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道韫咬牙道:“王家现在是我作主,我会让夫君站在我们一边,王谢联手,有北府军这样的强军,天下谁人可挡?”
谢安摇了摇头:“那我就成了王敦,苏峻这样的叛臣,即使一次得手,也不可能长久,就算废了皇帝,除了那些别的世家,然后呢?我是可以另立新君,还是自立为王?大晋内乱,强胡则会趁虚而入,到了那时候,可能就是连最后的汉人衣冠,也保不住了。”
王妙音突然开口道:“大父,小女已经完全明白了,您说的对,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只是小女想最后问一句,这害我们的,害裕哥哥的那些奸人,是谁?除了皇帝司马曜和会稽王司马道子,还有谁?”
谢安的嘴角勾了勾:“这事你不需要知道,对你没有益处,复仇的事,有家中大人来安排,我知道现在对你来说这是个很难的决定,但我还是要告诉你,我们已经决定,让你嫁入皇室,成为司马曜的皇后!”
王妙音咬了咬牙:“大父的意思,是要小女嫁入皇室,作为王谢两家向着皇帝效忠的条件,拉上皇帝来压制这次害我们的那些世家,是吗?”
谢安叹了口气:“妙音,我最大的错误就是当年让王法慧入宫为后,她若是有你的一半眼光,何至于此?!这次我知道这样太委屈你了,只是现在这是唯一可以反击的办法,我很快要交出相权,交出北府军,谢家子侄,会全面地退出权力的中心,而你的这个皇后之位,则是唯一可以反击的力量了。”
王妙音一动不动地看着谢安:“这是你早就计划好的吧,就算裕哥哥不死,你也不会让我真的嫁给他,归根到底,你就是要我去做皇后,为谢家的利益服务,对不对?”
谢安摇了摇头:“不,妙音,我一开始就是想让你和刘裕的婚事成真,刘裕是世之英雄,也是大晋未来的希望,只有把你嫁给他,才能维持世家跟新兴的次等士人的关系,才能成为我们大晋各派势力的稳定基石,刘裕忠心为国,而你又是明大理,知事体,你们的结合,才能保我大晋江山,才能收复失地。”
王妙音闭上了眼睛:“可是刘裕也会威胁到世家的地位,威胁到我们谢家,他,还有他的那些兄弟,以后会取代我的兄弟们,叔伯们,先掌军队,再入朝执政,所以,大父你一直是用他,也防他,最后需要我来控制他,对不对?”
谢安的嘴角抽了抽,长叹一声:“是的,我是这样想的,正是因为需要你来控制刘裕,免得他给身边的人影响,所以我才不会反对你们的婚事。刘裕是没有野心,但不代表他身边的兄弟们没有。如果北府军诸将校都靠着战功而入朝为官,那我们世家子弟还有何位置?”
“只是这一切,已经随着刘裕的死而结束了。我虽有心栽培,但别的世家却不允许,他们认定我是想要通过刘裕来控制军队,进而让我谢家压过他们其他世家,最后取而代之,行司马宣王旧事。所以,他们先下手为强,与外敌勾结,除掉了刘裕。妙音,你如果真的想为刘裕复仇,就按我说的做,因为,这是唯一的机会。”
王妙音缓缓地睁开了眼睛,这一瞬间,她的表情变得平静,所有的忧伤之色,已经不见,她点了点头:“大父的意思,我已经清楚了,您不告诉我那些仇家,是为了小女好,请您先离开一下,小女想和娘商量一下,再作答复。”
谢安咬了咬牙,沉声道:“妙音,我谢家的未来和前途,全系于你身上,大父从不勉强你,也尊重你的决定,不过,还是希望你能考虑到这点。”
他说着,看了一眼谢道韫:“这跟王家的利益也是一致,现在我们两家已经不可分离。”
谢道韫点了点头,一个万福:“侄女明白,请叔父大人放心。”
谢安转身就走,木履的声音,渐渐地消失在了门外,而十余道微微的疾风之声跟随而过,显然,随着他的离开,各处暗哨也撤离了。
王妙音轻轻地叹了口气:“娘,你有什么别的话想劝女儿?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二人,有话也不用藏着了。”
谢道韫轻轻地叹了口气:“大人说的都是实话,娘可以保证,这次刘裕之死,绝非大人的策划,他同样是给别的家族坑了,你也知道,他或者是利用了刘裕,但根本目的也是为了北伐建功,压倒别的家族,刘裕是他实现计划的保证,他断然不可能对刘裕下手,更不用说赔上自己的整个事业了。”
王妙音的眼泪汪汪:“有慕容兰在,她怎么会对刘裕下手?她爱极刘裕,甚至可以不惜自己的性命,又怎么可能去害了自己的爱人?大人为何要对我说谎?”
谢道韫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忍之色,欲言又止。
王妙音紧紧地咬着嘴唇:“娘,你要是知道什么就直说吧,女儿有心理准备,裕哥哥已经不在了,女儿无论如何都受得了。”
谢道韫咬了咬牙:“娘的眼线报,慕容兰确实参与此战,她原来是想救刘裕的,刘裕赶到战场的时候,刘牢之已经中了埋伏,全军几乎覆没,刘裕为了掩护战友撤离,自己断后,最后力战不敌,以孤身入敌阵为代价换取了其他人的撤离,慕容垂本打算杀他,慕容兰却是求情将刘裕留下,承诺劝刘裕归降。”
“后来慕容兰私放刘裕逃跑,自己在后面装着追杀。没想到那些想要刘裕命的世家,却是设下了埋伏,在河边用黑色妖水烧死了刘裕。慕容兰目睹惨剧,伤心过度,也冲入大火之中殉*情。而这根金线,也是那些杀手们最后从火场中捡的,为的就是你死心,领头的元凶,就是桓玄!”
王妙音终于忍不住心中的悲痛,扑进谢道韫的怀中,失声痛哭,她的银牙咬得格格作响,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吼出:“那辈,那辈天杀的恶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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