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少龙与滕、荆两位兄弟及陶方四人在十八铁卫护翼下,朝王宫进发,忽地前方蹄声骤起,暗雾中一骑在前方狂驰而来,后面追着十多名骑士,就像以长街当作了竞赛的走道。
滕翼大喝道:“来人停马。”
前面骑士已来至灯笼光映照的范围内,只见他满身鲜血,大叫道:“大将军救我。”
众人定睛一看,赫然竟是国兴。
国兴想伸手勒马,但显已支持不住,侧身由马上堕往左方。
就在战马煞停,国兴快要肩撞地上之际,弓弦声响,一支劲箭由后边骑士手上发出,准确得难以置信的由国兴后颈透入,前颈穿出,到国兴掉到地面时,已成了一具毫无生命的尸体。
纵使以项少龙一向的反应迅捷,仍看得头皮发麻,且目眦欲裂。
十八铁卫全体掣出弩弓,迅速上箭。
那批人奔至国兴倒地处,纷纷勒马停定,带头者管中邪正把强弓挂回马背上,大声道:“项统领见到了,国兴畏罪潜逃,下属不得不执行王令,把他射杀。”
项少龙浑身冰冷,同时涌起滔天怒焰,“锵!”的一声拔出百战宝刀,冷喝道:“管中邪你竟敢当着本人眼前,射杀我都骑副统领?”
管中邪的亲卫立举铁盾,挡在他面前,形成盾墙。
管中邪好整以暇笑道:“项统领请勿误会,且听我详细道来,卑职奉有储君之令,追辑今早蓄意刺杀储君的凶徒,竟发觉凶徒实由武士行馆馆主邱日升勾结前来咸阳。现在邱日升和凶徒全体落网,由仲父亲自审问,就这国兴拒捕逃走,项统领清楚看到,若觉卑职有失职之处,大可在储君、仲父和太后驾前提出来说好了。”
接着喝道:“给我搬尸!”
项少龙一时亦不知该如何应付,大喝道:“不准动他!”
管中邪占尽上风,大笑道:“项统领有命,卑职怎敢不依,我们走!”
拍马掉头便去。
那批都卫策马缓退十多步后,才齐声呼啸,纷掉马头,追着管中邪去了。
项少龙等脸睑相觑,目光最后落到劲箭贯颈,倒毙血泊中的国兴尸身处。
陶方叹道:“我们终是低估了吕不韦,这一着确是毒辣之极,不但歼灭了武士行馆,同时落了我们和缪毒的面子;还可把矛头直接指向缪毒,甚或杜璧和蒲鹄。”
滕翼肃容道:“吕不韦说不定还会乘机借此事闹大,对付缪毒和他的手下。”
项少龙摇头道:“他绝对动不了缪毒,小俊你着人为国兴处置身后事,同时保护他的家人,我立即进宫面见储君,看看如何应付此事。”
一夹马腹,往前驰出,再不忍见国兴的惨状。
一直以来,管中邪虽是他的敌人,但他仍是对他有三分惺惺相惜的心意。
但在这一刻,他只想将他碎尸万段,再没有丝毫可惜的感觉。
到了通往王宫的大道上,只见车水马龙,公卿大臣们似像一点都不知道咸阳城刻下的腥风血两,都兴高采烈的往赴春宴。
抵达宫门时,遇上了昌文君,后者神色凝重,迎上来道:“储君正要找少龙呢!”
项少龙忽地记起一事,登时汗流浃背,向滕翼道:“咸阳城今晚定是插翼难飞,赵大和单美美……”
滕翼剧震道:“我晓得了!”掉头便去。
项少龙忙吩咐昌文君派出一队禁卫,跟去保护滕翼,这才入宫见驾。
心中对国兴的死仍是难以释然。
自己确被胜利冲昏了头脑,也不想想在成阳城内吕不韦的势力是多么庞大。
以他的精明,怎会想不到小盘的被刺,杜璧、蒲鹄两人一定脱不了关系。
现在吕不韦拿下了邱日升,摆明是要对付缪毒。
不过他却清楚知道,或者由历史上早知道在缪毒公然作反前,吕不韦仍奈何不了缪毒。
与吕不韦这种人对敌,一个不小心,便要吃上大亏。
想到国兴刚弃暗投明,便给管中邪活生生在自己眼前射杀,那种愤恨及无奈的感觉,真使他恨不得立即尽起乌家精兵,杀进仲父府去。
小盘此时正在书斋内,和昌平君、李斯、王齿、王陵四个心腹大臣大将说话,神色出奇地冷静,见他来到,欣然道:“太傅免礼。”
项少龙勉强压下心中波涛汹涌的情绪,在王齿下首坐好,沉声问道:“眼前情况如何?”
王齿答道:“管中邪刚才对武士行馆发动突袭,那常杰和安金良当场被杀,邱日升给他们用棍把右手骨敲碎了,行馆的二百多名核心武士全被擒拿,另外还审讯了两名受了伤的刺客,证据确凿,使邱日升没得抵赖。”
对面的李斯道:“那些人被送到我那里去,包括邱日升在内,都一口咬定是缪毒指使的。由于渭南武士行馆之所以能够重开,全赖缪毒大力保荐,所以缪毒今次很难置身事外。”
小盘道:“我要找太傅,就是想大家商量一下,是否正好藉此事除去缪毒?”
