过啊......你当时捅了我一刀,我从警//察局出来,可就一直在这儿等着你呢。”
他看着林言毫无血色的面容,脸上突然浮现出一种扭曲残忍的神色,就盯着林言漆黑清澈的眼睛,蓦然拧转了脉冲仪的开关——
“啊!!”
电击室的墙壁和门是非常隔音的。
但当“滋滋”的电流顺着导线,没有丝毫阻碍保护措施就抵达人最脆弱的太阳穴处皮肤时,林言痛苦的叫声使得窗外的鸟雀都微微一顿,振翅飞了出去。
“......又进来了一个。”
略靠近走廊的一间隔离室里,蓬头垢面的男人缩在角落里,抓着脑袋上的虱子。他神经质地喃喃道:“又进来一个了咯。陆北征......哈哈哈,陆北征!”
而在他隔壁,痴呆的女人仍握着蜡笔扑在地上,专注地涂一张油画。
她神色中看不出丝毫异样,如同任何一个精神病人那般有些明显的疯癫。
只有在听见林言的惨叫时,陈曦竟微微顿了顿。
她抓着蜡笔的手不由自主抖了一下,眼睛中飞快地闪过了一丝什么。
但只是一纵而过的,那一丝罕见的神色极快地就消失在了她的脸上。
“还查么?”
男人俯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林言:“为民请命的林律师?”
电击室里,林言急促地喘息,嘴唇苍白,眼瞳迅速扩大,全身都在颤抖。
男人拨开他的眼皮看了看,示意小青年把脉冲仪关掉:“停一会儿,他有心力衰竭。”
林言反应异常迟钝,男人在他面前说话,但他的视线看东西有些重影,也听不清周围的声音。
电击对他的打击异常强烈,林言头疼得快裂开,如万蚁噬身,手指头都感觉痛。
有那么一瞬间,林言甚至以为自己会死。
“......”
林言嘴唇微微动了动,疲惫地半合着眼,似乎说了句什么话。
男人蹙眉:“什么?”
他下意识俯下身,凑到林言面前,然而林言猛然绞住他的脖子,拼尽全力往身下的铁床角上狠狠一撞!
“陆家该死......”
林言哆嗦着咳嗽,濒死般怒吼道:“陆家该死!”
男人被他撞得额头鲜血直流,数名护工慌忙上来立刻将林言摁住,林言恶狠狠地盯着他:
“我今天死在这里,都会化成厉鬼找他算账!”
“......好,好啊......”
男人抹了把伤处,看着掌心的鲜血,脸色一下变得狰狞了起来。他咬牙切齿看着林言,点头:
我他妈倒要看看你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陆含谦伸手,在林言脸颊上留有红印子的地方揉了揉。
他心头梗得厉害,眼泪都快掉下来了,非常轻非常轻地哑声问:
“还记得我是谁吗,林言?”
林言的眼睛漆黑而沉默,安静地垂着头,连眼珠都不会转动了。
陆含谦的手机在口袋里振动,是李楠赶到了。他让李楠直接上来,其余人留在下头。
“去会议室。”
陆含谦闭了闭眼,敛住神色,对副院说。
“......我们这儿没有会议室啊,陆总。”
“那就找一件单独的隔离室。”
陆含谦哑声道:“参与了这事儿的所有人,都叫上。我有后续的安排要通知。”
副院应声,立刻传讯下去了。
然后陆含谦招手,让李楠进来,对他示意林言,道:
“找人看着他,我回来之前,不准任何人进这间屋子。”
李楠点头,陆含谦又道:“把门关好,别让林言听见声音。”
“......是。”
陆含谦走到林言身前,弯腰在他发顶亲了亲。
“我一下就回来。”
他异常温柔地捧着林言的脸,轻声说。接着便大步走了出去。
二十七名护工,加上一个副院长,全集合在一间不大的隔离室内。
陆含谦站在最前头,众人单独给他空出来了一块地方。
他神色中看不出喜怒,不咸不淡问:“都到齐了?”
副院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仍老实答道:“......都到齐了,两个受伤了的护工都到了的陆总。”
陆含谦点点头,看了门口的李楠一眼。
李楠会意,立刻把隔离室的门给关上了。
“......”
副院感到有点不妙,下意识问:“......陆总?”
陆含谦似笑非笑,从左至右,他的视线从众人脸上挨过扫过,像屠杀者在行刑前最后清点人数。
“二十八个。”
陆含谦把袖子挽到手肘,然后取下领带,将衬衫最上方的两粒扣子解开了。
“是这样的。”
在一众惊疑不定的目光中,陆含谦慢慢说:“和你们副院没事喜欢扇人耳光玩一样,我也有点偏暴力的小癖好。今天可能要麻烦各位,多包容包容了。”
李楠关了隔离室的门,就默默守在门口,然而还没等他把锁拧好的功夫,门内就响起了第一声惨叫声。
“......”
李楠一哆嗦,想起陆含谦读书时学搏击把对手摔成十级伤残的事,直咽了口口水。
由于走到哪儿都有陆家撑腰,陆含谦下手一向非常没轻重。更不提这回他本身就带着郁愤,每一下都是成心想将人往死里打的了。
一开始李楠站在门口,还能听见里头的痛哭哀求声,但后来,渐渐的就什么都听不见了。
呻吟声越变越低,陆含谦一拳下去都如同打在死肉上,毫无反应。
一般来讲,越喜欢仗势欺人挥刀向弱者的人,也确实在大难临头时会表现得越怂。
许久之后,隔离室的门被拍了拍,陆含谦道:“李楠,是我。”
李楠忙不迭拧开锁,陆含谦慢慢走出来,拳头和皮鞋上都沾了血。
李楠有点不敢问里头的人怎么样了,要不要叫救护车。只跟着陆含谦,看他去盥洗台前把手上的血洗干净。
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力,凝固的血迹冲掉后,陆含谦拳头上的关节都打青了。
“......您没伤着吧?”
李楠小心翼翼问。
陆含谦疲惫地摇摇头,把手擦干净:“他们不敢。”
不知道是什么意味,当陆含谦说出这句话时,突然有种奇异的感受。
他从前从未察觉到,因为在今天之前,陆家带给他的是无处不在的特权,随心所欲的狂妄。
但直到刚刚,他在隔离室里将人打得哀嚎,对方却畏惧惊恐不敢还手时,陆含谦第一次产生了种难以言说的滋味。
像有点讽刺,有点难过,有点说不出的窝火,总而言之,那一刻,陆含谦并不是完全痛快的。
他对自己的姓氏产生了种复杂的心情。
他有些明白林言为什么说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而刚才那瞬间的无法形容的复杂情愫,大概就是陆含谦终于寻到了通往林言那个世界的第一个台阶。
他走到林言的隔间门口,看着林言沉默垂着头,脊背不再挺得那样笔直的背影,突然自语般对李楠说:
“就是让他们去死,我也觉得该。”
陆含谦喉头微微滚动,然后他调整了一下表情,才走进去,在林言脸颊上轻轻亲了一下,温声说:
“勇敢的小王子,我来带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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