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 父母(1 / 1)

黑发青年仰躺在客厅的沙发上。

他最近挺喜欢这个姿势的。

客厅的沙发在白犬霍霍下于月初报废,白僳干脆就买了个更软的,能让自己整个陷进去的。

人类可能坐着不喜,他是非常喜欢。

他仰着脑袋,双手交握置于腹部,视线平视前方,一摞纸悬在面前,由两根白色的“手掌”举着,随着其主人的念想一页页翻阅。

白僳在看原人类父母的资料。

冷冰冰的文字记录着人的生老病死,由于只是供人观看的报告样式,没有修饰的辞藻也没有多余的描写,所有的一切简化到只为了记载。

人类白僳的父亲名白和同,母亲名陶雅,二人成长经历平凡,普通的出身、普通的家庭,小学、初中、高中一直到大学都没有太大的起伏波澜。

然后他们在工作后,在一场挂着相亲名义的联谊会上相遇,后续的相识相知相爱也顺理成章,再到诞下他们唯一的孩子白僳。

记录到这里还很正常,平凡到可以塞入碎纸机里当场销毁。

转变是从人类白僳十岁开始的。

两名成年人不知道从哪里听闻了一个传销组织的消息,不顾亲人劝阻辞了职,全心全意投入传销组织的事业中。

这个传销组织叫……白僳让白手掌给他翻了翻纸,然后递得近了些,实在没看明白纸张上印着的图片上画的什么。

“没有文字吗?”白僳嘀咕了一句。

资料中没有记载文字,可能是这个渺小的传销组织不值一提。

有关两名成年人的正常记载越来越少,他们多出入一些在地图上都没名没分的场所,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人类白僳初中毕业。

两名成年人因为一场意外事故去世了。

这场事故的报告同样附在了后面,但从报告记录来看,这就是一场很普通的意外事故。

至少在当时去现场的警察来看,没有奇异的力量在背后捣鬼。

真的是这样吗?白僳指挥着白手掌,把彩色照片拉到眼前。

将近十年前的照片放到现在分辨率算是有些低了,但还是能够瞥到图片上遗留的几点红。

不是血一样的存在,而是积聚而起显得有些厚度的……蜡烛?

确实是蜡烛,意外事故的原因被归结于火灾。

说是因为之前搞传销的地址被发现了,就换了个成员的家中,这位成员有供奉信仰的习惯,人多慌乱打翻了供台,一时不察,等发现时已经来不及逃离。

真的是这样吗?白僳第二次发出疑问。

他不是很想思考,就是反复扫视能够看见的几张照片。

可能是特殊部门权限较大,这份送给白僳的资料上什么照片都有,现场的、死者的,但死者大多烧得焦黑,不特殊表明都看不出谁是谁。

没多少挣扎痕迹,被烧死在房间内的尸体几乎都呈现一种放松且自然的状态。

好像他们被烧死是理所应当的,不应该离开火场。

整个意外事故中最邪门的便是在这,可事后尸检又没从尸体中检测出安眠药等成分,只能写下其他推测。

非要说邪教的话……说不定是这位信徒家里所祭拜的。

寥寥几张纸翻到了末尾,这就是有关白僳父母的全部记载。

从出生到死亡,人类的一辈子总结下来不过几页纸。

当然了,要是把每一天所做的每一件事都详细地写下来,那人生的记载会需要耗费许多纸张来书写,就算是个寿命只有三十几年的人类也一样。

像读休闲书籍般读完了资料,白僳两眼一闭,捏着纸张的白手掌也松开,散落的纸张纷纷扬扬地飘了下来。

有一张盖到了黑发青年的脸上,随着他的呼吸起起伏伏。

黑发青年好似睡了休息了,但一旁的白色犬只还得工作。

坐在一圈补光灯中的卷毛狗在思考,它为什么要在这里?

