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天妒英才
袁文绍本以为他这么说，江景明肯定会找借口推脱。
没想到江景只是略微犹豫了一下，就答应了下来。
袁文绍一怔，莫非自己想多了？
不过此时他也顾不上多想，说道：“那就这样说定了，我会安排人准备琉璃，等准备好了，让人通知你。”
“好，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告辞了。”江景明拱手道。
送走江景明，袁文绍想了许久，都没有想明白江景明的用意，摇了摇头，也不在多想。
就在这时，张安前来通报，宁远侯登门拜访。
“顾廷煜来做什么？”
袁文绍眉头微皱，不过还是到门口去迎接了一下。
他来到府门口的时候，就看到顾廷煜负手而立，努力的把佝偻的背挺直，站在门口打量着两侧的牌匾。
“宁远侯大驾光临，未能远迎，还望赎罪。”袁文绍拱手道。
“忠勇…咳咳…忠勇伯就别埋汰我了，我贸然登门，你不把我当恶客拒之门外，我就很感激了。”顾廷煜说道。
“顾侯说的哪里话，快里面请。”袁文绍侧身道。
他能够感受到顾廷煜的身体比上次见面又差了很多，上次顾廷煜虽然也面色枯黄，精神却不错。
然而现在的顾廷煜看着面色都有些发黑了，看着就像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一样。
顾廷煜点了点头，拒绝了随从的搀扶，自己抬步走了进去。
袁文绍将他请进前厅，落座后吩咐下人上了茶，就端着茶品了起来，等顾廷煜开口。
顾廷煜脸上带着一丝微笑，说道：“忠勇伯可有闲情，听我说一个故事？”
“呵呵，在下洗耳恭听。”袁文绍笑了笑说道。
顾廷煜抿了抿嘴，沉默了一会说道：“一个人，他从小出生侯府，却体弱多病。然而他那时候尚小，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父亲也告诉他只要按时吃药，以后就会好起来的。他从记事开始，就听着祖辈们的光辉事迹，立志要做一个像祖辈们一样的将军，为国征战，光宗耀祖。”
“然而随着他年龄增长，也慢慢的懂事了，发现了自己和同龄人的不同。别人怎么跑都没事，他却连多走几步路都会喘气好久。更别说练武了。”
“不过他并没有放弃，依旧苦读兵书，想着自己即便身体有缺，一样可以成为一个儒将。”
“他读了无数兵书，自觉兵法韬略过人，不逊一些青史留名的武将，可是造化弄人，随着年龄增长，他的身体越来越差，就连当一个儒将，都是一种奢望。”
袁文绍一听，就知道顾廷煜说的那个人是他自己。
按理说顾廷煜的语气中应该充满了不甘才是，但是他就像在说别人一样，语气中充满了平淡。
顾廷煜说完，微笑道：“忠勇伯应该听出来了，我是在说自己吧？呵呵，刚刚在门口看到忠勇伯那句诗，有感而发，忠勇伯别嫌我烦就好。”
袁文绍摇了摇头，说道：“顾侯的事情我也有所耳闻，心里对顾侯也十分佩服。”
顾廷煜笑了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话锋一转，说道：“听说二郎离京了？不知去了哪里？”
袁文绍一怔，说道：“仲怀他准备去参军博个前程，至于去哪里了，我也不清楚。”
顾廷煜沉默了一会，说道：“若是可以，麻烦忠勇伯给二郎带句话，让他回来吧。”
袁文绍一愣，顾廷煜不是非常恨顾廷烨么，怎么现在有想让顾廷烨回去？
好似看出了袁文绍心里的疑惑，顾廷煜说道：“二郎在汴京虽然有不少朋友，但是据我所知，忠勇伯和盛家大公子，应该是他最好的朋友。二郎应该跟你们说过一些顾家的事，在你面前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没错，我是恨二郎，不过我们两个到底是亲兄弟，我实在狠不下心害他，只想把他赶出顾家。”