项少龙心中恍然,小盘虽被迫接受自己安徘以缪制吕的妙计。但事实上他对缪毒鄙屑厌恨至极点,因为缪毒等若把朱姬由他身边抢去了。
在很大的程度上,小盘亦恨不得能有机会深深的伤害朱姬,以泄心中怨愤。现在黑龙出世,他再不像以前般那么惧怕吕不韦,所以更觉这想法极具诱惑性。
只要他项少龙略一点头,小盘传令下去,可能比小盘更恨缪毒的吕不韦便会立即派人去杀尽缪毒的家将,真个阉了他,再屈打成招后,才交给李斯这大法官处理。
朱姬本身并无实力,若小盘不站在她那一方,吕不韦确可为所欲为。
项少龙叹了一口气道:“缪毒现在那里?”
昌文君答道:“他和大枇心腹家将躲进了甘泉宫去,太后曾两次派人来召储君,都给储君婉拒了。”
项少龙至此才知形势的险恶,事情来得太快了,吕不韦肯定早知邱日升与此事有关,故竟拣了春宴举行之前动手,教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众人目光都落到他身上,显是知道小盘心意,故既不敢反对,可能亦不想反对,特留待他说出能左右这未来秦始皇的决定。
事实上项少龙也找不到反对的有力理由。
只见小盘龙目生辉,一瞬不瞬瞪着自己,充满渴望和期待。
小盘对他终有异于对其他人,尽管威权日增,但最后仍是死心塌地尊重他的看法。
叹了一口气后,把管中邪当着自己面前射杀了国兴的事说出来。
众人同时色变。
王陵大怒道:“这可是太过份了。”
项少龙冷静地道:“这里没有半个人会为缪毒之死叹一口气,但我们却不能不思量接续而来的后果。”
接着向李斯使了个眼色。
这可说是要李斯表现他是否够朋友的机会了。
现在小盘最信任的人,除了他项少龙外,就数李斯,其他人都差了一截。
李斯乃极为精明的人,自知项少龙心意,肯定地微一点头,道:“若此刻除去缪毒,最受打击的当然就是太后,这事若发生,太后将威信荡然,再难亲政主事,在那种情况下,只要吕不韦联结朝中大臣,说不定可真的成为辅政大臣,那我们凭黑龙辛苦弄出来的形势,就会尽付东流了。”
王齿沉声道:“我们大可推举少龙以太傅身分辅政,尤其少龙今早护驾有功,兼之有黑龙出世,王绾和蔡泽等都知谁是真主,吕不韦就算要扭转形势,恐亦扭转不来。”
昌干君同意道:“没有人比少龙更适合做辅政大臣了。”
项少龙苦笑道:“储君和诸位这么看得起我,我自然很高兴,不过吕不韦今趟蓦然向缪毒发难,固是怕我们革除管中邪之职,但亦未必真把矛头直指太后,可见定是另藏祸心,最后目的仍是要对抗我们那条宝龙。”
小盘沉吟片晌,点头道:“连我们都知道邱日升和杜璧蒲鹄暗中勾结,吕不韦没有理由不知道,但今趟他只针对缪毒,一句也不提杜璧和蒲鹄,其中确是有点间题。”
李斯色变道:“会否是吕不韦已与杜璧和蒲鹄达成秘密协议,牺牲邱日升以扳倒缪毒和太后,那只要再……嘿!”
众人同时色变。
昌文君失声道:“这绝非没有依据,因为蒲鹄由祭场返回来时,被吕不韦邀上他的车同座,说不定就在车内达成了协议。”
这就是政治了。
尽管看似不可能,但在形势剧变下,敌对的人亦可因权衡利害而变成合作者。
在吕不韦的立场来说,他与缪毒和朱姬已是势不两立,以小盘和项少龙为首的政治集团更是和他仇深似海。若他不是有蒙骜的实力在支撑着,早连性命都丢了。但假若他与以成乔为中心的利益集团结合,声势自然大是不同。
小盘神色凝重道:“寡人倒没有想到这一点。”
王陵吁出一口凉气道:“自黑龙出世,吕不韦和杜璧等都慌了手脚,在力图扳回大势下,这样做毫不稀奇。为今问题在我们都对缪毒看不顺眼,是否该乘机放倒他而已?”
众人眼光再吹落在项少龙身上。
项少龙开始又感到宿命的无可改变,缪毒是注定了不会这么快败亡的,所以众人才忽然有个这样的想法冒了出来。
对吕不韦来说,成乔的威望比小盘至少差了几条街,杜壁和蒲鹄亦远比不上王齿、李斯和自己等人,所以假若成乔取代小盘为秦君,就只有被他操控的份儿,而绝无自主之力。
由此亦可见他对小盘这“儿子”已撤底失望了。
微微一笑道:“缪毒算什么东西?眼前我们最大的敌人只是吕不韦,故暂时最聪明的做法,仍是留缪毒以制吕不韦,然后再设法清除成乔等人,那时就毋需愁吕不韦还有什么作为了。”
小盘仍有些不心息,皱眉道:“但我们有什么方法对付成乔呢?”
项少龙笑道:“那还不简单,着他领兵出征赵国,他和赵人的关系就无所遁形了。”
众人同时拍案叫绝。
这就是情报的重要,若非项少龙深悉蒲鹄和赵国大将庞爰的关系,就难以想出这条妙计来了。
小盘呆了一呆,接着哈哈大笑道:“没有比这更简单直接的方法了,但却须等待时机,现在黑龙才出世未久,寡人仍须一段时间去巩固权位。”
李斯当了廷尉后,身分大是不同,一改以前的韬光养晦,发言道:“既是如此,我们就该让缪毒清楚知道吕不韦要毁了他,那他和吕不韦就更势成水火了。”
王陵慎重地道:“但此事有利亦有弊,可以想见太后会由今次事件,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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