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宫廷首席剑术教师，盖聂自然是知道朝堂之上发生的事情。

也知道秦王最近心中的困惑、郁闷之处。

余启曾经屡次三番帮助秦王走出困境，这一回，或许也能够帮助秦王解除困惑也说不定。

故而在听到余启这句话之后，盖聂没有犹豫什么，沉声道：“这件事我去安排！”

在盖聂这里得到答复之后，余启自然很是满意，于是又和盖聂喝了不少。

翌日。

傍晚时分。

盖聂找到了余启，“余先生，跟我来吧！”

他带着余启，踏入了夜色之下的王城之中。

依旧是熟悉的章台宫。

一盏盏灯火点缀其中，在夜风之下，灯火微微摇曳，使得立身其中的人影子也是变换不定，一如其最近之心情。

“余启见过秦王！”

踏入章台宫之后，盖聂主动退开，只留下余启一个人。

至于说，余启会不会对秦王不利？

先不说，在暗中，隐藏着诸多高手。

就凭余启昔年诸多作为，若是真要对秦王不利，早就做了，也不可能等到今日。

所以他对于余启，还是很放心的。

嬴政此前就从盖聂那里知道余启归来的消息，为了迎接余启，他甚至还换了一身衣衫。

在听到余启的话后，嬴政转头，向着余启道：“先生不必多礼。”

哪怕最近遭遇了诸多事情，心情有些糟糕，但在面对余启的时候，嬴政还是强行挤出了一丝温和的笑容。

“秦王的心中是否很郁闷？”余启没有和嬴政讲述自己这一年多经历的意思，在见到嬴政之后，直接开门见山，向着嬴政询问道。

嬴政微微一愣，旋即，嘴角挤出了一抹自嘲的笑容，“余先生，你说，寡人还有可信之人吗？”

“唯一的弟弟当初兵变背叛于我，嫪毐想要杀我，吕不韦和嫪毐勾搭不清，也是一个想要对寡人不利的人，就连寡人的亲生母亲也是为了嫪毐，意欲致我于死地……我好不容易才解决了嫪毐，因为顾念那一分恩情，我没有对母亲动手，可这些大臣呢？他们真的是要将寡人逼入绝境吗？还是说，他们都是为了嫪毐鸣不平？为吕不韦鸣不平？”

“如果满朝都是这样的人的话，那么，寡人宁可杀光他们，再选贤才——”

这句话说出，嬴政的脸上，布满了浓郁的杀意。

这段时间的经历，他心底的怒火已经积攒到了极致。

对朝臣痛下杀手，也并没有让他心底的怒火彻底宣泄出去，反而因为朝臣更加激烈的对抗，怒火也是更胜数分，而后，又演化成为了炙热之杀意。

“秦王何出此言？”余启向着嬴政反问道，“若秦王没有可信之人，那么盖先生、李斯、王绾、蔡泽、蒙武、蒙恬，还有昌平君、昌文君，又算什么？”

嬴政沉声道：“他们当然是可信之人。”

“寡人所说的，乃是那些听信谣言，诋毁寡人的臣子。”

“在他们口中，寡人俨然是一个和纣桀一般的昏君了。”

“这样的大臣，留着又有什么用？”

“秦王都说了，这是谣言，正所谓谣言止于智者，但这天下之间，又有多少智者呢？这些人会听信谣言，也并不奇怪。”

话说到这里，嬴政哪里还不明白余启的用意。

若是寻常人，他早就勃然大怒了起来，但因为是余启的缘故，嬴政又硬生生克制了起来，只能说，余启对于嬴政来说，确实不一般。

他沉声向着余启问道：“先生是想要为那些大臣说话，想要寡人服软不成？”

“并非是想要让秦王服软！”

余启轻声道：“只是想要让秦王明白，若图大业，必须得要在某些时候，做出一番取舍，哪怕心里再不情愿，也必须得进行妥协。”

“妥协？”嬴政冷笑，“先生所说的道理，寡人当然是懂得的，若只是山东六国之人诋毁寡人，寡人从未放在心上，但他们，作为我秦国之大臣，却选择和寡人作对，甚至还为嫪毐、吕不韦说话，难道当初嫪毐谋反，王齮大军攻至咸阳附近的事情，是在梦中发生的不成？”

余启听出了嬴政话语之中的恨意，于是语气也是变得认真了起来，“这些人为嫪毐说话，我大抵也能够猜到他们的用意，他们明面上是在为嫪毐说话，实际上，其实是对秦王罢免了吕不韦相位有所不满。”

“自吕不韦入仕以来，他乐善好施，不知道养了多少门客，秦王以嫪毐一事为由，罢免了吕不韦的相位，自然是有很多他在朝堂之上的党羽为其鸣不平。”

“当然，如果的真有蠢货认为嫪毐是冤枉的，这等蠢货，死不足惜，秦王杀也就杀了。”

“寡人何尝不明白这一点，也正是因为如此，寡人才绝对不能够妥协！”

嬴政坚定的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好不容易才摆脱嫪毐、吕不韦等人对他的压制，他岂能够因为吕不韦党羽的反弹就进行妥协，重新起用吕不韦？

若是如此的话，岂不是证明这个秦国缺吕不韦不可？

“重新起用吕不韦的要求，当然是不能够妥协的，但有些事情，我觉得秦王可以妥协一番。”

“比如，迎回太后！”

眼看着嬴政心底的怒火就要被激发出来，余启先一步开口，不给嬴政打断自己话语的机会。

“我知道，因为嫪毐的事情，秦王很是痛恨太后，但正如此前所言，天下之中，智者稀少，绝大多数都是愚者，在这些愚笨之人看来，秦王苛刻对待自己母亲乃是事实，此为不孝。”

“在民间之中，最看重的，便是孝道，那些黎民黔首不懂得什么政治博弈，不懂得权势争锋，他们只看到秦王不孝，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又如何会心甘情愿的为秦国效力？”

“秦国以军功爵制得以练出冠绝天下的强军，士卒为了爵位，奋勇拼杀，在这个时候，若秦王沾染上不孝的名声，他们又岂会相信自己立下战功后，秦王会给予他们赏赐？”

余启接连举了很多例子，向着嬴政反问了很多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