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二号与三号栈桥(1 / 1)

伊塔之柱 绯炎 5173 字 1个月前

而当方鸻出现的那一刹那,蕾雅忽然脸色大变,低呼了一声:“小心!”

方鸻反应不可谓不快,回头一看,才愕然发现一团紫黑色的火焰构成的人形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自己近前,纤细的体态,依稀可以看出一位女性的外貌。‘她’正发出一阵忽忽的怪音,举剑向他刺来,方鸻甚至只来得及看到火光一闪,细长的焰状火舌便已当胸直刺而入。

那倒并没有多疼痛,只仿若针尖一刺,但其后一股灼热的气浪席卷全身,仿佛让他置身于火海之中。

“艾德!”蕾雅大喊一声,顾不得身后信使,便将手中大盾向这个方向一掷——大盾飞旋着击中了那火焰怪影,锋利的边缘削去其大半个脑袋,其后‘砰’一声插入不远处的女贞树上。

但无济于事,火光只是一闪,火焰怪影又回复原状。

‘她’回过头来,向着蕾雅裂开嘴巴,像是发出无声的嘲笑。

只是对方忽然便笑不出来了。

因为在蕾雅惊讶地目光之中——方鸻虽然一下跪倒在地,剑尖抵住的他胸口,但也只刺入了三四分而已——鲜血漫流而出,又蒸发成雾。然而后者咬紧牙关,正抬起头来。

他用黑幽幽的眼神注视着那火焰怪影。

一只手,或者说一只漆黑怪异的金属手套,正稳稳抓住了对方的剑刃。

那剑刃不过是流光四溢的火焰,正在他手中黯淡与溃散,而像又是一道无形的力场,正从他手中扩散开来。还不仅仅如此,逸散的火焰,并未回到那怪影身上。

而是仿若有一种无形的牵引力,让片片飘散的火星,循着一条弧形,向方鸻领口而去。那里像是一个可以吞噬一切的黑洞,让所有的火苗与魔力皆消失在那个地方。

但只有方鸻与塔塔,知道那里是什么。

只是蕾雅正惊讶无比。

而方鸻心中却忽然叫苦不迭,他能明显感到寄居在自己精神世界的东西正在复苏——毫无疑问,与上两次一样,它又在‘开饭’了。但更让方鸻感到不妙的是,他感到自己心灵世界的叩击正愈来愈清晰。

仿佛随时会破壳而出——

面前这团火焰蕴含的魔力十分惊人,似乎并不逊色于残缺不全的尼可波拉斯之魂,或者托拉戈托斯的分身与蜥人神祇的一丝神力。但他眼下又不能松手,否则等不到心灵世界之中的东西成形,眼前这火焰怪形会更先一步要他小命。

而正当方鸻处于两难的境地之时。

火焰怪影也感到了不安,‘她’感到不仅仅是自己的剑,甚至连整个身形也开始变得不稳定起来。‘她’这才慌张起来,似乎想要抽剑后退。

但马上,这火焰怪形便露出‘绝望’的目光来。

因为‘她’发现非但方鸻手中的漆黑金属手套可以牢牢约束住‘她’明明并非实体的火焰之剑,而从对方领口之下传来的那股吸引力,也同样让自己根本动弹不得。

‘她’这才焦急地发出一阵尖叫声。

那叫声像是狂风掠过火海,带起的一阵尖啸之音。

不过可惜的是——

对于不远处的拜龙教‘信使’来说,这一幕正巧被挡了个严严实实,他也无法透过安洛瑟——或者米尔琉希弥斯与蕾雅看到这边的情形。

他只听到火焰怪影发出尖啸,又见所有人的注意力皆集中在方鸻身上,自以为得手,悄悄举起裂开的阴影之杖便准备施展阴毒的法术。可正是这个时候,信使目瞪口呆地看到米尔琉希弥斯向自己回过头来。

云龙优雅修长的颈项,与美丽的龙首在信使看来只犹如一片死亡的阴影,而对方银色的眼睛之内像是云泽雾绕,正默默注视着他。信使手上的动作凝固,差点连阴影之杖都滑入湖水之中。

