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金陵城天气很好,碧空万里如洗,冬日高悬,偶尔有几朵白云飘过,由于比较低,不一会儿就被风吹散。
金陵,别称江宁,乃有名的帝王之都,而建都于此的也是出了名的短命王朝,历来大多建都在金陵城的朝代没一个能长久。三国时诸葛孔明到此,曾大为感慨:“钟阜龙盘,石城虎踞,真帝王之宅。”
金陵十里秦淮,苏州园林,杭州西湖,都是历史名胜,那一世的杨易早就向往之,只是苦于没有时间,暂时没这个机会见识一番。眼下的金陵府,到处一片繁华景致,诸如十里秦淮、栖霞寺,玄武湖之畔等景点,杨易已经走过,今天也只是出来想走走而已,觉得累了,便进入一家酒肆里憩息,怀里正揣着几锭银子,是必须的。
酒保见杨易一个小孩子家家单独外出不觉奇怪,反正不是第一次见到他来这里,观身上气质,锦衣大氅,不消说是富贵人家出来的孩子。
很显然,在这个时代小孩子也是不准喝酒的,但有了钱,就不能按规矩了。杨易要了半壶绍兴黄酒,也就是闻名遐迩的绍酒,细细凑喝了几口,便半脸酡红,引得好几双眼睛向他这里投来。
“哈哈哈……黄口小儿学人喝酒,好笑,好笑极了!”一个中气十足的笑声响起。
杨易梨窝浅现,不理不采。
“老周你这张臭嘴又放屁了,人家喝酒关你啥事呀?”另一个爱打抱不平的声音道。
“没错,喝不起上好的绍酒就嘴馋,你若向这位小公子哥擦一下鞋靴,说不定人家会打赏你一杯,臭嘴巴嚷嚷个啥!”其他人都纷纷认同。
那个出言调笑的汉子大拍桌子:“放屁,老子会稀罕这半杯酒,真的天大的笑话!”
“哟!发什么脾气,莫不是你家那小娘皮跟别的男人跑了?”那个打抱不平的男人又道。
这个叫老周的汉子怒道:“我跟你娘那小娘皮跑了!”就掀翻桌子,眼球暴起了血丝,真戳中他的痛处了。
那个男子直觉被刮了面子,呵一笑就撸起拳头冲上去,其他几人跟他是一块,也跑上去帮忙。老周也有好友在此,两帮人一下子斗得不可开交,鸡飞狗跳,其他无关客人慌得往外跑。
杨易蹙着眉,大觉扫兴,扔下一锭银子就走了。这时,某个角落里一个贼眉鼠眼的瘦干男子一直盯着杨易,见他离开就跟了出去。
杨易走在市集上,然后窜到了巷子里,步履时快时慢,东拐西弯,突从某个黑黝黝的角落里出来,看见那名瘦干男子跑进了自己刚拐过的小巷子,鬼鬼祟祟。杨易摇头就走,一转弯“呀哎!”一声,似撞到了什么软软东西。杨易定睛一看,见一名脸圆圆,浑身污垢的瘦弱女孩子躺在地上,愣了好半响,声如蚊蚋道:“谁……谁撞我呀!”
杨易上前扶起她,赧然道了个歉,小女孩瞧了杨易一眼,就垂下头去。见无大碍,杨易转身就走,走出几步,听到后面有细碎脚步声,回过身来,见这小女孩子却跟在他身后。
杨易疑问道:“你跟着我干嘛?”
小女孩声音依然蚊蚋道:“我……我没跟着你呀。”
杨易转身又走了,这脚步越来越快,骤然一停,被小女孩脑袋给撞上了。小女孩连连歉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杨易无奈,从怀里掏出了一锭银子递给她,小女孩却反应不过来,好奇道:“那是什么东西,给……给我做什么?”
“这是银子啊,可以填饱肚子的。”
小女孩愣愣一会,连连摇头:“你……你骗我,这东西都不能吃。”
“真是笨死了,我是叫你去买东西吃。”
小女孩瞪着大眼,声音带有几分哭腔:“我是很笨,我爹娘和那些哥哥都这样说我,他们不要我了……”
杨易疑惑:“世上哪有抛弃自己儿女的父母!”
小女孩抽泣着道:“爹娘每次捕到鱼都先分给哥哥们吃,剩下骨头留给我。父亲还跟我说,鱼的骨头是最好吃的,所以特意留给我,我好开心。直到有一次,听到哥哥们说,鱼的骨头是最难吃的,又硬又噎,是给狗吃的!”
她眼泪汪汪:“后来父亲说带我到城里玩,让我不要告诉哥哥们,我那时很开心。可是到了城里后,父亲很快很快,我都跟不上,到现在才知道,他不要我了……”
杨易只好出细声安慰,最见不得女孩子哭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欺负”了她。忽然后面传来一阵“嘿嘿”怪笑。那个瘦干男子拐了几条巷子都没见到人影,发觉被人耍了,愤愤地兜回走,今天难得盯上一条大鱼,断无放弃之理。想起那个小孩子衣着光鲜,粉妆玉琢,像似个瓷娃娃;腰悬古拙玉佩,穿金戴银,出手阔绰,全身上下都是宝儿!
