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等等。”
安向文猛地从床上坐起,由于起得太猛了,血氧一下子没跟上,人类眼前一黑。
黑色雾蔼蔼地罩在眼前,数秒后才散开。
安向文觉得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不应该会累到睡着才对。
不说他每天晚上都阳间作息……好吧是最近比较阳间,发售的新游戏王○之泪还没到货也就不存在通宵通关的情况,加之找到新工作,上下班需要打卡,他只能早睡。
昨天更是因为要来接白僳,安向文睡得准时,不愿让他白哥多等。
在近期这样健康的作息下,他怎么会忽然犯困呢?
卷毛青年不解地揉揉脸颊,疑惑酝酿于胸。
再回想“睡”前最后的记忆,只有小青年张张合合的嘴,他记不清对方最后都说了些什么,倒是小青年背后墙上的花纹挺扎眼的。
谁家公司没事用花里胡哨的红色铺墙啊,设计的时候没被领导给毙了吗?
安向文在心里默默吐槽着,但他也想不出其他奇怪的地方了,只好暂且认为是自己身体不适。
说不定是之前被感冒的同事给传染了……可他现在好像也没症状啊?
卷毛青年轻咳两声,又擤了擤鼻子,呼吸顺畅、喉咙不哑,他甚至觉得自己能打两个壮汉。
思考走到了死胡同,干脆就不想了。
安向文身子一侧,双脚落了地。
他看向白僳,后者合上书后就一直没翻开了。
白僳见人类脸上精彩纷呈的表情变化结束后,才施施然继续说:“你现同事帮你打过电话了。”
安向文:“哈?”
白僳:“似乎是前同事打电话过来问你怎么还没到,伱现同事就帮忙解释了一下。”
卷毛青年的神情从茫然转为顿悟:“哦对,我晚上本来约了人喝酒……”
独居的单身青年不需要和家里人打招呼,这一点无论白僳还是安向文都是一样的。
卷毛青年揉了揉脑袋,勉强接受了现在的情况。
白僳看着人类说要洗把脸清醒一下,走入了房间配套的洗手间中。
他也从床上站了起来,把从外面带进来的书随手丢到一边,并走到窗户边。
这处供人休息的房间构造简单,唯一一扇透光的窗户外面是笔直竖起的铁栏,至于窗户本身,那是打不开的。
白僳进门时就去试过了,假模假样的窗框与墙壁焊死了,玻璃他敲了敲,厚实程度远超正常的水平。
以人类的力量,估计很难锤开。
这里的人类单指洗手间里的安向文。
被念到的卷毛青年打了个喷嚏。
安向文掬着一捧冷水扑到脸上,冰凉的水珠沿着额角、脸颊滑下,一路流到敞开的领口里。
凉意使人更加清醒,卷毛青年捋了捋因为被打湿而站在额头的碎发,也没擦干,就这么朝外走。
边往外走,他边说道:“好吧,在公司楼下的宿舍休息一晚也没什么……之前就听公司说有租楼下做员工宿舍什么的,没想到是真的。”
“对了白哥,我的手机呢?”
卷毛青年先前在洗手间摸了下自己上下身的口袋,什么都没摸到。
他以为是有人因为他要躺着,把他口袋里的东西掏出去了,免得硌到他。
安向文走出来后看到白僳站在窗户边,他以为人在看外面的风景没听到他的问题。
于是人类自己绕着房间转了一圈,然后他发现……这房间干净得堪比他身上的口袋。
安向文:?
人类隐约感到了不妙,这时白僳从窗外的车水马龙中收回了视线,回答道:“你的手机被你同事拿走了。”
安向文脑门上冒出的问号稳定运作中,他迷蒙地同白僳对上了眼。
安向文:“为什么我的手机被同事拿走了……?”
白僳:“其实不止是你的手机,你身上其他东西也被拿走了。”
安向文:“?”
安向文觉得自己打问号的时候不是觉得自己有问题,他是觉得其他人有问题。
安向文:“为什么要拿我东西……等等,白哥你的手机呢?”
