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章 差距(1 / 1)

第244章差距

袁文绍虽然没去参加早朝,但是早朝发生的事他也知道的一清二楚。

接下来一段时间,赵宗全和太后好似有默契一样。

赵宗全没有再提追封一事,太后只是把邕王唯一存活下来的儿子接进了宫里,留在身边扶养,没有再提过继一事。

不过明眼人都知道,这件事就像插在赵宗全心头的一根刺,终有一天还是会爆发。

袁文绍在别院过的倒是潇洒,每天陪陪妻子,逗弄儿子女儿,泡泡温泉。

甚至生出了以后就这样过下去的想法。

然而在别院住了大半个月,袁文绍不得不回汴京。

因为逆王谋逆一案的判决已经下来了,他得去送刘磊一程。

汴京的宅子虽然有段时间没住了,却一直有下人打扫,没有丝毫变化。

第二天一早,袁文绍汇合孙旭,来到了刑部大牢。

一间班房内,桌子上摆满了酒菜,袁文绍和孙旭坐在那里,气氛有些压抑。

没多久,带着手链脚链的刘磊被衙役带了过来。

有段时间没见,刘磊整个人苍老了许多,浑身脏乱不堪,面容枯槁。

“混蛋,我不是让他们好生照顾你了么?”孙旭看到刘磊的样子红着眼说道。

刘磊到底是钦犯,不能随便探望,孙旭和袁文绍这么久了,也只来看过刘磊一次。

不过两人都让人给典狱使送了钱,让他关照一二。

押着刘磊过来的狱卒,闻言连忙解释道:“二位爷,不是我们没关照他,你们也知道他们是钦犯,我们平常都只能在伙食上照顾一下,但是他不吃啊。”

袁文绍拦住了还想说什么的孙旭,对狱卒说道:“能不能麻烦你把他手链和脚链打开?”

狱卒为难道:“侯爷,小的最多打开手链。”

“那拜托了。”

袁文绍说着回头看了张安一眼。

张安会意,上前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票,塞给了狱卒。

狱卒推脱了一下,收下银票,把刘磊的手链打开,叮嘱让他们快一点,就走了出去关上了门。

刘磊活动了一下手腕,咧嘴一笑,声音嘶哑道:“别人落了难,关系再好的都唯恐避之不及,我临死之前们还能前来相送,已经心满意足了。”

“三郎。”

孙旭闻言眼睛一红,一想到刘磊马上就要上断头台,他却什么都做不了,心中就充满了悲切,双手紧握。

“好了,你都是当爹的人了,怎么还和以前一样。”

刘磊倒是看开了,在袁文绍对面坐下,拿起桌子上的酒坛,就往嘴里灌。

“刘家满门抄斩,诛九族,你的幼子流放三千里,到时候我会让人打点照顾,不会让他有事的。”袁文绍看着不断灌酒,衣襟都被打湿的刘磊并没有阻止,沉默了一会开口道。

刘磊拿着酒坛的手一顿,放了下来,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谢谢!”

此刻他除了这句话,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家满门抄斩,家都被抄了,也没有什么能够报答袁文绍他们的了。

至于他活下来的那个儿子,谋逆大罪属不赦之罪,即便以后皇帝大赦天下,和他儿子也没关系。

他儿子这一辈子都要在偏远地区,也没有能力报答袁文绍他们。

袁文绍有些烦闷的拿起一坛酒,解开封泥,灌了一大口。

“砰!”

袁文绍重重的放下酒坛,说道:“你还有什么遗言要说的么?”

“没有了,这些日子我也想过了,被发配虽然日子过的苦,总归能活下去的。我们刘家除了那些文臣,还能保留一丝血脉,已经是天幸了,我也不敢奢求什么了。”

刘磊说完,擦了擦眼泪,提起酒坛大口灌了几口,因为喝的太急,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咳咳咳~”

“三郎,你没事吧?”孙旭连忙替他顺着后背。

“咳…咳…哈哈哈…”

孙旭咳嗽了一会,缓过劲来,疯狂的大笑了起来。

“二郎,三郎他…”