瘦干男人瞧了眼杨易手上的银子,猥笑道:“小朋友,你很多银子是吧,爷我正缺得紧,需要小朋友你接济下。”
不由分说向杨易接近,杨易反而向他冲去,一锭银子飞出,击中了瘦干男子的鼻子,他怪叫捂住,流出了鼻血,脑袋一阵眩晕。下身又受到了一脚重揣,整个人弹上半丈高,才软软瘫下。
杨易一得手就逃,顺手拉着那个小女孩,不一会就跑到人声烦杂的市集,离得远远的,大口喘气。事后又带着小女孩找到一家绸缎庄给她买了件现成衣裙,来到了个无人的地方。
小女孩正大口嚼着鸡腿,眼睛一刻也不离杨易。
“把衣服脱掉换了,回去再洗干净点。”杨易最看不得别人脏,特别是女孩子,特别是跟着自己的女孩子,怪碍眼的。小女孩脸颊飞红一片,讷讷哦了一声,随后轻快除掉那件穿了不知多少天的破衣,露出一截雪白的脖子,在杨易的眼皮底下,将脑袋垂到胸口,一边换衣服。
穿上了杨易买的新衣服,披散的头发垂腰,头发脸上也洗干净了,圆圆的脸蛋,细而弯的眉,大大的眼睛。杨易点头:“走吧。”
小女孩又哦一声,静静跟在身后。
在路上,杨易问:“你叫什么名字?”小女孩却不回答,待反应过来时“哎呀”一头撞到了一棵树干上,抚着额头,才断断续续道:“人家叫玄鱼,我爹娘在河边打渔的,我有三个哥哥,叫大鱼、多鱼、贵鱼,我们家住在船上……”
杨易闭眼走着,敢情这丫头脑袋很不灵活,真不知她是怎么活下来的。回到了杨府,从后门窜了进去,慢施施走回去,一点都不担心失踪了半日会遭到什么责骂。玄鱼好奇的东看看西看看,从来没见过么好看的房子。
还未到门口,就看见那绿纽正吃力提着水桶,脸都憋红了,见到杨易,立即停下,道:“小少爷,小姐正找你呢,都跑哪了?瞧,身上的衣服都弄脏了,快回去除下来我拿去洗。”
只比杨易高出一个头的小丫鬟绿纽连忙走上来,将杨易身上的污垢拍打清理,古怪地瞧一眼玄鱼,却不多问什么。
杨易望着她红扑扑的脸颊,叹道:“绿纽姐姐,这些粗活让下人去做好了,不要累坏了自己。”
绿纽嘴角露出微笑,点头道:“小少爷心地善良,可这是奴婢的份内事,已经习惯了。”
杨易不再多说什么,随后几人一起走回去,刚经过假山亭台,习惯性叫了声“娘”,宁雨织从房间里出来,大步上前搂住杨易,问道:“孩儿,你去哪了?娘找了你半天!”
杨易很有些不好意思,在她耳边道:“娘,后面那个叫玄鱼。”
宁雨织眼光落在前面丈许外,眼神转为错愕,见一名面如银盘的小女孩,脑袋眼珠四处流转,最后与她四目对视,又移开瞧其他东西去。
弯眉失笑了,心说我儿子带了个小姑娘回来!
当天晚上宁雨织便吩咐丫鬟给玄鱼沐浴上妆,好好装扮一番,纯真可爱的模样儿,喜爱极了。然后把杨易叫来,询问从哪里拐来的?杨易连连摇头,含糊其词,说是在街上遇到的,没由来的跟在自己身后,见她孤苦无依,就带了回来。
宁雨织不相信,疑道:“你一个小孩子,她跟你作甚?莫不是想要劫你!”
杨易眼睛瞪得大大,不敢置信:“不会吧!你儿子我除了美色之外,真没什么值得劫了。”换来了母亲一阵嗔视。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杨易旁边就多了一个小身影,玄鱼每天闷不哼声跟在杨易身后,谁也不亲近,反正不让杨易离开她的眼线。杨易是无所谓,宁雨织却想让她做儿子的侍婢,可杨易打心底里拒绝,带她回来可不是打着指使干活的,且这傻丫头根本不是做丫鬟的料,什么都不懂,学也学不来,笨手笨脚,说两句只知道偷偷拭眼泪。
这日,杨易陪同母亲前往金陵府以北的栖霞寺拜佛求神,带着几个出入随仆,还有丫鬟撷菊与绿纽,和那个跟杨易形影不离的玄鱼。从上午出发,路程半个时辰,栖霞寺赫然入目。
久负胜名的栖霞寺不是第一次到来,只是此次更多了点怅然。母亲每日望眼欲穿,夫君迟迟未归,十足一尊望夫石,心中有了期盼与等待,难免经受不住煎熬,迫切之余,想到了到栖霞寺求佛添香油,望夫君平安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