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很干,干得人口舌发裂。
一身形剽悍、满面虬髭的大汉,看着那柄亮银飞镖,默然不语,眼神中透着痛苦与郁结。
孙笑飞叹道:“兄弟,若是别的事情,我倒是可以网开一面,劫掠灾银,天理难容。”
一声“兄弟”,让铁传甲嘴里有些发苦,像嚼碎了两个蛇胆。呐呐道:“翁老大犯下这样的事情,着实不应该。”
即便是明知对方触犯国法,依然尊称翁老大,可见两人深厚的义气。
但现在,他却不得不背刺自己的兄弟。
大义灭亲是一件很痛苦,很无奈,很绝望的选择。
孙笑飞叹道:“若只撸了官位,也无妨,只是几万灾民……”
铁传甲哽咽地插话道:“孙大哥,不必说了,我陪你一起去,送翁老大一程,只求不让他留下污名。”
孙笑飞眼中精光一闪而过,叹道:“翁老大,有你这样兄弟,真是百世修来的福气。”
铁传甲惨笑道:“他不应该有我这样的兄弟,我也不配做他的兄弟。”
看了半天苦情戏的赵启,微微一笑,朗声道:“既然证据确凿,直接捉拿就是,用不着铁传甲出卖兄弟。”
孙笑飞一愣,干笑道:“是我思虑不周,只是想着有铁兄相助,就万无一失了。”
赵启笑道:“捉拿要犯,是咱们的本分,铁传甲帮咱们查明了真相,已经尽力了。”
接着又诚恳的说道:“这样的豪杰,让他带着咱们去杀翁天杰,这一辈子,都会活在愧疚中,本官于心不忍。”
铁传甲抬头看着赵启,哽咽得说不出话,眼中感动的泪水,如黄河泛滥。只觉得与赵启相识片刻,就有千百世的交情。
赵启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这不是你的责任,不用背负,何况有本官在,翁天杰逃不了。”
接着转头对孙笑飞说道:“孙捕头,你觉得呢?”
孙笑飞略显尴尬,赔笑道:“那是,赵大人出马,绝无差池。”
翁宅。
三进的院子,宽敞阔绰。
翁天杰看着拜贴,眼露疑惑。片刻后,又高兴地出门。
“赵总旗,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
远远地,赵启就看到翁天杰笑脸相迎。
赵启也走上前,拱手道:“打扰之处,还望海涵。”又指着孙笑飞说道:“这位是斩风刀,孙捕头。”
翁天杰眼睛一亮,笑道:“久闻大名,只是无缘得见。”
孙笑飞沉着脸,只是点了点头。
翁天杰一愣,也不发作,只是笑道:“请!”
前堂,三人分主客就坐。
不等上茶,赵启就问道:“侠王府一役,燕大侠没能留住翁兄,真是可惜。”
翁天杰笑道:“燕大侠武功盖世,翁某这点手段,也帮不上忙。”
当日燕南天技压群雄,又不忍心其他人为了侠王府再起杀戮,就顺势做了侠王。
最有意思的是,他拒绝了赵正义等人加入侠王府的请求,单单邀请了翁天杰。
可惜翁天杰拒绝了。这让“侠王”燕南天,成了孤家寡人。
当然如果翁天杰答应了,也许就不会犯下这诛九族的罪。
只能说,世事无常,天注定。
赵启拿出一锭官银,放在了翁天杰眼前。
翁天杰脸色大变。
赵启叹道:“铁传甲被本官抓了,削了他四肢也不愿吐露银子是谁给的。”
翁天杰拍案而起,眼睛通红地看着赵启,怒道:“你说什么?”
赵启淡然地看着他,“铁传甲却不知道,锦衣卫办事,不需要证据,他在保定府,出入最多的,就是你这,银子的出处,不言而喻。”
翁天杰眼露痛苦,失声道:“是我害了传甲兄弟,是我害了他。”
赵启叹道:“果然是你劫掠的赈灾银两。”
翁天杰一愣,知道自己被诈,眼神一暗,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什么赈灾银,不是贪官的脏银么?”