“我原本以为自己的身体还能撑一些年，现在看来我高估了自己。顾家交给别人我不放心，只有交到他手里，我才有脸见父亲和顾家先祖。”
他以前被仇恨蒙蔽了眼睛，一直以为小秦氏帮他是为了给他娘报仇。
等顾廷烨被敢出顾家后，过年的夙愿达成，顾廷煜才清醒了过来。
小秦氏帮他，或许更大的原因，是为了爵位。
他身体不好，只有一个女儿，顾廷烨被赶出了顾家，等他死后，爵位就只能落在顾廷炜手里。
以顾廷煜对顾廷炜的了解，若是顾家交到他手里，必然会没落，这是他不愿看到的。
为了顾家的未来，他愿意放下仇恨，让顾廷烨回去。
袁文绍闻言沉默了一会，问道：“既然如此，仲怀在汴京的时候，你为何不同他说？”
顾廷煜苦笑道：“前些日子我去见过他，可是他不愿见我。”
袁文绍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么一会事，沉吟了一会，说道：“这件事我只能帮忙转告，至于仲怀会不会答应，我也不敢保证。”
“麻烦忠勇伯了。”顾廷煜起身行礼道。
“顾侯你这是做什么？”袁文绍连忙躲了过去。
顾廷煜直起身子，说道：“忠勇伯愿意帮忙，我感激不尽。无以为报，有一句忠告想要送给忠勇伯。”
袁文绍眉头微皱，说道：“顾侯但说无妨。”
顾廷煜说道：“有的时候看似大局以定，然而在没有尘埃落定之前，都充满了变数，忠勇伯不妨再等等。告辞！”
说完，顾廷煜转身往外走去。
袁文绍眼中闪过一丝惊色，顾廷煜跟他说这些，难道他察觉到兖王想要造反了？
若是如此，顾廷煜的心智就有些太可怕了。
要知道兖王造反，差一点可就成功了，若不是出现赵宗全这个变数，弄不好就真成功了。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兖王竟然会造反。
毕竟朝廷对武将防范甚严，而对宗室防范比武将还要严格几分。
这也是没人想到兖王会造反的原因。
顾廷煜身体不好，继承爵位后，也只是挂个闲职在身，平日里一直在家修养，门都不出。
在消息闭塞的情况下，还能看出兖王会造反，简直是智近乎妖了。
袁文绍看着顾廷煜消失的背影，喃喃道：“真是天妒英才啊。”
……
接下来几个月，汴京一直风平浪静，暗地里却波涛汹涌。
官家的身体好像也好了起来，每次早朝都不曾缺席。
百官多次上奏让官家举行过继之礼，册封太子，官家却一直找借口拖延。
这也让邕王的心里有些不安，他本以为官家身体不行了，他要不了多久就能继位了。
可是看官家现在的状况，像是还能再活一二十年的样子。
虽说官家五十来岁了，再有子嗣的可能性不大，但是拖的太久变数也就大了。
而且他也四十多了，若是官家再活个一二十年年的，没准他还死在官家前面去了。
然而他再急也没有办法，只能让那些支持他的官员不断上奏，请求官家册封太子。
时间就这么慢慢的过去了，不知不觉就到了八月，再过几日，就是嘉成县主和齐衡成亲的日子了。
这一日，袁文绍正在陪着身怀六甲的华兰在花园散步，下人来报，刘磊前来拜访。
袁文绍闻言眉头紧皱，刘磊怎么突然来了，自从那次在广云台拒绝兖王世子后，刘磊就再也没有找过他了。
难道兖王还没死心，又派刘磊来拉拢他了？
华兰见袁文绍不说话，说道：“官人，你和刘指挥使也好久没见了，人家登门或许有什么事找你，不好让人久等了，你快去吧，我正好有些累了，先回房歇歇。”
袁文绍回过神来，吩咐丫鬟送华兰回房，然后来到了前厅。
“哈哈，一会二郎看到你，肯定十分惊讶。”
刚到前厅门外，就听到里面传来了刘磊的说话声，让袁文绍有些疑惑。
来不及多想，袁文绍走进了前厅。
厅内除了刘磊还有一个男子，当袁文绍看清他的长相，愣住了。
那男子刚想说话，听到脚步声侧过头来，看到愣在那里的袁文绍，笑道：“怎么，几年不见，你莫非把我这个朋友给忘了？”
