吊死在树上的尸体不仅让节目组的人大惊失色,作为领路人的杨土也脸色巨变,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面色青黑交加,眼睛死死的盯着悬挂在半空的尸体,隐隐流露出愤怒和痛恨来。
只是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树上的尸体吸引去了,没有人注意到杨土的不对劲。
在众人慌乱恐惧的惊呼声中,燕时洵瞥了一眼杨土,将他的反应记在了心里。
“这,这是什么?自杀?”有嘉宾脸色煞白的问。
而第一次直面这种场景的嘉宾们,都已经被真实而丑陋的死亡所带来的冲击而吓傻在当场,大脑一片空白。
更有人被这股腐烂了的肉臭味熏得干呕,实在忍不住躲到另一边吐了出来。
压抑而恐惧的氛围弥漫整个队伍,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向后退了好几步,尽可能的远离那尸体。
“会不会是谁家小孩恶作剧,挂在上面吓过路人的。”其中一个工作人员脸色勉强,磕磕绊绊的道:“我家小区以前就有个熊孩子,把橡胶模特扔在地下室里,大家看到的时候都以为是死人了,后来才知道是恶作剧。”
人在面对着超出自己承受极限的事件时,就会下意识的想要拼命找借口,否认事件的严重性,而尽力让事情变得令自己可以接受。
在听到工作人员提出的可能后,节目组众人也觉得稍稍松了口气,心里同样升起期待来。
是啊,也有可能不是尸体,而是长得像人的模型呢。
在工作人员看来的期冀目光下,张无病咽了口唾沫,心里发虚的想要往后退。
但因为是在镜头前,又是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张无病还记着他要撑起来“导演架势”这件事,不能当众表露出胆怯来。于是也只好硬着头皮走上前,靠近了去确认那究竟是尸体还是恶作剧。
“咔嚓”、“咔嚓”……
树林中的落叶铺了厚厚一层,像是已经有很久没有人干扰过自然的行动,于是漫长的时光造就了足有十数厘米厚的落叶层,当张无病一脚踩下去的时候,就顿觉脚下一空,踉跄了几步差点崴了脚,看上去很是滑稽。
但此时并没有人注意到张无病这一点,众人都屏住了呼吸,看张无病一步步走进树林中,在心里暗暗祈祷这一定只是虚惊一场,一定只是人体模型而已。
随着张无病踩进了落叶堆里,下面一直被层层落叶掩盖着的、因为久无人至而浓重的腐殖气息泄露了出来,散发着糟糕难闻的气味,让张无病刚吸进去了一点就赶紧捂住了口鼻,皱着眉赶紧加快了步伐,想要速战速决赶快离开。
然而当张无病走近了,才看清那随着风微微晃荡的,确实是吊死在树上不知道已经有多久了的人。
张无病才眯着眼看清,就忽然觉得那已经吊死在绳子上的男人,竟然在空中扭动了一下,被勒折而朝向下的脑袋正好对着张无病的视线,那双已经腐烂得只剩下半脱出眼眶的眼球,竟然转了转,突然朝向张无病看去。
张无病:“!!!”
一惊之下,张无病被吓得连忙想要后退,却因为脚下腐烂的落叶层下面地面凹凸不平而被绊了一跤,向后一屁股跌坐在树叶里。
张无病惊恐的模样也感染了后面一直在屏息注意着他的众人,很多人下意识惊呼了一声,本来因为工作人员提出的那个猜测而稍微安定下来的心,也重新被提高到了嗓子眼里,急促的跳动。
一直无声关注着张无病的燕时洵一皱眉,直接大步流星的走上前去,伸手一提张无病的后衣领将他拽了起来,随即把他往自己的臂弯间一放,像是扛了个麻袋一样将他从树林里扛了出来。
等重新回到被阳光照耀的山路上,燕时洵才随手把张无病往地上一丢。
张无病现在也顾不上什么导演威严的了,直接抱紧燕时洵的大腿,一副求保命的哭唧唧模样。
“所以,你看到什么了?”
不喜欢和人接触的燕时洵动了动长腿,还是忍住了把这家伙踢出去的冲动,忍耐着问道:“刚看到那东西的时候你也不是这样,不是表现得挺好吗。能把你吓成这副样子,你在靠近的时候遇到什么了?”