黑发青年听到这句问话,像是恍然大悟,手在口袋里摸索一阵,然后拖住了自己的下巴。
白僳的记忆在脑海里一览无遗,他清楚地记得他从休息室离开时只拿上了那本被他拆开又黏上的册子。
至于手机,被留在了装茶点的托盘下。
略微翘起的托盘有些扎眼,所以白僳把休息室内放着的杂志也拿过去做了遮掩。
不管怎么看,人类都会觉得是他不小心把手机忘了。
这么想着,他这么答了:“忘在你公司的休息室里了。”
卷毛青年听了满脸无语:“这样吗?那得赶紧拿回来啊。”
人类开始朝门口走,短短几步路,随着他靠近门的方位,人类的心跳一点点加快。
仿佛……有什么令人不安的事要发生了。
卷毛青年扭动门把手,可以按下的力度让他稍一松气,但很快,人类发现他高兴早了。
门一开,他往左右一看,走廊两头都有人。
非常不好惹的人,五大三粗的模样,手臂上那肌肉看着能锤两个他。
白僳在房间内看着安向文咽了咽口水,一鼓作气往外走。
他在心里默念了二十个数。
人类青年的脚步声走远,与人开始交流,暴躁的对话和弱气的回应,似乎有人高声大喊了什么,最后是踉跄的脚步声回归。
卷毛青年有多挺起胸膛走出去,回来的气息就有多灰溜溜。
安向文刚回到房间,门就在他身后嘭的被人关上了,关阖的气流带起了他头上的小卷毛,看得人更加可怜了。
白僳半睁着眼睛,略显无辜地问:“怎么了?”
怪物一点没有自己把人类一起带入坑里的愧疚感。
没办法,毕竟人类是他的“介绍人”呢。
有点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安向文哭丧着脸,在回答白僳之前,他回顾起今天发生的一切。
不止是今天,在脑子里的时间倒转后,安向文一路回顾到了他进公司、他来面试、他被人推荐工作、他去互助会……
所有事情在头脑里滚了一圈后,卷毛青年沉痛地开了口:“白哥,我觉得我们进贼窝了。”
……
“什么贼窝?”
“传销。”
“传什么?”
“传销。”
“什么销?”
“传销!!!”
卷毛青年在白僳面前提高了音量,喊完这一句后,他连忙回头看向门并捂住了嘴。
等了会,门外没动静,安向文松了一口气。
接着他哀怨地转过脑袋,看向白僳:“白哥,我当局者迷也就算了,你也没看出这是传销的套路吗?”
对人类骗局知之甚少,但还是知道今天有诈的白僳脸上挂着浅笑:“没看出来哦。”
安向文听了回答,满脸自责:“是我不好,没看出来这工作是个骗局……呜。”
人类青年说着,声音呜咽起来。
因为暂时也出不去,他就从自己去互助会复盘起,他在互助会上见到了一名有过几面之缘的女性,对方出现在互助会的时间不固定,恰好他去的几次都在。
惯例的互助会开场白后,在自由交流的时候,那名女性找上了安向文,她带着清丽的笑容,给安向文递了一张名片。
“递完名片她就跟我聊了起来,具体聊了什么……唠家常也记不清了,最后她给我推荐了这里的面试机会。”
“然后我就挑了个日子来了,面试的时候人事很友好,很顺利就入职了,而且这里的福利也真的高……”
“问一下,有多少?”
白僳打断了安向文的,追问了一句。
卷毛青年幽幽地抬起头,用手给白僳比了几个数,引得黑发青年抽了一口气。
白僳对钱的概念可以用吃的和自己的工资来衡量,他大概算了下,安向文比的一个月的数足够他……
黑发青年吸了一口气,是一笔巨款啊。
但这样来说的话,不是肉眼可见的可疑吗?
面前卷毛青年的自述还在继续,他深挖自己入职的所有可疑之处。
除了过高的工资和极佳的福利外,他还交了笔高额的培训费,现在想来,那个估计是押金……
白僳:“冒昧问一下,交了多少?”