“哈哈，我就说二郎看到你定然会惊讶。”刘磊笑道。
“孙旭，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袁文绍回过神来，惊讶的走上前去。
没错，另一个男子正是定国公孙琦的小儿子孙旭。
“哈哈，昨天傍晚到的汴京，今日一早便去寻了刘磊，来找你了。”孙旭笑道。
袁文绍锤了他一拳，笑骂道：“好说我忘了朋友，我看是你把我们忘了吧，回来竟然都不提前通知一声，我也好给你接风洗尘。”
“哈哈，我这不是想给你们一个惊喜嘛。”孙旭笑道。
“几年过去，你看着虽然成熟了一点，性子却一点没变。看来你家那河东狮没有把你调教好啊。”袁文绍揶揄道。
“去你的，我家娘子那叫一个温柔，哪里是河东狮。”孙旭没好气道。
“是么？”袁文绍笑道：“也不知道谁当年听说定国公给他定了柳家女，脸都绿了，等见了你娘子，到时候我可得给她好好描述一下你当时的脸色。”
“你要是敢在我娘子面前乱说，我就跟你拼命。”孙旭没好气道。
“哈哈，你不是说你家娘子温柔么，那你怕什么。”袁文绍笑道。
“我家娘子当然温柔了，不过你说的那些会影响我在她面前的光辉形象。”孙旭嘴硬道。
“好了，我们先坐下来聊吧。”刘磊说道。
“对对对，快坐。”袁文绍回过神来招呼道。
落座后，袁文绍问道：“你怎么突然回来了？老夫人身体没有大碍吧？”
“没事，都已经好了。本来打算是过了年再回汴京的，这不是嘉成县主和齐衡的亲事将近么，我家和齐家有点来往，我爹走不开，就让我早些回来，顺带参加一下婚宴。”孙旭说道。
袁文绍却猜测，应该是定国公见局势稳定了，就让孙旭回来了。
毕竟他这种边军手握大军的将领，不留个质子在汴京，也怕引起官家猜忌。
之前让孙旭离开汴京，也是因为当时邕王和兖王正在争夺储君之位，怕孙旭留在汴京被牵扯进去。
现在局势稳定，让孙旭回汴京，一来可以让官家放心，二来参加嘉成县主的婚宴，也能向邕王卖个好。
不过这种事情不能明说，袁文绍点了点头，转移话题道：“对了，你娘子呢？怎么没带过来？”
“我们昨天才到，家里一摊子事需要她打理呢。”孙旭说道。
“我家娘子身怀六甲，不便出门，你回头可得带你娘子多来我家玩玩，顺便还能陪我娘子说说话。”袁文绍说道。
“放心，我以后肯定会经常来打扰，只要你不嫌烦就行了。”孙旭笑道。
“二郎，来的路上破虏可还说想跟你做亲家呢。”刘磊笑道。
“滚蛋，他儿子比我女儿小两三岁呢。”袁文绍没好气道。
“民间有句俗语，女大三抱金砖，小两三岁不是刚好。就凭咱们两家的关系，你女儿以后嫁给我儿子，我肯定不会让他受委屈的。”孙旭笑道。
“那你有没有听过另一句俗语？”袁文绍问道。
“什么俗语？”孙旭疑惑道。
“女大三十送江山。”袁文绍说道。
孙旭：“……”
“哈哈。”刘磊哈哈一笑，说道：“咱们好久没聚了，去樊楼喝几杯？”
“樊楼天天去，没意思，好些日子没去广云台了，咱们去广云台吧。”袁文绍笑道。
孙旭闻言脸都绿了，弱弱道：“我们现在都是成家了，去那种地方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太好的，你刚来汴京，不就经常吵着要去广云台。我记着好像你在广云台还有个相好的，叫什么来着？”
袁文绍记得孙旭那时候在广云台看中一个女子，还说要给人家赎身来着。
当然了，那只是醉话，孙家可是国公府，青楼女子哪怕是做丫鬟都不够格。
“我记得好像是叫如意来着。”刘磊笑道。
“二位哥哥，你们别再说了，今天这顿我请，只求你们以后千万别提这茬了。”孙旭苦着脸道。
“哈哈哈~”
袁文绍和刘磊看到孙旭的脸色都青了，忍不住哈哈大笑。
“也不知道谁说他不怕他家娘子来着。”袁文绍笑道。
“我是不怕，我那是爱。”孙旭嘴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