张无病知道燕时洵是在提醒他注意形象,但是他此刻实在是忍不住了。什么威严不威严的,有小命重要吗?
“那,那确实是死人啊。”
张无病哭丧着脸,颤巍巍的道:“我感觉他刚刚好像看了我一眼。”
此话一出,原本就神经紧绷的众人,顿时一片哗然。
眼看着众人就要因慌乱而骚动,燕时洵果断代替了张无病掌控大局。
“给官方打电话,这件事转交给官方来处理。”
燕时洵没有情绪波动的目光扫过身后众人,语气平静的道:“我们是到家子坟村参与农家乐,其他案件与我们无关。我们只是路过时恰好看到的热心市民,向官方提供消息就是我们的最大职责了。”
“目的地不变,在官方人员接手后我们就继续前进。”
燕时洵平静而干脆利落的向工作人员指派了任务,各自分工。
而这份平静也感染了众人,让大家渐渐的从刚才的惊恐情绪中脱离了出来。他们看着燕时洵依旧沉稳的身影,心脏也都慢慢的回落到原位,重新有了安全感。
刚刚那份冲击来得过于凶猛,以至于让他们在急速变化的情绪中都忘记了,燕时洵就站在他们身边。
燕时洵就像是定海神针一样,只要燕时洵还在,他们就不会遇到危险。
——经历过生死逃亡的老嘉宾和工作人员们,始终都记得在规山、在野狼峰,燕时洵如同天神降临一样出现在所有人面前的身姿,逆光而来,从鬼怪手里保护了所有人的性命。
白霜神情微动,原本的恐惧褪去,看着燕时洵的目光竟隐隐有些激动和崇拜。
而其他工作人员也在心情剧烈起伏之后,重新被燕时洵安抚了下来,开始有条不紊的重新工作起来。
有的赶紧把直播主屏的角度重新调整,避开了那边的尸体,转而向周围山脉的秋色美景。
有的查找当地官方的联系号码,有的向视频平台发送事件说明、证明这是直播中的突发意外,与节目组无关,请不要封禁直播权限。
也有的赶紧掏出电脑开始写公告,就等着官方接手这件事之后,立刻发布在社交平台上。
这其中绝大多数人都是第一次亲眼看到死人,对心理带来的强烈冲击不是一时半会能够消掉的。
所以,就算工作人员都已经恢复了正常工作状态,嘉宾们也勉强挂起了笑容在向各自的分屏安抚和解释,但大家的手都还是抖的,声线也夹杂着哭腔。
这其中,只有一个人仍旧保持着镇定。
在所有人就地忙碌起来的时候,燕时洵将张无病甩给一旁满脸懵逼的路星星,一个人迈开长腿,踏进了刚刚张无病走过的那片落叶地。
明亮的阳光被挡在层层树叶之外,而光线透过秋季已经泛红的树叶后,也同样被染成红色,投射在地面上如同满地血液。
而在血色昏暗的树林深处,男人被一根麻绳吊死在了粗壮的树枝上,脑袋坠在胸膛前,看上去朝向下的面部已经青黑,看不出具体的五官。
尸体浑身上下高度腐烂,尸水浸透了衣服,也有一些肉块和身体组织已经腐烂到了无法继续和尸体相连的程度,半挂在皮肉上坠着,散发着恶臭难闻的气味。
而在尸体脚下一圈的范围内,不仅有它脱落下来的腐烂组织,还有些细长的白蛆在蠕动翻滚,在黑红交杂的烂肉块中白色如此显眼。
燕时洵不是专业的法医,但是他见过很多被冤魂恶鬼杀死的人,也送过魂魄前往地府,灵堂和火葬场他也都去过无数次,见得多了,自然也就能大致判断出尸体的状态。
以这种腐烂程度来算,考虑到夏季的高温和当地的气候,人应该是死了有几个月了。再加上昨天在向村支书询问路障问题时,村支书曾经提到过,路障是半年前设置的,和隔壁村也是大约半年前断了往来,从那之后再没有嘉村的人上过山。
嘉村的村民世代生活于此,在之前嘉村没有靠着公路发展起来之前,在宗族里没什么话语权,也是总要翻山往祠堂和族长那边跑的,远比节目组众人熟悉这座山和山路。
如果是他们见到了这具尸体,不可能置之不理到现在。
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人是在两村断绝了往来之后,吊死在了这里。
可是……
燕时洵看了一圈尸体旁边,除了在血红色光线下浮浮沉沉的灰尘之外,没有看到任何苍蝇和食腐虫子。
已经死了半年,身体都腐烂到这个程度,却不仅一直在树上吊着没有掉下来,还没有任何苍蝇在腐肉上飞来飞去……这个人的死亡原因,真的是吊死吗?