安向文长叹一口气,二度举起手,比了一个数字。
这下白僳改用看傻子的眼神投向安向文了。
安向文:“……我知道这个数很大,但白哥你不要这样看我了!”会显得他是个智障。
好吧,复盘到现在,他觉得自己可能是。
不过,他也没想到时代发展得如此现代化了,还有人用如此传统的收手机的方式来限制人生自由……
他就是说,有没有可能,人失联久了,会被报警的啊?
卷毛青年又考虑起了贼窝“屈打成招”的可行性。
安向文先前出门讨要手机时有留意走廊两头壮汉,以安向文的体型和身手来说……只有挨揍的份。
卷发青年瞟向白僳,身型上来说,他白哥比他还要瘦削,身手的话……
白僳察觉到了人类的目光,他和善地笑了笑:“总觉得安向文你在想什么很冒犯的事。”
人类青年抖了一下,立马正襟危坐:“没有,在想被困住了怎么出去……打出去有点不现实。”
人类想着想着,想到了白僳的职业。
安向文眼睛一亮:“白哥你是主播的话,几天不直播一定会被粉丝追问的吧!”
“嗯……实际上,我现在直播的时间很随缘。”白僳残忍地打破了人类青年的美好念想,“以我现在的频率,好几天不播也没关系。”
“而且。”白僳追加道,“我的狗很聪明。”
卷毛青年不解地与白僳对视。
然后人类想到了,近来占据白僳直播间篇幅很大的某只白色狗狗。
萌宠自然得人心,就连安向文都会在闲暇时看着猫狗照片吸两口,来降低工作压力。
安向文干笑了两下:“哈哈,白哥你的狗很聪明,所以……?”
白僳应和道:“所以它会自己开电脑直播。”
安向文觉得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不能吧?”
白僳认真地点头:“可以的。”
寻常的宠物犬做不到,但白犬一定可以。
就算不可以,白僳也会下命令的。
他还没在这待够呢,可不能让粉丝打扰了。
白僳露出了一瞬间的笑意,笑起来的同时让周遭的温度低了几度。
明显的温差使人类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胳膊,脑袋还朝天花板上瞟了圈,发现安在上方的空调没有启动的迹象。
等安向文看回来,室温已经恢复如常。
可就这短短几秒的温差让安向文认为,这房间……不,这贼窝有古怪。
白僳:过程错了但答案对了。
眼看着人类的思考要奔着诡异的方向而去,出于对背过题、考过试,貌似有那么一点点责任所在的第二份工资来源,白僳拍了拍手。
卷毛青年朝他看了过来,白僳提及道:“我对陀川有点印象。”
“什么?”人类果然被引走了注意力,“是之前发的传单吧?”
“算是吧,只是略有耳闻,以前查过。”
当时的网络搜索结果便是只有片面的网站展示在外,要在线下寻找的话……挺难的。
公司地址不明,网络上没有招聘信息,除了在路上接到传单或者被亲朋好友邀请,似乎没有其他接触方式了。
唔,果然是被什么隐藏掉了吗?将与外界的联系刻意切断了,还是挺严格的上下线关系。
白僳有大致观察过今天那间会议室里坐着的人,无一例外都有联系人。
第一排的左数第二个人与前台女性认识,右数第三个人和开门的小青年认识,倒数第二排最中间的那人是清秀女性的亲戚……
而他,由安向文带进来,安向文又有他人的介绍。
不过他现在要说的不是那些网上查来的消息,而是他在休息室坐的那会,在特殊部门的app上查到的。
他权限有限,但也能够查到只言片语。
比如,陀川这个公司背后掩藏的弯弯绕绕,以及他们同邪教有某种联系。
此邪教非彼邪教,并不是福招寺那种路数。
苦于抓不到证据,就算因为传销出事了顶多也只能按照刑事犯罪来处理。
可现在的话,他们把自己请了进来。
白僳头一偏,同安向文说道:“我之前和警察打过交道。”
“他们说,这家公司好像同黑恶势力有所联系。”
邪教也可以算黑恶势力,没什么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