他头皮发炸,转身想逃。

然而米尔琉希弥斯已一下展开双翼,银色的双翼犹如遮住了森林,一跃而起,无声仿若一道幽灵从女骑士团长头顶之上飞过,正好落在信使逃亡的路上,掀起的湖水已将之倒卷回去。

信使吃了几口水,才落汤鸡一般咳嗽着挣扎爬起来。

可米尔琉希弥斯怎么会给他这个机会。

手起爪落,三道银光一扫而过,信使还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便已经拦腰断成两截,坠入湖水之中。只是他死后竟滴血未流,只化为一片黑色的烟尘——犹如一滴墨水落入湖水之中,晕染开来。

而米尔琉希弥斯看也不看一眼这一幕,只回过头去。只见当信使身死的那一刻,那个矮人状的火焰怪形与先前被它所击杀的人类男性的火焰怪形,其片片火焰落于湖面之上,原本还在燃烧。

但这会儿顷刻之间,又化为虚无,熄灭了下去。

倒是方鸻身边的那团火焰怪影,又坚持了片刻,才完全为其胸口系在绳子上的金焰之环完全吸收。

而那一刻,方鸻心中忽然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感应。

那仿佛是自己脑子里面忽然多了一些东西,像是一些奇奇怪怪的符号与图纹,还有一些类似于炼金术公式一样的图案,完全不得他许可,便自动钻入他的思维世界之内。

而且那些东西似乎活过来,下意识随着他的心思而动。他正惊讶地看到,一个微微散发着‘黑光’的法阵在自己双手之间升起——他不知道应当怎么形容这个法阵的光芒,虽然‘黑色的光芒’听起来有些诡异。

但事实上,方鸻此刻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情形。

那法阵升起之后,只闪烁了一下,随即又片刻消失。

连方鸻都无法确认自己是不是产生了错觉,因为法阵似乎没有带来任何东西,只是有那么一刹那让他冥冥之中感应到了一些奇特的、活跃的存在。

但片刻,便已消失无形。而且经过这一番突发事件之后,方鸻已感到身体越来越重,似乎已经无力去思考这些问题了——

先前虽然也抓住了对方的剑,但其实他自己受的伤并不轻,那灼热的高温像是蒸发了全身上下的血液一样,让他连维持清醒也显得困难。

而他这时候似乎才昏昏沉沉地想到之前那凹坑之下的痕迹是什么东西。

想必便是这火焰怪形留下的痕迹,只是艾塔黎亚有这类生物?看似元素,但他从金焰之环吸收的力量回馈来的信息之中分明感到,那是一种并不十分纯粹的黑暗之力。

虽然不纯粹,但非常强大。

不过想来也是,若不强大,又怎么可能把蕾雅女士逼到那个境地?

此刻火焰的怪影,拜龙教的信使皆已灰飞烟灭,森林中这才完全安静了下来。

而最后一缕阳光也早已消失,黑沉沉的夜色正逐渐笼罩长湖,湖畔一片清冷与萧索。

方鸻这才感到眼前一黑,身子一晃差点一栽到在地上。但一只手扶住了他,那是一只散发着银色光芒的手,手背上奇异的花纹尚未消去——方鸻这会儿已经认得出来,那是龙之鳞。

他勉力抬起头来,才看着变回精灵形态的安洛瑟另一只手同样扶着另一个人,那是圣言骑士团的大团长——蕾雅女士,后者似乎也在一战中透支了体力,这会儿正沉沉睡去。

她带着那种帕帕拉尔人女性特有的可爱与甜美——尤其睡着之后,尤为恬静。她本来就是那种认真与严肃的性格,正好与帕克将将相反,而此刻入睡之后,又多了一种安宁的美。

“蕾雅女士没事吧?”他沙哑着声音问了一句。

“你还不如多担心一下自己,”安洛瑟答道:“她只是体力透支而已,而你就麻烦得多了。”

“我?我怎么了?”方鸻一片浑浑噩噩,并没意识到问题所在。

他只看了看一片狼藉的湖畔,又低声问:“可我们要回夏尽高塔吗,那些东西又是什么?”他指的正是那些火焰怪影。

但安洛瑟摇摇头,并未回答。

只是他身后长出一对银色龙翼,对方鸻说道:“我带你们去涅瓦德,妖精们会照顾你们。”

他说得一本正经,但方鸻总觉得,那是因为对方看起来根本不会照顾人的原因。他早先便听说过,妖精居所的主人从来不会插手旅店的经营——事实上除了守塔人的工作之外,人们甚至都很少在涅瓦德见过这位真正的主人。

通常来说,旅店的一切日常事务,连经营与记账都由妖精们代劳了。

虽然妖精们常常会在数字上出差错,并且把事情搞得一团乱。

但即便如此,这位旅店的主人也不会轻易露面。

方鸻带着这些稀奇古怪的想法,逐渐上下眼皮打架,而连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时候沉沉睡去的。