燕时洵重新抬起头,目光平静的看向那尸体面朝下的脸,丝毫没有被那完全呈青黑色的可怖头颅吓到。
他还记得,张无病说这尸体刚才看了自己一眼的事。
然而在燕时洵的注视下,尸体完全没有发生刚刚张无病遇到的情况,依旧被从山间吹过的冷风吹得微微飘荡,系在树枝高处的麻绳随之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在阴冷昏暗的树林深处,更加显得毛骨悚然。
“燕哥。”一声怯生生的叫喊,从身后传来。
工作人员不敢走近树林里,只敢在被踩秃了杂草的山路上,胆战心惊的站在阳光里,向燕时洵喊道:“已经联系上当地县上的人了,但是,但是……”
工作人员犹豫着,不敢在直播中直接将这事说出来。
燕时洵听懂了工作人员的犹豫,于是最后看了那尸体几眼,便转身从树林中走了出来。
“怎么了?”
工作人员压低了声音,在燕时洵耳边道:“我是给接待电话打的,不过对方告诉我,他会努力上报,但让我别报太多希望。”
“他说……”
工作人员左右看了一眼,确定嘉宾们的分屏直播都不在自己身旁,才小声道:“他说这里以前都是杨氏宗族的土地,县里很多人也是杨氏子弟,如果确定是杨氏宗族的人被外姓人欺负了还好,但如果是杨氏自己的问题,可能他也无能为力。”
“杨氏宗族一共涉及到十几个村子,他们有自己的族规,当然不会相信外面人的那套说辞。不要再浪费时间了,不管你们给谁打电话都没用的。”
冷不丁的,杨土的声音在燕时洵身边响起:“放弃吧,你们就当做没有看到这东西,继续你们的旅程吧。我带你们去家子坟村,这些就交给我来处理,我会回家告诉爷爷,他是村支书,会妥善的处理好。等你们回来的时候,我保证你们不会再看到这东西。”
工作人员吓了一跳,却很快就被燕时洵安抚好让她去找别的官方联系方式,然后回头看向杨土。
这个一直满脸笑容,笑嘻嘻的很有青春活力的年轻人,此时面容上却是一片冰冷。杨土看向树林里那具尸体的目光夹杂着厌恶和爽快,像是路人看到了恶人得到应有的惩罚后的开心,和其他一些更加复杂难辨的情绪。
不像是他这个年龄该有的沉重情绪,倒像是经历过很多故事后的人。
“怎么说?”燕时洵挑了挑眉,声线磁性:“愿闻其详。”
杨土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只是垂在身侧的拳头,已经被捏紧了。
燕时洵看出了杨土的不信任,于是他收回了看向杨土的目光,和杨土一起注视着那具随风晃荡的尸体。
“你昨天问我,为何你二叔会让我进到他的房间里。”
提到杨函,杨土本来捏到指骨发白的拳头一松,下意识抬头看向燕时洵。
燕时洵的手腕搭在自己的腰上,姿态放松着远眺道:“你既然知道你二叔发生过什么事,那就应该知道,杨花和杨光的名字。”
杨土愕然,随即立刻戒备了起来:“你怎么知道……你们是什么人!来这里是要做什么?”
“其他人是来游玩的,但我来这里,却是杨光所托。所以我才会与杨函谈了那么久,都是为了救他当年的两个朋友。”
燕时洵平静的将视线挪到杨土身上,道:“即便我不继续说下去,你应该也能猜到我会怎么做,是吗?”
