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乌云密布,阴沉得让人发慌。
陈府大院,一片惨白。
灵堂很气派,金丝楠木的棺材旁边围绕着几位哭哭啼啼的妇人。眼泪弄花了脸蛋,也没有擦拭。
陈老爷颓废地走着,膝盖肿起来了,左手拿着一垛纸钱,右手机械地将一叠一叠的纸钱放进火盆里。即便有时烧到了手,似乎也没有知觉。
火盆里,已经堆满了灰烬,这是父亲给儿子的花销,是爱。
一阵冷风袭来,火苗摇荡,起了灰烬。
陈老爷的眼泪止不住流下,伸手去抓,以为自己儿子的游魂回来了。
透过眼泪,一道模糊的黑影,笔直地站在灵堂前,高矮胖瘦都和自己儿子差不多。
陈老爷很激动,缓缓靠近,酸麻的双腿不停地颤抖着。
泪水越来越多,视线变得清晰。
一青年男子,抱着长剑。刀削一般的脸庞,冰冷的眸子,对死者与家属没有半分怜悯。
“你是谁?”陈老爷颤抖着低吼道。失望,悲恸,奇怪。
男子冷冷地说道:“杀了你儿子的人,就是我。你悬赏的,也是我。”
这人竟然是阴无极,他真是胆大包天,被通缉追杀的情况下,还想着斩草除根!
陈老爷跌坐在地下,恐惧、愧疚地看着男人,沉声说道:“你是来取我性命的么?”
阴无极道:“不错,既然是我杀了你儿子,也不应该再留你一命。”
或许是哀莫大于心死,或许是认命了。陈老爷自嘲一笑。不再恐惧,很坦然,淡淡地说道:“拿去吧!”
阴无极冷声道:“你以为我会可怜你吗!”
陈老爷沉默不语。
“你当然不会,不过你杀不了他!”语气掷地有声,肯定,强势,是让人听着放心。
阴无极惊骇不已,他居然没有发现灵堂内潜藏着高手。
锦衣华服,年轻,俊俏得过分。
阴无极从来没有见过他,却肯定地说道:“七杀魔刀,赵启!”
赵启笑了笑。
两道斗牛服毫无征兆地出现,一左一右,封住了阴无极能够逃走的方位。
阴无极心沉了下去,这三人,每一个都让他没有战胜的把握,而且这架势,想逃都难。
当然,他可以后退,身后就是大门,但他却犹豫了,后退的速度,肯定比向前要慢,他没有把握。
砰——
大门猛地被推开,诸葛神君带着几十号人马,将阴无极最后的退路,堵得严严实实。哈哈大笑道:“阴无极,你果然会来!”
语气很得意,能料敌先知,确实会很有成就感。
阴无极面沉似水,冷声道:“堂堂诸葛神君,勾结朝廷鹰犬,真是让人不齿。”
诸葛神君笑道:“能为民除害,又有何妨。”
阴无极嗤笑一声,目光变得凶狠,像一只被困住的野狼,准备撕碎第一个上前的敌人。
赵启上前一小步。
红色剑光向流星一样闪耀,阴无极搏命一剑,比任何时候都快,他自信没人能躲过这一剑。
赵启似乎动了,似乎没动!
一轮圆月湮灭了流星,红色长剑戛然而止,停在赵启的左耳旁边。
长剑只要轻轻一划,就能割破喉咙。
阴无极却僵硬地像千年化石,像一个兵马俑。
一缕黑发飘然落地,额头上的冷汗趟过鼻梁,冰冻在鼻头上,像一颗透明珍珠。
“你为什么不杀我?”阴无极面如死灰,语气低沉,不解。
赵启笑道:“我只是说伱今天杀不了人,又没说要杀你!”
阴无极诧异道:“你不是要捉拿凶手么?”
赵启点头道:“不错,我要杀了他。”接着又说道:“你不是他。”
阴无极收回长剑,不可置信。
诸葛神君本来沉浸在那一轮圆月中,暗自侥幸没有直接面对赵启,见事情似乎反转,抢道:“不是他,那是谁害死的陈少爷?”
赵启冷眼一看,叹道:“是我!”
阴无极眼珠子瞪得老大。
诸葛神君急道:“不可能!凶手怎么可能是你!”急切之下,“大人”两个字都抛之脑后。
陈老爷沉声道:“大人,凶手不是你!”
