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双更合一(1 / 1)

至死方休 月色白如墨 3749 字 5个月前

第四十章

亨伯特惦记上林言的鱼,这件事并不是没有先兆的。

在他们搬进大平层之前,它就经常蹲在鱼缸前“呼噜呼噜”地吐着气。

看向鱼缸的眼神,也又“慈祥”又“和蔼”。

陆含谦买它回来,主要是想跟林言献好,讨林言开心。然而没想到自打亨伯特进了家门,林言却连看都没怎么看他一眼。

他只关心他的鱼。

陆含谦十分恨铁不成钢,时常故意不给它加粮,指使亨伯特去问林言撒娇,要吃的。

然而亨伯特看着威风凛凛,跟条小狼似的,实际上非常怂。

它两次鼓起勇气把林言堵在房门口,“呼噜呼噜”吐着舌头摇尾巴,想去蹭林言的小腿,讨口肉罐头。

林言只退后一步,以在法庭上蔑视对方律师的眼神冷冷看着它......

它就怂了。

陆含谦就一边给这傻狗喂粮,一边指着鱼缸骂它:

“连几条鱼都斗不过!老子买你回来有什么用!”

亨伯特蔫头耷脑地趴在食盒边,被他骂得连狗粮都吃不下了。

直到今天总算被它逮着机会,林言和陆含谦都不在家。

“哗啦”一爪子下去,大仇得报。

“林言,我已经让李楠去花鸟市场了,保准给你买几条一模一样的回来。”

陆含谦竭力对这令人无语凝噎的气氛做一些挽救:

“鱼缸也重新买!鱼食假山植物,你再给我两小时,我保准给你还原成一模一样的!”

“不用了。”

然而林言垂眼,淡淡说。

他的声音在电话里听起来没什么起伏,只说:“我不养了。”

......我保护不了它们。

倘若连自己都不过是别人搓圆捏扁的一个玩意儿,又有什么资格再去养宠物呢。

如果不是太渴望陪伴,又觉得鱼实在不太可能成为陆含谦发火虐待的对象,林言也不会把它们带回家。

但是现在看起来并不是如此。

“你把玻璃渣子扫掉吧,不用再买鱼缸了。”林言低低地说,“我晚点再回来。”

随后就挂了电话。

陆含谦还欲说什么,听筒里却只有“嘟嘟嘟”的挂断声。

他觉得很憋屈,虽然林言没有发脾气,但是他能感觉出来他不高兴。

可这鱼又不是他吃了!

陆含谦怒目转向亨伯特,冷眼剜它,半晌吐出个字:“操。”

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东西。

陆含谦都想打它了!

亨伯特委屈巴巴,从一开始的春风得意等表扬,到现在没奖励还被凶了一顿,感到十分难过。

夹着尾巴垂头丧气地回窝了。

陆含谦窝气地给这傻狗清理作案现场,一边扫地,手机还一边见缝插针地响了。

他以为是林言,忙摘下手套去接,来电显示却是陆太太。

“喂,又怎么了?”

陆含谦语气一下变得十分不耐烦,半分耐心没有道:“我忙着呢,什么事快点说。”

“......儿子,你爸又在外头有人了,是一个93年的小演员。”

陆母一出声便哭哭啼啼:“你一定要帮帮妈妈,他都把人带到家里来了......”

陆含谦仰头深呼吸一口气,差点又把电话直接挂了。

他又不是第一次把外室带到家里去。

陆含谦在心里说,自己都撞到了好几次,老畜生无所顾忌得很。

陆含谦不信陆太太到现在才知道。

“少爷,您帮帮太太吧。”

对面的啜泣声中,夹杂着些许老佣人的低劝:“太太近几年身体一直不好,实在怄气怄着了。昨天还头痛得不得了,请了家庭医生来看呢......”

陆太太楚楚可怜道:“妈妈只有你这一个孩子......”

陆含谦忍气吞声,一忍再忍,忍无可忍。突然大逆不道高声道:

“那你怎么不多生几个呢?一个孩子一半家产,你多来几个再跟那老畜生离婚,陆太太你血赚啊!”

“......”陆太太一口气没上来,差点被他噎死了。

“......逆子,逆子......!”

陆母简直气得直颤:“我怎么会有你这种逆子!?要不是妈妈当初生你时小产——”

“别骂我了。”

陆含谦懒洋洋说:“你这逆子自己开了公司,赚的钱快有陆家的三分之二多了。你以后自己吃好玩好,别管我的事,我还是会给你养老的。”

陆含谦笑说:“虽然我小时候你对我不怎么样,我早就不想认你了,但人么,偶尔还是要做做慈善的。”

“......”