“所以为了你二叔仅剩下的两个还苟活着的朋友,来帮我吧。”
燕时洵的声线被刻意压低,显得无比诚恳。配合着他修长的身躯,显得有压迫感却不至于让人恐慌,反而让人觉得他有种令人心安的强大力量。
杨土一时之间,竟然找不出拒绝的理由。
他定定的看了燕时洵几眼,然后扭过头,看向那尸体的目光是不再掩饰任何仇恨的厌恶。
“你比我大两岁,我就叫你燕哥了。”
杨土深吸一口气,像是在平复自己的愤怒心情,然后才开口道:“让你们不要理会直接走,不是我在遮掩什么,我是真的在为你们好。我知道你们是从城里来的,所以对这边的情况不会知道太多。”
“我们这边,可和你们不一样。”杨土讽刺一笑:“刚刚那个姐姐不是说了,接电话的人也劝她不要管,那是那个人善良,在保护她。”
“对于杨氏宗族而言,族规比天大,至于外面那些法律法规,那是什么?杨氏从来看不上,他们有一套自己的行事准则,相信自家祠堂里供奉的祖宗牌位和年年祭祀的土地神,会保佑他们。”
杨土的语气冰冷:“别说你给县里打电话,就算你给上面打电话,只要那里有姓杨的人,就不可能有用。在这里,杨就等于天,杨家,一手通天。”
“我们嘉村是因为地处杨氏的最边缘,本来就是杨氏被放弃的子孙,在大山外面自生自灭,靠着公路自己做起来了生意才让自己过得好了起来,所以杨氏这几年越发的管不着我们什么。但是燕哥,你别看我爷爷是村支书,就以为这里每个村都有村支书,村支书说话都管用。”
杨土讽刺一笑:“不存在的,在这里,族长说让谁死谁就得死,让谁祭神谁就得祭神。就因为这个,所以我爷爷才越来越看不上宗族。他本来就是个暴脾气,这两年村里收成好,他有了底气,所以在屡劝宗族不听的情况下,才一气之下干脆和整个宗族划清了界限分了家。那拦住你们的路障,就是因为要断开和那些人的往来,爷爷才让我们搬东西去拦上的,就是怕那伙人因为我们断绝关系的做法而生气,半夜来偷袭。”
虽然之前早餐店老板在讲述他几十年前的亲身经历时,说过他带着杨花一口气跑了几百公里跑出了有杨家人的村子范围,才敢在滨海市停下脚。他还说如果他被那些村子的杨家人发现,一定会被抓回村子里。
但是燕时洵只当这种情况存留于几十年前,即便昨天村支书和家里的年轻人们都表现出了对宗族的厌恶,他也没有想到,在几十年后的今天,杨氏宗族还是一样的做派。
“因为他们不相信山外的人,觉得山外的人都是礼崩乐坏,连家里的老祖宗都不祭拜了,连族长和老祖宗托梦的话都敢不听,不是好人。”
杨土在听到燕时洵的询问后,讽刺一笑,道:“但他们一边这么想着,一边还想着当大官发大财,好光宗耀祖。反正从我出生到现在,县里那几个位置,一直都是杨氏的人接替着坐,大小事都被他们掌控。“天”不让你这么做,你就不能这么做。”
“所以就当今天什么没有看到吧。”
杨土面无表情的转身:“我得对你们说一声抱歉,我应该凌晨爬上来先看一圈,确定没问题再带你们走这条路的,是我贪睡误了事,让你们受到了惊吓。所以,就走吧,过度关注对你们没有好处……”
“也许,不一定呢。”
燕时洵忽然笑了起来,手机在手掌上闲闲的抛上又接住。
他单手插兜,姿态放松的站在村路之上背对着阳光,仿佛整个人都融入了光里,耀眼得令人睁不开眼。
“一个小小的县而已,算得了什么天。树下有阴影,可树外,可皆是阳光。”
手机在燕时洵的手掌中滑过一圈,然后拨通了一个号码。
在杨土错愕惊讶的目光中,电话很快就被接通。
“燕先生,早安。”电话里,官方异常事件部门负责人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
“早。”燕时洵也笑着问道:“你们应该留了人关注张无病的节目?看到了什么?”