镜头对准着它,麦克风也朝向它,电脑摆在不远处的桌子上,以白犬的视力自然是能看到开着的直播间都刷着什么。

无外乎弹幕斥责它的本体用狗狗来水直播时长,还有弹幕询问是不是走错分区了,剩下的弹幕在那疯狂吹鼓狗狗代播,希望白犬多动几下,他们好多截点图。

最后那些弹幕言语间已经有了些狂热的色彩,看得白犬十分得意。

它站起身,原地转了一圈,冲镜头抬了抬脑袋。

至始至终白犬都没露出过眼睛,这也成了直播间的未解之谜之一——小白二号的眼睛是什么样的。

还有个未解之谜是白犬的性别,明明白犬露肚子露尾巴的次数不少,却没有观众能判断出它是公是母。

被传发了新动态的本人依旧躺在沙发上小憩,脸上的纸都没动一下,而本人的分身还蹲坐在镜头前,过了几秒,懒散地趴到地上。

观众去平台上一看,白僳的账号确实发了一条新动态。

动态解释了一下前两天的“带货”直播的后续。

特殊部门还真的整了一套跟凶宅同一别墅区的房子来卖,明晃晃的地址挂在那,去搜一下可能还能搜到相关的中介消息。

下附几张照片,屋内装饰同直播间拍摄的画面一模一样,就算是赶工而成也可以感叹一下人类的善后能力。

确实不错,可以给五星好评。

至于直播间的其他画面,感谢白僳与其他两名人类格格不入的画风,所有的表现都被理解为了剧本。

特殊部门半推半就地应了,还找了形似那熊孩子鬼的小演员推出来艾特了一下。

虽然有人问不是不让播这个类型的直播了吗,但在官方特权下,这些双标的问题都不算什么事。

直播间在叽叽喳喳研究了一番卖房转发后,秉着凑热闹的心态按下了转发按钮,更多人还是想要白犬的照片。

无奈弹幕发得再多,直播间的拥有者都看不到。

直播间除了看狗就是努力钻研后方露出的一点景象,终于有列文虎克看到了纸,下一步就打算看看纸上写什么——

“汪!”白色的爪子猛然接近,镜头瞬间漆黑,“汪呜!”

弹幕刚刷起问号,镜头就被放开,光亮回归。

镜头的角度被推了,偌大的狗狗脑袋抵在镜头前。

接着,镜头又动了。

不知道弹幕说得那句话触动了白犬,白色卷毛狗警惕地往后一跳,远离了屏幕所在。

它这一让,让直播间的人看清了改变的画面。

白犬这一顿扒拉是让本来露在直播间的几张纸远离了,然而它拨弄的方向反了,导致另一侧落得更多的纸张入了镜。

白犬诡异地沉默着。

然后它无辜地吐了吐舌头,背过身子准备一个后跳,跳到那些纸张上,来一场大闹。

几秒钟后,跳起的白犬被人揪住了后颈提在半空中。

接着提着卷毛犬的手一步步靠近镜头,手的主人还有半条腿被拍到了,一声轻得不可闻的呢喃“怎么这么蠢”飘了过来。

最后是黑发青年的半张脸入境,他嘴巴张合了几下,无情地说道:“今天的直播差不多了,白……小白二号要下播了。”

语气懒散且不容人拒绝,弹幕一串挽留的话都没有用。

“工资?”男声尾音上挑,“有给它买……狗粮,好了关直播了。”

手起鼠标落,白僳三两下把所有的软件都退掉,还了电脑一个清静。

一些声响从背后传来,回头一看,活泼犬只拆家的场景映入眼中,但在白僳回头的那一刻,白犬就瞬间把漫天的碎屑全部卷进肚子里。

白色的卷毛从家具上一抹而过,不但抹掉了纸屑,还抹掉了灰尘。

白犬,一款合格的家务工具犬。

“对了。”白僳重新在自己的分身背后蹲了下来,提着它的脖子晃了晃,“给你个任务。”

白色卷毛狗疑惑地看了回去:“汪?”它在问还有什么事。

平日里需要隔三差五出门捕食灵异不说,因为本体人的形态过于扎眼,动物就不至于这么惹眼了,偶尔还要帮忙代播,它连去公园跟人玩球都只能抽空。

怎么现在还有活?