孙旭担忧的看向孙旭,他觉得孙旭是不是疯了。

袁文绍没有说话,只是冲孙旭摇了摇头。

刘磊笑了好一会,眼泪都流下来了,看着两人说道:“我家有今日,实乃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不过我有句忠告给你们,以后千万别让子嗣从军,让他们从文,哪怕他们考不上,一事无成,也别让他们从军。”

“我刘家祖上是开国功臣,太祖皇帝亲赐的丹书铁券,说可免一死,到头来还不如文官一个功名,可悲可叹呐。”

说完,再次提起酒坛灌了起来。

袁文绍闻言沉默了下来,大周的律法确实有些畸形。

开国勋爵许多都有丹书铁券,也就是俗称的免死金牌。

但是这玩意有个限制,谋逆不赦。

说白了,就是牵扯到造反,就没有用了。

说实话,这一点没毛病,毕竟造反要都能赦免了,那有丹书铁券的人家都可以轻易参加造反了,反正失败也可以免罪。

但是大周却又优待文官,对于文官来说,就没有死刑,即便是参与造反,最终也就是流放,而且还不是刺配。

袁文绍清楚的记得一个案例,先帝在位时,和西夏打仗战败后,曾经气的想杀了一个负责军队后勤的转运使。

结果遭到了群体文官的反对,理由是‘祖宗以来未尝杀士人’。

简单来说,就是从太祖开始,就从我没有杀士人的先例。

仁宗皇帝无奈,决定将这个官员刺配充军。

再次遭到了文官的反对,理由是‘士可杀不可辱’。

看看,这个理由是不是很讽刺,要杀你们说从祖宗开始就没有杀士人的先例。

刺配又说士可杀不可辱。

不得不说,读过书的就是不一样,什么都他们有理。

仁宗皇帝无奈,最终只能把那人给发配了。

而且文官发配并不是说去当普通百姓,而是去偏远地区当官。

你没看错,就是当官。

这就是文人的待遇。

那些文官阻止仁宗皇帝杀那个转运使,并不是因为收了那个转运使的好处。

那个转运使也没有收买所有文官的本事。

他们维护的只是自己共同的利益罢了。

一旦有了杀文官的先例,他们或者他们的后代子孙,保不准哪天也会被杀。

然而正是因为他们的维护,导致律法都出现了畸形。

也难怪刘磊会告诫两人,让后代子孙学文,哪怕没有出息也不要学武。

文官才是真正的免死金牌,比任何东西都有用。

“不说这些了,吃菜。”袁文绍打断了刘磊的话,不让他继续说下去了。

这些话太过大逆不道,传扬出去对他们都没好处。

这种事,他一个武将根本改变不了。

不过刘磊的话还是给了袁文绍一个警醒,他这个侯爵可没有丹书铁券,以后若是不小心,不用造反的罪名,就能杀了他。

三人接下来一边吃一边聊,更多的都是刘磊在说,袁文绍和孙旭在听。

“侯爷,时间不早了,上面已经派人来说,让我们把犯人押去东市,您看…”狱卒敲了敲门,走了进来说道。

“啪嗒~”

刘磊闻言脸色一白,手上的筷子落了下去。

虽然早知道自己的下场,真到了这一刻,刘磊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二郎,破虏,我走了,你们不要到东市来,等事后拜托你们给我们一家收个尸。”刘磊面容呆滞,声音干涩嘶哑,想要挤出一丝笑容来展现自己的洒脱,却怎么也挤不出来。

袁文绍和孙旭张了张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点了点头。

“多谢!”

刘磊说完,向狱卒伸出手。

狱卒把手链给他拷上,便把人带走了。

“二郎,我想去送送他。”孙旭红着眼说道。

袁文绍提起酒坛,狠狠的灌了一口,擦了擦嘴,声音干涩道:“别去,给三郎保留最后的体面吧。”

“嗯。”孙旭强忍住泪水,点了点头。

“走吧。”袁文绍起身道。

两人离开天牢,来到了距离东市不远的地方,找了一间茶楼,要了一间包厢,什么都没说,就这么枯坐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张安推开门走了进来,说道:“主君,尸体都已经收敛好了,小的找人把头颅和尸体都缝上了。”

孙旭闻言再也忍不住了,趴在桌上哭出声来。

袁文绍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好一会才睁开,语气平淡道:“都运到墓地那去吧。”