官方负责人没有否认:“毕竟是和我们合作的节目,又得到了海云观李道长的肯定,我们当然会高度重视。至于看到了什么……虽然镜头一闪而过,但从截图来看,应该是上吊自杀的人吧。”
“我国幅员辽阔,重山相叠,每年都有一些人会选择在密林里度过自己最后的生命时光,安静的离开。虽然我个人很感叹,但这种案件交给当地的人来负责就可以。我刚刚已经收到节目组人员发来的说明函了,遇到这种事,对节目的打击和影响也很大,属于直播突发事故。请燕先生放心,这不会影响节目的播出。”
“我不是专业人士,也不是法医,说不上来这人的死因究竟是什么。只是。”
燕时洵带着笑的磁性声音顿了顿,语调随即转为严肃而冰冷:“你知道向南地区的宗族问题吗?恐怕这件事,没办法交给当地。”
燕时洵言简意赅的向官方负责人说明了自己看到的情况,也将手机抛到了杨土手里,在他手忙脚乱接住手机后,扬了扬下颔示意他自己和电话里的人说。
杨土满脸错愕,但很快意识到这是让“天”上的天听到声音的机会,即便紧张又有点面对陌生人的恐惧,但还是磕磕绊绊的说明了自己这边的情况。
官方负责人本来在接到燕时洵的电话时,还既好笑又感动,觉得燕时洵是真的把与官方的合作放在了心上,所以才会连这么一件小事都要来和他汇报。于是他一开始也语气和善。
但随着燕时洵和杨土轮番将现在的情况和杨土的顾虑说出来后,官方负责人脸上的笑意渐渐回落,最后眉头紧紧皱起,看上去严肃而愤怒。
“好……好……好的,我已经大致清楚情况了燕先生,杨土先生说的情况,最近很多年也确实是在向南地区存在的问题,虽然我不是负责这一块的部门,但请放心,这件案件暂时就交给我们,稍后我们会致电省城的人,请他们跨级处理。”
官方负责人语气严肃道:“感谢燕先生和杨土先生积极提供线索,如果情况属实,我们一定严肃处理,绝不允许有人“占山为王”。”
“我看节目还在继续进行拍摄中,燕先生和节目组就先行离开吧,耽误得太久观众们也会起疑心。”
为了缓和气氛,官方负责人临了还笑道:“杨土先生真是一位积极上进的青年才俊,相信有杨土先生这样的年轻人在,当地的发展也一定会越来越好。如果情况属实,我会亲自为燕先生和杨土先生颁发锦旗,以示感谢。”
这下,还把杨土搞了个大红脸。
“锦,锦旗啊。”杨土不好意思的嘿嘿笑着,挠了挠自己的头发,脸庞红扑扑的,眼睛却一直明亮干净,散发着属于少年人的活力。
而旁边只比杨土大几岁的燕时洵,表现则截然不同,对比鲜明。
燕时洵面色木然,只觉得对方恩将仇报。
锦旗什么的,就不了吧,再见。
在燕时洵的主导下,这件事很快就被移交给了官方负责人来处理,节目组众人也都松了口气,不必再挨着不远处那尸体了。
第一次看到这种令人恶心的死相的尸体,节目组众人只想离它越远越好,晚一秒都怕晚上要做噩梦!
于是,明明下山应该比上山还难,但是节目组众人从顶峰的山口处下来,却比爬上山的时候快了好几倍。众人不仅完全无心欣赏美景,嘉宾们也都不像之前爬山时那样气氛欢快到仿佛春游一样,而是闷头走路,脚步飞快。
至于张无病,他作为最直面了死尸的人,虽然被吓得腿软,但更害怕死去的人的魂魄还留在那里。深知直接有多招鬼的他,比谁都想要赶紧离尸体远远的。
于是他也撑着被吓到手脚具软的身体,深一脚浅一脚的,拽着燕时洵的袖口歪歪斜斜的跟着走。
要是不知道的人看了,还以为这些人在为了竞走比赛而练习呢。
“前面就是旺……家子坟村了,你们沿着这条路走就行。”
在下了山之后,杨土就不太想往前走了,而是指了指不远处的村落道:“那边就是你们要去的地方。等你们回来的时候,可以让家子坟村的人送你们回来,杨云他们应该在家,他很热心肠的,你们不用担心。”
说完,杨土就一副转身要走的架势。
却被燕时洵长臂一捞,直接圈着杨土的脖颈将他带了回来,强大的力量不给他拒绝的机会。
周围正准备礼貌的和杨土道别的众人:“???”