赵启眼神一变,正想发问,衙门的班头,闯了进来,朗声道:“大人,翁天杰的妻儿老小都控制了。”
翁天杰双目血红,怒吼道:“狗官!”一抬手,亮银飞镖射向赵启与孙笑飞两人。
赵启似乎没动,却避开了飞镖。
孙笑飞侧身退步,也避开了飞镖。
翁天杰猛地窜了出去。
刀光亮起,孙笑飞的刀,在翁天杰的背上划了一道口子。
如果翁天杰慢了半拍,绝对会被一刀两断。
赵启眼神一冷,残影丛丛,跟在后面。
后院,大火熊熊。
凄厉声偶尔响起,烧焦的肉香飘荡。
衙役们押着老人妇女。
翁天杰想闯进去救人,却被万大万二拦住。他俩只拦不杀,自然是得了赵启的命令。
孙笑飞赶到,对着班头使了个眼色,然后死死地盯着翁天杰。
万大万二,对付一个心神不宁的翁天杰,可以说是游刃有余,如果不是想只擒不杀,早就了结他。
斗了半晌,翁天杰已经乏力。
突然,一个衙役,将翁天杰的儿子,捅穿了。口中骂道:“想逃!”
一声凄厉的声音传来,“我儿啊!”翁大娘泪眼婆娑,满脸悲恸。
翁天杰眼龇欲裂,怒吼道:“狗官,我要杀了你!”一个转身,猛扑赵启。
赵启岿然不动,凝视着一切。
孙笑飞纵身而起,刀出无声。“受死!”
翁天杰已成哀兵之势,只攻不守,只靠一双铁拳,竟逼得孙笑飞落入下风。
万大万二,看向赵启。
赵启摇了摇头,又看着人质方向说道:“看着衙役,没有我的命令,谁敢动手,直接杀了。”
刚才动手的衙役,闻听此言,瑟瑟发抖。其他人也熄灭了其他心思。
孙笑飞岌岌可危,又等不来赵启的支援,手中刀法一变,刀气如腊月冷风,让翁天杰挡无所挡,眨眼间,身上鲜血淋漓。
翁天杰大吃一惊,“是你……”
孙笑飞眼神一狠,手中刀趁着翁天杰失神之际,毫不留情地斩向他的咽喉。
当——
圆月刀光亮起,孙笑飞手中的长刀,断成两截。
赵启笑道:“孙捕头,何必着急。”
孙笑飞面如土色,身子发抖。
翁天杰嘲讽地看着他,哈哈一笑,“狗官,是你,你完了。”
孙笑飞缓缓呼吸,冷静了下来,沉声道:“赵总旗,为何帮这钦犯!”
赵启冷声道:“杀了他,怎么找银子。”
孙笑飞一愣,嘎道:“这种冥顽不灵之徒,怎么会老实交代?”
赵启道:“翁天杰,你愿意交代吗?”
翁天杰眼神奇异,道:“我愿意,我愿意,哈哈哈。”他虽然在笑,但对孙笑飞的恨意,直接,厚重。
孙笑飞脸色铁青。
翁天杰对赵启问道:“那些银子,真是赈灾用的!”
赵启点了点头,“千真万确!”
翁天杰苦笑一声,“银子在我房间床铺下面的地窖里。不过,只有五万两。”
赵启道:“还有四十五万两呢?”
翁天杰戏谑地看着孙笑飞,笑道:“那就得问孙捕头了!”
孙笑飞怒道:“血口喷人,我杀了伱!”
正想动手,阴无极血剑一亮,只盯着孙笑飞的喉咙。
孙笑飞咽了口水,不敢动弹。
噗呲——
一柄长刀,直接穿透了孙笑飞的胸口。
班头一击得手,毫不迟疑往外逃去,身法如飞鸟一般,无比迅捷。
一抹银色月光,刀出,断魂。
衙门的班头,就像赵宅树上那只小鸟,从空中掉了下来,眼睛如死鱼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