陆母一句话不说,已经把电话挂了。

陆含谦倒是颇无所谓,以他冷情狠心的性格,没把陆太太拉黑,都已经算情分了。

生在这种家庭,就是一种悲哀。

陆父陆母,包括顾兆家,以及无数个权贵豪门,外人看上去光鲜亮丽,夫妻琴瑟和鸣令人羡艳,但其实,里头早就已经烂透了。

陆含谦自私又冷漠,对他来讲,什么礼善孝道就是个屁。

谁对他不好,他就对谁不好;谁对他好,陆含谦也要视情况看,要不要对那人好。

挂掉电话后,陆母萎顿地愣在陆家客厅华丽的沙发上。

她蓬头垢面,头发散乱。

明明穿着最昂贵繁复的衣裙,却仿佛一个囚在金笼子里的疯女人。

老佣人欲言又止:“太太......”

二楼静静的,没有一个人。

陆母却总是幻听有人在那里唱歌,低低地哼唱,声音轻软婉转,简直要她的命。

好不容易那歌声听不见了,三楼又好像有女人在呻/吟娇/喘。

那都是陆父带回来的外室们,他是故意把人往家里带,做给她看。

“叫司机去开车......”

陆母声音嘶哑说:“我头疼得厉害,去医院......”

“......要不叫家庭医生吧。”

老佣人嗫嚅道:“......先生说过不喜欢您抛头露面,太太,叫家庭医生来也是一样的。”

陆母头痛欲裂,目光呆滞。

“他是故意要让我死。”

半晌,两行泪水忽然从陆太太眼中流下来。

她哽咽了一下,接着歇斯底里地大喊道:“陆北征!他想要我死!他就是故意要让我死!!”

第四十一章

(这是第二更。明天去外地实习,不一定能更新,建议大家看到这里停下,明天接着看,就没有断更感了=w=)

五月末,天气已经完全暖和起来了。

陆含谦前半个月累死累活,总算抽出了两天假期,想带林言去井禅寺逛逛。

井禅寺离澜城近,建在山上,环境也不错。

寺里有一棵四百多年的古树,据说求姻缘特别灵,树周特别建了一排架子,用来缠红线。

两个小铁牌,分别写上情侣双方的名字,再用红线把铁牌连起来,缠在架子上。

就能情定三生,来世再见。

陆含谦接受科学教育多年,又在美帝宾尼法尼亚大学一直读到硕士。

经过马克思唯物主义熏陶,信这种东西,他自己都没脸跟别人提。

但那是遇到林言之前的事情了。

此刻,陆含谦站在井禅寺的佛堂门口,大手一挥,就给人家捐了十万香火钱。

寺里的主持倒是不辱不惊,仍慈眉善目地微笑着看他,轻声问:

“施主来此,求什么呢?”

陆含谦不好直说,只含糊道:“没什么,随便看看。”

林言站在陆含谦身侧,神色淡淡的,没什么表情地直视着殿内金佛。

——这其实是有些不敬的,他并无跪伏之意,虽为仰视,却目光灼灼,好似在逼视。

“施主,您......怨恨佛么?”

站在一旁的小僧察觉到了,犹豫着问林言。

林言微怔,淡淡转开视线,有些漠然地道:

“我恨生,恨死,恨世,但不恨佛——”

“我不必恨他。”

“为什么?”

“我不曾皈依他,他也不肯悲悯我,这有什么好怨恨的?”

林言唇角微微弯了弯,仿佛笑了一下,却冷淡说:

“我曾经信善,信世道,信人心,但现在我什么也不信。我是已经在地狱的人。”

他的眼瞳漆黑沉默,脸颊是种不正常的苍白,一双眼睛缠绵而寡淡。

犹如历经山水跋涉,疲惫不堪地站在此处的旅人,在安静而妥协地等待着最后命运的到来。

小僧似有些释然,合手向林言行了一礼:“佛祖会救赎您的,施主。佛爱世人。”

林言“哈”地低笑了声,嘲讽道:“我已等了他太久。他不必来怜我了。”