而一直站在一旁的邺澧,面色直接阴沉了下来,看向杨土的目光锋利得简直能杀人。
“可是怎么办呢,我有社交恐惧症,很不善于和人打交道。”
燕时洵低低笑着,向杨土道:“你说的那个杨云啊还是别的什么人,我不敢和他们说话,也不敢让他们送我。但要是原路返回的话,又会再撞上那吊死的,怎么办,我害怕。”
杨土脸憋得通红,羞涩又不好意思的想从燕时洵的臂弯里挣出来,但奈何常年干农活的他都比不过燕时洵的力气,挣扎了几下都没成功。
“燕,燕哥,你直接找杨云就行,真的!或者你说我的名字,他肯定能帮你,我们两个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
燕时洵丝毫不为所动:“我觉得还是你留下来比较合适,熟人好说话。”
杨土正待拒绝,却看到几个嘻嘻哈哈的人影从不远处的田地里跑出来,正往村子里走。
而杨土连同着节目组众人,就站在去往村子的必经之路上。
这一大群人的身影,引起了那几个人的注意。
“杨土?你怎么来了?”
其中一个年轻人在看清杨土的脸时,顿时有些惊喜,没控制住音量的大声道:“你来了可太好了,这都多长时间没见了?你等着,我这就回村里告诉杨云这个好消息,他昨天还和我们念叨你呢。”
说完,不等杨土反应,那年轻人就兴奋的撒开了腿跑向村子。
“我不是……”杨土徒劳的努力伸着手想要阻止那年轻人,但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跑得没有了影子。
另一个年轻人笑着小跑着过来,手上还拎着两条用草绳穿着的鱼,看来他们刚刚是一起去旁边的月亮溪里捉鱼去了。
“你之前说再也不和我们一起玩了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是认真的。这不是来了嘛,不也挺好的,怎么样?我们一会去山里摘点果子吃?还是去烤鱼?”
“不过……”年轻人惊奇的看向杨土旁边一大群节目组的人,好奇的问道:“这是杨土你的朋友吗?都是陌生面孔,是你在外面认识的吗?”
燕时洵的目光微微向后瞥去,迅速而锋利的剜了还在后面傻乎乎的张无病一眼。
张无病一激灵,赶紧小跑着过来道:“我们是来农家乐玩的,请问你知道村里农家乐怎么走吗?”
年轻人眨了眨眼,恍然大悟:“哦!杨云他家开的那个饭馆。”
“是啦,杨云之前跟着杨土出去跑了两天,回来就说要开个什么农家乐,他爸死的早,他家是他当家,没想到还真陆续有不少外地人来这玩。”
年轻人显得很高兴,上前抬手大力拍了拍杨土,道:“可真有你的杨土,真厉害!杨云听了你的话,可赚了不少。你别看村里好多叔叔伯伯都说这东西败坏风俗,其实背地里可嫉妒杨云了,自己也想干一个呢。”
随即,年轻人显得又是羡慕又是失落的道:“什么时候我爸也死了就好了,真是越来越受不了他了,杨土你都不知道他现在有多有病,我都看不下去了。”
这完全违背了传统孝道的话,令周围听到了的节目组人员都不由得侧目,忍不住想知道这当爹的都干了什么,才能让儿子当着外人的面都这样说。
但年轻人还记得这是在外人面前,在看到好朋友一时激动滑了嘴之后,也就再不说了,开始兴奋的要给杨土和节目组众人带路,去农家乐。
杨土仍旧试图挣扎:“我就不了吧,我还得回去……”
却被燕时洵一手按下所有挣扎,语调平静道:“来都来了,都进了村子了,你想让你朋友骂你不重视友情?”
杨土:“…………”
说,说的好有道理,可恶!