“就是……”白僳无视了自己分身的那点抗议,按着白犬的脑袋,从手机上调出了一张照片,“去找这个人。”

“现在她应该还没出院,等她回家了就去找她。”

手机屏幕上赫然是从凶宅中被送出的人类女性的脸。

——醒着的,坐在病床上的身影。

……

白僳下午离开人类警局后,去弯了一趟医院。

很巧的是,这次两名人类住的恰好是之前鬼婴出现过的医院。

看起来,那里就是人类警局合作的医院。

因为来的次数达到三次了,白僳对医院的构造也挺熟悉,找到护士站问了名字,很容易就问到了门牌号。

上楼的时候,白僳在病房门口与一名推门而出的风衣男撞了个正着。

风衣男匆匆忙忙的,边走边叹着气,他朝里拉门,而白僳在外推门,二人就这么对上了视线。

“啊,是你。”风衣男收回推门的手,一锤掌心,“你不是那个——”

风衣男的话忽然打住,他意识到了什么,捂住了嘴:“哦,不能说,你当做没看见我就……”

“如果你是说游戏厅那个事的话,我大概知道的。”白僳举了举手中的文件袋,给风衣男看了外壳上的标识。

风衣男瞥了眼,先是困惑不解,后转为恍然大悟:“你有能力了啊。”

风衣男再度握拳敲响掌心,随后好奇地问:“那你想起来了吗?”

对于风衣男的问句,白僳停了一下,反问道:“什么想起来?”

风衣男立马焉了下去,摇摇头,继续往外走,一面小声喃喃“果然不行啊”。

他与白僳交错而过,离开前看了看白僳手里拿着的文件袋,告诉白僳里面人类的记忆被修改成什么样了。

“你们借了个房子专门拍写好的剧本,想赚点流量前,没想到借的房子豆腐渣工程,房子塌了。”

梗概大概是这样,其余内容人的脑子自己会补全的。

白僳听了,点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

不过那凶宅最近一次彻底翻新都多少年前的事了,现在说豆腐渣工程……这故事编得和他在直播间随手扯的慌差不多牵强。

白僳走入了病房,病房内唯一一张床上,壮硕的男人身着病号服斜靠在那。

听见有人进来,壮硕男人看向门口。

看见来者的那一刻,他浑身抖了一下,从脸上挤出笑容:“白、白先生啊。”刚一喊完,他就为自己的态度感到奇怪。

他为什么要对这位这么恭敬啊,就因为他救了自己?

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壮硕男人还是从心地摆低了态度。

不管怎么样,顺从潜意识总没错。

白僳站在那,有些新奇地看着人类看他的目光中没了刻入眼底的惊惧,颇感兴趣地说道:“原来,我也属于清楚的一部分吗?”

“什么?”壮硕男人只看到黑发青年嘴唇动了几下,没有听清对方说些什么。

“没什么。”白僳合上背后的门。

他朝里走去,走到人类的病床边才停下。

这期间他一直盯着人类看,把壮硕男人看得背脊发凉,不安地问:“你、你有什么事吗?”

白僳一声不吭,从怀里掏出手机,调出了付款码的界面。

壮硕男性愣了又愣,仿佛才想起什么,哦了两声,连忙把自己搁在柜子上的手机拿回来。

多少钱来着?……算了,按大的给总没错。

潜意识作祟,壮硕男性直接给出了他可以转账的最大限额。

白僳看了看超额的钱,再看了看没意识到自己给多了的人类。

某种意义上来说,人类的直觉有时候是挺有用的。

白僳笑了笑,然后冲人类弯下了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