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林大本想再说,可一直被压着话头,心中一急,剧烈咳嗽起来。
林栖正想再说,但见三姐走进来,赶忙说道:“三姐,这事你也听到了,就么定了。你照看好大哥。”
如今他成了家里的支柱,似乎有了不同以往的话语权。
三姐点着头,不停抹着眼角,上前给大哥顺了顺气,扶他躺下。
林栖见自己也帮不上忙,索性回去洗漱,泡了热水脚,擦了擦身子,上床歇息。
晚上失眠了,半夜才睡着。
好在一夜无梦。
次日大早。
掀开西屋的旧门帘,老娘坐在屋门外等着他。
堂屋的破桌上摆着丰盛的早饭,鸡蛋汤配煎饼,煎饼里卷了些腊肉和青菜。
这简直太超标了!
他脸色阴晴不定起来。
林老娘轻声说道:“老六,早上的药卖了189文,加上前几日的,再往族里借点,小牛犊的钱也能还上。以后你老实在家里待着,这些吃的往后都有。”
说罢,指了指饭菜。
这是在利诱?
“我觉着稀粥就挺好!”他微笑又不失礼貌的说道。
老娘瞪了他一眼,自顾自地说个不停:“你吃好些才有力气,等春后耕地,这农活还得指望你来干……”
“你也十四了,养养身子,才有力气,再过两年也就能生娃了……”
“娘,我还小呢!”他再次微笑又不失礼貌的解释。
老娘忍着火气继续说道:“你三姐以前可是闻家的小姐,虽比你了大些,但是个体贴人的。小时候长的多好看,就是咱家日子苦,亏待了她。往后让她吃好些,养一养,总能再生的……”
好家伙,这都打算好了?
昨天才劝了大哥,看来老娘又不死心。
对林老娘来讲,两个儿子,保大保小,二选一。
自己无疑是那个被选中的。
他却高兴不起来。
就这样的苦日子,甭管是英俊的公子,还是俊俏的小姐,过上十年八年苦日子,都得是灰头土脸,面黄肌瘦。
苦活做的多了,风吹日晒,又没好的进补,更没有保养,不可能好看到哪里。
别说如今三姐一副枯黄模样,就连自己也是灰头土脸的。
山里不仅物资匮乏,精神也匮乏,穷娃们个個跟土呆鹅似的,傻了巴几的。
“娘,现在还没到那一步……”
老娘闻言大声呵骂:“就你个湿裤裆的,还指望哪个傻老子把闺女嫁你过日子?咱家哪有钱给你娶老婆……错了这个村,你就得打一辈子光棍,伱知不知……”
好家伙,自从一年前那件事后,这“湿裤裆”的外号就成了他的新名字,在乡里广为流传。
就连族里的那些不着调的叔爷们,总爱拿他开涮。
也因此他现在不跟这些人来往。
“我的事,你别管!”林栖心情不太好,语气有些不顺。
老娘见状直接切换战斗模式,一屁股坐在地上,双往地上一拍,大哭了起来:
“哎呦,你大哥这回是打不过去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咱这孤儿寡母的,怎么活哟……”
“好了,好了。我心里有数,你不要担心了,这大早上的!”
林栖不再理她,开始洗漱,准备一会自己去郑家牵牛。
“你这个犟驴!”
林老娘见这法子不好使,再次切换战斗姿态,猛然站起来,拿起院里的扫把就要往他的身上招呼。
林栖轻轻躲开,嘴角微微一笑。
老娘气的再追。
就这千锤百炼的身法,一个老太太能打着他?
“娘,别打了。”三姐赶忙帮他挡下来。
林家几个兄弟姊妹,老娘最疼三姐,其次大哥。
而自己是那个家里不听话的,就没哪天让老娘省心过。
若不是到了这步田地,老娘也不会同意大哥拔氧气管的决定。
七叔有一点说的对,一旦借债太多,就算大哥救回来,那这个家也是还不起债的。
这年头可没有破产一说,只有家破人亡。
而最坏的情况就是,大哥没能救回来,自己也没有走出禁山。
那对于林家来讲,才是真正的毁灭。
“给我一年时间,到时候给你们一个结果!”
林栖觉着靠着灵力点,成为武师是大概率事件,但他也不好明说,只得承诺时间。
“你大哥能撑得了一年?”
“我找的那处地方,药草多。顶多半年,给我半年!”他退让一步。
他算过灵力点,半年后时间肯定是不够的。
他打算两手准备,前期采药收入暂时可以维持,小药田过段时间肯定会有产量,不指望能有多少,只要能拖住前期就行。
只要拖到自己肉身发育起来,有成为武师的潜力,那就是顺风局了。
到那时,族里看到他的出色表现和潜力,延期就不是难事了。
“你兄弟俩一个比一个倔,都他娘属驴的!跟你那驴熊老爹一个驴样!你们都想死,我也管不了了,随你们咋样!”
林老娘见他软硬不吃,也是没了办法,只得气愤地走了。
他朗声朝三姐说道:“这事咱娘不管了。现在我当家,你照看好大哥,每天的汤药别停了!”
“嗯。”三姐点了点头,擦了擦眼角。
她不希望家人有事,这种拔活人氧气管的事,对她来讲有些太残酷。
她选择不去想,把一切交给命运。
但为了林家的延续,就需要有人站出来,进行长远理智考虑,来做这样残酷的事,背负残酷的心理负担。
显然只有林老娘适合当这个人,她也这样做了。
但林栖不希望这样残酷的事发生。
“当你驴爹的家去!”林老娘远远听见,回头大骂了句。
等老娘走远,刚起床的英子这才从屋里出来。
对于发生的事,她有些懵懂。
她感受到不好的情绪在家里蔓延,但看到六叔坚定的语气和表情,似乎并没有那么糟。
“英子,分你一小半!”正在吃早饭的林栖,将煎饼分了一节。
“我吃饱了,不饿。”
“哎呦,学的挺快!”
……
早饭后,老娘还是把牛牵了回来。
尽管嘴上不饶人,她还是提着麻纸药包,以及两斤猪肉。
药包是大哥接下来几天的汤药,猪肉则是给小儿子养身子的。
显然都是从西郑家那边弄来的。
西郑氏那边有个小集市,虽不如乡集规模大,但胜在近和方便。
林栖接过牛绳,看着满头银发,一脸褶皱的老娘,安慰道:“娘,我不会有事的。我会给大哥赚张驱邪符来!”
说罢,他骑上老母牛,抽打了下,扬长而去。
林老娘一双眼圈有些黑,昨晚她几乎没怎么睡着,偷偷在柴房抹了一夜的眼圈。
此时,见小儿子说这话,本想张口骂几句出出气,可气息跟不上来。
突然意识到自己是不是老了?
连骂人的力气都没了。
她沉默了会,只把药包和肉递给三姐,一个字也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