杨土看了看前面因为兴奋而显得话很多的朋友,也放弃了挣扎,笑了起来。
算了,他也有半年没有看到他朋友了,就当是来看朋友的。反正是爷爷交待他的,他应该不会被骂……吧?
杨土和年轻人都显得很高兴,节目组众人则在沿路上好奇的欣赏着村里和田地里的风景。
只有燕时洵的眉眼,始终沉稳没有波动。
他留下杨土,是因为在村支书家机构很明显知道当年情况的人中,杨土是最容易说出当年具体细节的人。
村支书坚决闭口不言,杨函精神状况不好,只有身为长子长孙,被重视又因为和杨函关系好的杨土,既被告知了当年的事情,又容易被突破。
无论是村支书还是杨土,他们对家子坟村的态度。都说明这里的情况不能掉以轻心。而如果他无法从家子坟村顺利获知情况,杨土就会成为他的备用计划。
因为昨天半夜里遇到的那个被狗忌惮的人,和张无病做的噩梦内容,所以燕时洵显得比以往更加戒备。
而综艺咖原本还在和嘉宾们说笑着,慢慢从刚刚在山顶上看到死尸的事情里脱离了出来,但当他看到不远处的田地时,却有些迟疑。
“这地……怎么是这样的?没人打理过吗?”
但是按说来讲,不应该是这样荒芜又杂草丛生的状态才对。
嘉村靠公路吃饭,那这个在山里的村子要是不种田,吃什么呢?可要说这是已经收割完了的样子,现在又还太早,没到收获的时候。
综艺咖百思不得其解,看着不远处的田地也看不到具体情况,又不能这么突兀的问刚见面的年轻人,于是只得满脑袋问号。
农家乐的位置在村子的边上,前面靠近月亮溪,背后就是大山,风景很好。
在去往农家乐的路上,带路的年轻人显得好奇又兴奋,在向节目组的人介绍农家乐和村子的时候,也问了他们很多山外面的事情,显得羡慕又向往。
“真想我爸我爷赶紧死,这样我就能跑去外面了啊……”年轻人小声感慨着。
听到这话,燕时洵皱着眉侧目看去。
这是这个年轻人第二次这样感慨了,而且语气不像是开玩笑,他是认真的在希望这件事发生。
为什么?
不等燕时洵开口,旁敲侧击的问出年轻人这样说的原因,在路过村子里一户人家的时候,坐在大门外吹风的一个老年人,却看向节目组众人,指着其中的白霜恶狠狠的大声骂道:“好好的女孩子穿的什么东西?伤风败俗!”
突如其来的骂声,让节目组众人被震在当场,愕然的向这老大爷看去。
老大爷堆满了皱褶的脸上满是怒意和厌恶,半点不见平常老年人的慈祥和蔼,而是满脸狰狞,令人见了害怕。
而被直接点名骂的白霜,更是惊讶的赶紧低头看了看自己。
她本以为是自己的衣服挂到了哪里或是没有整理好,却只看到衣服依旧是正常的状态,长度到大腿中部的裙裤下露着雪白纤细的长腿,泡泡袖下也露着大半手臂,漂亮的锁骨显露出来,年轻而活力,是正常登山穿着也没有问题的衣服。
可……
“裤子不好好穿,袖子那么短,还涂脂抹粉的以为自己是什么玩意儿?你爸妈看了不会替你害臊吗?真是有娘生没爹养,你爸都不教育你吗……”
本来性格开朗的白霜看着还在那骂声不绝的老大爷,捏着自己的衣角,想要反驳却又忍住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却见一道修长结实的身影挡在她的面前,替她挡下了那些骂声和眼神的攻击。
白霜含着眼泪抬起头,就看到燕时洵长臂抬起,做出回护她的姿势将她护在身后。一个背影,却足够温柔有力,令人心安。
面对着老大爷的燕时洵却面色冰冷,眼神带着居高临下的不屑,嗤笑道:“既然你觉得是伤风败俗却还继续看,那你这算什么?不知廉耻,呵。”
老大爷没想到竟然有人敢在他教训小辈的时候出言顶撞他,一时愣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你那死了的祖宗要是知道了,半夜都得托梦骂你个不肖子孙。”
