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三刻,青平原战场。
一座已经临时搭成的,三尺余高,十丈见方的帅台,矗立在晋军大阵的中央,三百名甲士环绕于这个帅台四周,而两列盾墙,四十余辆大车,则挡在甲士之前,只有一条一丈多宽的通道,留在帅台之前,供那来回奔驰的斥候与传令兵们进出,五十多名身背靠旗的传令兵,蹲坐于地,随时准备起身奔跑,而六十多匹快马,则是被牵在帅台之前,专供这些传令兵们驱驰。
围在帅台之外的,则是两千左右的中军步骑,步兵在外,骑兵则是在两侧,骑兵们在下马休息,步兵们也是盘膝坐地,狼吞虎咽地吃着阵中餐,也就是一个个的米饭团子,里面夹有一两块的肉块,每个人都吃得满嘴抹油,所有人都明白,接下来的大战,需要体力才能支撑下去。
在帅台之前,中军方阵之外,一列列的晋军队伍,已经布阵完毕,远远看去,之前的三里左右,二十多个铁甲方阵,象两只张开的手臂,又象两只鸟儿展开的羽翼,向着斜前方展开,大盾护着四周,顶盾支起,让人看不清盾阵之内的布置,如林的矛槊放在地上,只要一声令下,就会瞬间举起,形成一道道密不透风,无法突入的槊林矛阵。
而在中军帅台之后,六千左右的后军则结成了十余个方阵,守卫着大阵的后方及侧翼,他们的盔甲鲜明,军容严整,一面“檀”字大旗,立于后军之中,正是檀道济所率的精锐。
刘道规稳坐于中军帅台的胡床之上,一面大案,在他的面前摆开,上百面的战鼓,列于中军帅台之下,这会儿鼓角齐鸣,不停地有前方的斥候,把最前方的军情传来。
一个斥候正跪在帅台之下,沉声道:“敌军的前锋在青平原东,与我军对峙了一夜,现在,敌军主力从东而来,正在敌军前锋之后展开队形,敌军的数量大约有三万以上,徐道覆亲临战场,前锋及左右军,分别是由李南风和徐道安率领。”
刘道规面不改色,点了点头:“辛苦了,我已知晓,再探。”
檀道济勾了勾嘴角,他坐在左边上首第一位的位置,正是副帅所在的位置,沉声道:“看来徐道覆是要来跟我们拼命的,这些妖贼的呼喊之声与行军的战鼓之声,十里之外是震天动地,其气势正盛啊。”
刘道规点了点头:“要么不打,要打就是决战,从三更时李南风的前锋杀到,在这里既不攻击也不撤退就明白这点了,当时我们议过,也做好了决战的准备,各位将军,你们的部下这一夜休息得如何?”
到彦之哈哈一笑:“大战在即,还不知道能不能活过明天,这换了谁能安枕呢,不过,大家也都是久经战场的老兵了,该吃吃,该睡睡,就算睡不着,闭目养神也是需要的。现在,他们都该起床吃饭团了。”
到彦之看向了檀道济:“对了,道济哥,军中的厨子和伙头军都在你后军那里,一会儿打起来的时候,也别忘了让他们做饭,说不定到了午时,轮替下来时,还要有的吃呢。”
檀道济没好气地说道:“到时候轮换的时候,也是我们的后军押上,顶替你们这些前半日在战斗的前军和侧翼的兄弟,做饭这些事情,恐怕是需要你们来给我们做才是。不过放心,有我在后方镇守,你们的背后和侧面,绝对安全。”
众将一阵哈哈大笑,一些刚才难言的紧张情绪,也一扫而空,刘道规的目光环视众将,说道:“各位,我再提醒一次,这一战,是决战,不仅决定我们这里的两万将士的生死,也决定了荆州,甚至是大晋的命运,如果今天我们输了,这妖贼之乱还会持续下去,还不知道要死多少军民,所以,我们不能输,妖贼的精锐主力,皆在于此,就算我们拼光了最后一个人,只要能消耗他们的这支老贼,那我大哥,还有我们的兄弟部队,也一定能打过长江去,解放全天下!”
众将们听得心潮澎湃,齐声大吼道:“必胜,必胜,必胜!”
刘道规微微一笑:“我们来这里,本来是想给徐道覆一个机会,让他们归降或者是撤退,现在看来,他们执迷不悟,还要继续打下去,没关系,那正好借此机会,尽挫敌锋,我们的后面,是荆州子民,是江陵城,更是整个大晋千千万万的军民,妖贼靠了恐怖和残忍建立起来的乌合之众,怎么可能比得过我们这些同生共死的兄弟们呢?今天一战之后,各位的大名,必将名垂青史,永远被后人所铭记。现在,大家各就各位,准备与妖贼开战!”
他的话音未落,只听到一阵马蹄急促,一个斥候骑马而来,滚鞍下马,跪在地上沉声道:“报,大帅,敌酋徐道覆,孤身一人来到青平原中,派属下传话,指名要与大帅当面一会。”
到彦之直接从坐位上跳了起来,睁大了眼睛:“什么,徐道覆一个人要见大帅?他必是想用什么阴谋诡计,大帅,可千万别上当。”
刘道规沉吟了一下,说道:“他既然想见我,那我就没有不去的理由,若是不敢去,还会给他们小瞧了,徐道覆虽然凶残狡诈,但在战阵之上,也不至于使出这种伏击刺杀的卑鄙手段,就算他用这些招数,也不可能轻易地制住我,当年我大哥曾经直面徐道覆和卢循,今天,我也去会会他。”
檀道济的眉头一挑:“道规哥,别轻身犯险,现在不同当年,那时候他们是走投无路,面见寄奴哥是乞降出海,而现在,他可能是要借机擒你或者是杀你,以摧毁我军的斗志,我看,还是我去会会他的好。”
刘道规哈哈一笑,长身而起,抄起一边的银枪,就下台而去:“我不在时,全军由道济指挥,按原计划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