“是!”张安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走吧,咱们去送刘磊最后一程。”袁文绍站起来拍了拍孙旭的肩膀,往外走去。

……

汴京城南十多里外的一处无名山坡,不远有一条小河缓缓流过。

山坡上此时被挖了数十个坑,袁文绍的亲兵抬着一个个棺材放入坑中。

“侯爷,要不要最后在看一眼?”张安说道。

“不用了,入葬吧。”袁文绍看了一眼身旁眼神呆滞的孙旭,见他没有说话,摇了摇头说道。

“是。”张安应道。

很快,亲兵们开始盖土,不长的时间,山坡上出现了六十三个坟堆。

忠靖侯满门直系亲属,除了刘磊一个三岁幼子被流放,其余人都在这里。

这还不包含九族和其他旁系。

袁文绍提着一坛酒,在刘磊的坟堆前倒了一半,仰头把剩下的喝了下去。

孙旭也是如此,两人喝完酒,在原地站了许久,直到天色泛黑,才往汴京而去。

孙旭骑在马上,突然开口道:“二郎,我劝你还是找机会外放出去吧。”

袁文绍一愣,说道:“你为何突然这么说?”

“我觉得刘三郎临死前说的话很对,不过如今你儿子还小,那都是以后的事。但是你此时却在风口浪尖之上,还是早些离开汴京吧,这样的事,我不想再经历一次了。”孙旭说道。

袁文绍淡然一笑,说道:“我如今空有爵位,又没有官职,风浪再大,和我有什么关系。”

“不!”孙旭摇了摇头说道:“如今官家和太后争权,已经势同水火,你当初保护官家平叛,太后却封你爵位,你若还留在汴京,最终免不了要被牵扯进这个浑水之中。”

袁文绍有些惊讶的看着孙旭,在他眼里孙旭一直像个没长大的孩子,没有丝毫心机,没想到他竟然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孙旭自嘲道:“是不是奇怪我怎么会说出这些话来?其实这都是我家娘子跟我说的,她还让我少跟你接触,我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告诉你。”

“多谢,放心吧,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袁文绍说道。

“你不怪我?”孙旭惊愕的看着袁文绍。

他本以为袁文绍听到后会生气,没想到袁文绍竟然如此平淡。

“怪你做什么?你不是提醒我了么?”袁文绍笑道。

趋吉避凶,本就是人之常情。

孙旭能跟他说这些,也是真把他当朋友。

“那你还留在汴京?若是你没办法,我可以求求我爹帮你,我爹十分欣赏你,应该会帮你的。”孙旭说道。

“谢了,不过我我心里早有打算,不会有事的。倒是你,娶了一个好娘子。”袁文绍笑道。

前世他看知否的时候,赵宗全出场次数不多,后面故意装出多疑,给太后机会发动兵变,乘机彻底的掌握了大权。

袁文绍一直觉得他是个睿智的明君。

等真实接触下来,才发现赵宗全因为出身的原因,疑心非常重。

不过他此时已经没有后悔的机会了,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二郎,我娘子她也是怕我受到牵连,才…”

孙旭还以为袁文绍因为他娘子不让他和袁文绍来往生气了,想要解释,却被袁文绍打断了。

“破虏我没有怪你家娘子的意思,她能看明白这些,真的十分难得。我本来还有些担心你,现在看来白担心了。你以后有什么事,多问问你家娘子的意思。”袁文绍说道。

人都是自私的,柳氏担心他以后出事牵扯到孙旭,不让孙旭和他接触,很正常。

就连华兰之前也劝说过,让他不要去探望刘磊。

毕竟刘磊是谋逆,袁文绍去探望很容易被人抓这点做文章。

“嗯。”孙旭见袁文绍真的没有生气,露出一丝笑容,用力的点了点头。

进城后,两人就分开了,袁文绍路过一家酒楼的时候,被人拦了下来。

“见过忠勇侯,我家住人有请。”拦路的人躬身一礼说道。

袁文绍眉头微皱,问道:“你家主人是?”

拦路的人没有说话,只是抬头看向边上酒楼的二楼。

袁文绍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看到二楼的窗户半开,一个人冲他微笑着招了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