燕时洵却扬了扬下颔,浑身上下都透露出对老大爷的轻蔑:“我听到你刚刚说,让人回去换衣服?那看了的你怎么办,换对眼睛吧,既然眼睛看世界是坏的,那也没有继续待在那两个洞里的必要了,有和没有没区别。”
“你自己挖,还是我帮你。”
说着,燕时洵就气场强大锐利的走了两步上前,眼神和浑身的气场极具有攻击力,像是下一刻就会冲上去,说到做到。
而他浑身绷起的肌肉和力量,也无一不在说明着他有这个说到做到的资格。
老大爷本来还想继续骂,但看到燕时洵一副气势惊人直接要打过来的模样,还是缩了缩脖子,拎起自己的板凳就往家里走。
临了还不甘心的瞪了燕时洵一眼,嘴里嘟嘟囔囔的小声骂道:“现在的年轻人……”
“呵。”燕时洵挑了挑眉,语气冷硬:“是快饿死了吗?可以说得大声点,我听不到。”
这话一出,本来还小声嘀咕的老大爷彻底闭嘴不说话了,“砰!”的一声关上了自己大门。
燕时洵原本锋利而充满攻击力的眉眼,这才慢慢柔和了下来,转身看向自己身后的白霜。
“被吓到了吗?”
他看到了白霜眼里的眼泪,于是勾起唇角笑着,屈起修长的手指轻轻敲了敲白霜的发顶,轻声道:“你这么穿很好看,没有任何问题,别怀疑自己。”
“是他眼中的世界有问题,不是你。”
而这时,被突然骂懵了的众人也都陆续反应了过来,赶紧围过来安慰白霜,让她不要在意。
见白霜的情绪稳定了下来,燕时洵也从中脱身。
带路的年轻人又是羞愧又是难堪的走过来,主动道歉道:“真是对不住,这是村里的一个叔公,我没法顶撞长辈,刚刚没帮你们……”
而旁边的杨土却冷哼了一声:“你们村多少年不都这样,狗改不了吃屎。”
即便被骂了,那年轻人也没有生气,而是长叹了一口气,苦笑着摇摇头:“他们要是能早点死就好了……”
燕时洵挑了挑眉,对这年轻人越发感兴趣了。
也许是因为年轻人心怀内疚,所以在接下来的路程里,几乎算得上是有问必答,燕时洵问起村子里的事情,他都很爽快的说了。
只是因为燕时洵最想知道的事情发生在几十年前,那时候年轻人都还没有出生,又不像杨土一样被告知了当年的事,所以当燕时洵侧面询问时,只得到了年轻人茫然的摇头。
“还有一件事,我很好奇。”
燕时洵神色自然,语气平淡得仿佛在闲聊一般,问起了自己心中残留的一桩疑惑:“我听人说,嘉村旁边有个村子叫旺子村?但我没看到那个村子在哪。”
“旺子村?”
年轻人笑着指了指周围:“我们这儿就是啊。”
燕时洵皱了下眉:“这不是家子坟村吗?”
“嗐,改过名呗。”
年轻人耸了耸肩道:“我出生前后那两年的事吧,族长找了个大师,说是旺子村和我们村子的气运合不来,得改个名字,要不然总是会出事。这不吗,就从旺子村改成了家子坟村。”
燕时洵敏锐的抓住了重点:“大师?出什么事?”
年轻人挠挠头:“我也不知道,听我妈说以前村子里好像有个东西是没看好还是怎么的,就搅合得村里人没办法正常生活。大师说改个带‘坟’的名,正好和我们村的地势可以相辅相成,这样就没有东西来打扰村里人的生活了。嘿你别说,听我妈说,改完还真好了。”
“村里很多人都知道这事的,不是什么秘密。”
没看好?打扰生活?
能涉及到改村名这种大事,绝不是家里的牲畜跑掉或是别的什么。那没看好的,究竟是什么?
燕时洵注意到年轻人在笑着的时候,杨土却是皱着眉一脸厌恶,像是比年轻人知道更多的东西,知道当年的原因。
“到了,就这了。”年轻人停了下来,笑着向节目组众人指了指前面。
“农家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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