阴无极的脑浆都沸腾了,自己承认是凶手,赵启说不是。赵启说他自己害死了陈少爷,其他人都说不是,
赵启默然半晌,眼中有些歉意,叹道:“我知道我不是凶手,但的确是我害死的陈少爷。”
云山雾罩的话,让陈老爷直愣愣地。
赵启道:“是我高估了他们的底线,你说呢,诸葛…神君!!”语气由缓变疾,由小便大,“诸葛神君”四个字,像在木板上钉上长钉。
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诸葛神君身上,尤其是陈老爷,后悔,嘲讽,无异于在说,“凶手露馅了!”
诸葛神君像被万箭穿心,强撑着,干笑道:“赵大人可不要开玩笑,我只知道凶手是阴无极!陈老爷,你说了!”
陈老爷笑了笑,眼泪掉了下来,悲凉道:“正不是正,魔不一定是魔,善人未必做得都是善事,若不是我做了错事,也不会害死自己的儿子!”
阴无极听出了一些东西,冷笑道:“不错,正道也可以做坏事,大善人也可以做恶事!”
赵启叹道:“善事也好,恶事也好,未必会遭到报应!但,做错事,就会付出代价!”
陈老爷再也忍不住了,双膝跪地,痛哭道:“我错了…,还请大人做主。”
赵启看着诸葛神君,沉声道:“我说过,我一定会杀死凶手,你记得么?”
诸葛神君觉得事情超出了掌控,不过还心存侥幸,低声道:“记得,所以老朽一直在追查阴无极!”
赵启觉得没了意思,冷声道:“赵正义与秦孝义没来?”
诸葛神君道:“他们去参加好朋友的订婚礼了!”
赵启道:“谁的定婚礼?李寻欢么?”
诸葛神君眼露惊骇,觉得天塌下来了,失声道:“你知道?”
阴无极眼神中透着诧异,不知道怎么会和名满天下的小李飞刀有关系。
赵启没有理会,低头对陈老爷问道:“本官最后问你,凶手是谁?”
陈老爷身子微微颤抖,回头看了看灵堂内的棺材,万分自责,又转头看着诸葛神君,眼神透着无穷恨意,大声喝道:“是他,就是他。”
诸葛神君怒骂道:“胡言乱语!真是找死!”
“猖狂!”
赵启怒喝一声,话音未落,人已经到了人群中。
刀光剑影,闪烁不停。
鲜血飞溅,残肢断臂。
赵启每出一刀,就有一位高手丧命,无论是真元境,还是外罡境,都没有分别。
诸葛神君心惊胆战,逼迫下属拦住凶徒,自己则是隐藏在人群中,寻求一击必胜的时机。
一個一个前仆后继,在七杀魔刀下,成了亡魂,却没有给赵启造成一丝阻碍,直到最后两个,被诸葛神君推了出去,他都没找到破绽。
太快了,杀得太快了,快到这群乌合之众没来及害怕。
锦衣无风自动,没有落下一滴污渍。像一只凤凰,穿过熊熊火焰,羽毛的颜色更加光彩夺目。
七杀魔刀刀尖鲜血在滴,诸葛神君的心也在滴血,几十年拉起的势力,眨眼间,灰飞烟灭。
“魔…魔鬼…你是魔鬼…”历经磨难,这段时间更是出尽风头的诸葛神君,在刀光下,丧失了反抗的勇气。
邪邪一笑,撒出一把粉末。猛地抽身而退,速度之快,如飞鸟一般。
赵启眼神冷得像千年寒冰,脚尖一点,化成一只凤凰,凤鸣声嘹亮高亢。
刀光亮起,化成无数圆月,围绕在诸葛神君的周围。
诸葛神君如惊弓之鸟,径直落地,浑身无力地站着。
噗呲噗呲——
数十道声音,数十道伤口,数十道喷泉,喷出鲜血。
血雾笼罩。诸葛神君眼神暗淡,呼吸低沉,像蚊蝇挥着翅膀。
赵启挥了挥手,门外几十号锦衣卫鱼贯而入。
花手弯下身子,从诸葛神君的怀里收出几个瓷瓶。
每一个都嗅了嗅。
肯定地说道:“大人,这是桃花尽放春意残,这是解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