五月的天气,寺庙后院的槐花已经开了。

前院是袅袅的檀香,繁慢悠长的木鱼声,后院是素雅暗幽的槐花冷香。

林言正站在门前,风跨过门槛,晃晃荡荡地溜进来,将他的头发微微吹起些许。

小僧看着林言,突然觉得他仿佛立时光间隙的一尊白玉雕像。

明明是那样明澈如冰雪的眼睛,却透着死气,悲哀,像香烛燃尽后的一捧灰烬。

陆含谦在另一边,与主持聊了会儿。

主持从袖中交给他两个锦囊,陆含谦对林言招了招手。

“这个是主持给的。”

陆含谦道:“他说可以把心愿写在纸上,放进锦囊,庙里福泽绵长,总会有实现的一天。”

林言看上去并不是很感兴趣,只是敷衍了事地接过来,淡淡问:

“写什么都可以?”

陆含谦不太自然地咳了声:

“当然。不过主持说,求姻缘比较准。”

林言没再说什么,接过锦囊,去案边写去了。

陆含谦早就已经写好,但他有点好奇林言写的是什么。

林言这个人,冷情冷性的,又不爱说话,整体心里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陆含谦想,他会求姻缘么?或者求安康福乐?

等林言写好了,他还有些想偷看。

“你写的什么?”

陆含谦试图去接,结果林言微微避了一下,直接交到了主持手中。

还反问陆含谦:“你写的什么。”

“......”

陆含谦被哽住了,无法回答。

主持审视着他们两人,突然道:“你是他的劫数,他是你的命数……也许,他会因你而死。”

然而林言与陆含谦都站在他面前,陆含谦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这个“他”是指的谁,这句话又是对谁说的。

“什么”

陆含谦不由问。

然而主持不再言语,不肯多做解释了。

陆含谦与林言面面相觑,林言是全然不在乎,他寿命将近,他早已知道。

陆含谦则觉得老和尚胡说八道,有点不悦说这种不吉利的话。只忍着没表现出来。

外头还有姻缘树的铁牌,小僧将他们两人名字写好,放在盘子的红锦缎中送过来,温和道:

“施主,红线需您自己系上。”

陆含谦看着林言,林言垂眼不语。

陆含谦有点不好意思自己系,觉得太掉面子了。但僵持了会儿,眼看他不系,这铁牌就得拿回去又垫桌脚,只得十分别扭地接过来。

不知是太紧张的缘故,还是不熟练,陆含谦串红绳串了很久,却始终系不上。

直到最后,他终于打上结,铁牌的边缘却过于锋利,蓦然在他手指上划出了条口子。

殷红的血珠渗出来,滑落在林言的名字上。

“......这是您强求来的缘分。”

主持看着这一幕,叹息般低声说。

“强求来的缘分,也是缘分。”

陆含谦不以为意,把拇指贴到林言的唇边,想去摩挲他的脸颊。

林言却误解了他的意思,微微迟疑后,竟犹豫着伸出舌,轻轻将那血珠吮掉了。

温热湿软的舌,飞快地从指尖舔过,像什么稚嫩胆小的小兽,轻颤着来讨好他。

陆含谦当即就像被电流击了一下,一股酥酥麻麻的触觉直顺着指尖,一直传到大脑。

他心跳都险些被吮得漏跳一拍。

小僧托着木盘,在他们二人面前将红绳系在了架子上。

无数根在风中微微飘逸的红线,从此其中也有了他们的那条。

小僧笑望着他们,温声道:

“施主,三世姻缘,来生还会再见的。”

陆含谦去取车,林言听着这句话,眼中犹如冰封连绵了千里的荒原,没有半分的喜色。

小僧走后,他静静在那儿站了半晌,然后缓缓走到铁架前,垂眼看着面前的红线。

他的名字上沾了血,在密密麻麻的铁牌中十分明显。

林言握着自己的铁牌,慢慢收紧,在执着的拉扯下,猛然“噌”的一声,从红线上挣开了。

动作中,其余的牌子被刮蹭到,发出“叮叮玲玲”的清响,像某种编钟的余韵。

林言走到莲池边,面无表情将自己的铁牌扔了进去。

“哗啦”一声入水,很快沉到了池底,看不见了。

三生姻缘,来世再见......?

林言漠然想:不必了。

这辈子,因为陆含谦,他就已经恨自己活得太久了。

陆含谦取了车来,停在门口,鸣了声笛。

林言上车,他还是有些好奇,忍不住问:

“刚才那锦囊......你到底写了什么啊?”

林言并不答,只笑了一下,不知道什么意味:

“......你不会想知道的。”

作者有话要说:以下是感谢名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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