……

当方鸻再一次苏醒时,才发现自己仍在先前那个房间中——那个房间位于涅瓦德的妖精居所,他记得自己之前逞强宿醉之时,也是在这个房间。

他有些安静地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上树木自然的纹理,玫瑰窗外的光是上午的柔和,看来只是刚刚才清晨过后。不过方鸻冷静了一下,猜出自己应当不止是睡了一晚上那么简单。

他下意识先检查了一下自己的状况。无论是系统上回应来的信息,还是自己的感觉,似乎都还算良好。之前在夏尽高塔发生的一切,就仿佛只是一个梦境一样。

还好他从千门之厅获得的那些好处,还真真实实地标注在系统之内。

不然方鸻差点真以为自己只是作了一个长梦而已。

不过正是这个时候,塔塔的声音从耳边传来:“你醒了,骑士先生。”方鸻闻言下意识回过头去,看到妖精小姐正襟危坐,跪坐在雪白松软的枕头上看着他。

只是妖精小姐看着他,张了张嘴,似乎欲言又止。

但方鸻已从妖精小姐的神态之中感应到什么——毕竟两人本也心意相通。

他这才伸手到领口之下,将那条绳子拽了出来——绳子上挂着的金焰之环,非但黯淡的无光,而且表面还裂开了一条明显的裂口。产生了裂痕的金焰之环,与之前的感觉已经全然不同——

之前它虽然也有黯淡的时候,但也只是一个朴实无华的指环而已。并不如同现在这样,黑沉沉的,像是一块废铁。

方鸻将戒指握在手中,愣了片刻——倒不是说搞坏了这枚戒指,让他不知道怎么去和马扎克交代。而是心中忽然有了一些预感,他侧过头,看向一旁的塔塔。

“这个戒指……?”

“出了一些事情,骑士先生。”妖精小姐轻声答道。

但方鸻默默感受了一下,心灵世界之中十分安静,再感受不到那个清晰的叩击声。

它又沉寂了?

然而又有些不同,这一次沉寂似乎远比过去每一次都来得更加安静,精神世界之中一片寂然。

这样的感觉,在吸收了尼可波拉斯、托拉戈托斯与蜥人神祇的力量之后,他已不知多久没有感受过了。他原本应当感到安宁,但这一刻却又隐隐感到有些不安。

因为心灵世界之中的那个‘茧’,绝不会无缘无故地消失。

“你可以尝试‘看一下’,”塔塔忽然开口道:“骑士先生。”

“看一下?”方鸻一怔。

事实上当他与龙魂小姐签订契约那一刻,便拥有了可以感应自己心灵与精神世界的能力。

只是感应毕竟是感应,那不过是一种模糊不清、似有似无的感觉,他可以从中获知一些信息——预知、警兆以及一些来自于那个世界的低语,只是并非每一个念头皆是真实,而有其中大部分不过是存在于他想象之中的杂音而已。

因为任何人皆有错觉,心灵的世界之中则会把这种错觉放大成真实。

事实上在塔塔的帮助下,方鸻已经逐渐学会如何去面对精神世界里的一些波动——除了那股原本寄住于他精神世界之中的强大力量之外。

巫师、学者与元素使们所谓的心灵世界,其实不过是一个构想出的世界。

而龙魂,便居住于这个世界之中。

只是塔塔小姐竟然他去‘看’?

精神世界如何又能看到?

他不由看向塔塔,但妖精小姐只向他点点他——集中精神就可以了,骑士先生——方鸻‘听’到了自己妖精小姐的想法。因为心灵相通的缘故,他对于塔塔近乎于无条件信任,下意识沉下心来。

而那下一刻。

方鸻竟然真的‘看到’了自己的精神世界。

甚至不仅仅是看,他感到自己甚至‘触碰’到了那个世界。

那是一片氤氲的黑暗,仿若世界的混沌初开之前,一片云层涌动之间,甚至还有一道道细小的闪电在其中穿梭——这个场景差点吓得方鸻直接睁开眼睛,因为他从来没听说过这样的情形。

但正是此刻,塔塔安静地声音传来:“再看下去,骑士先生。”

这个声音一如既往地让方鸻冷静下来。

他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而只片刻之后,他便完全怔住了。因为他在黑色的氤氲背后,闪电环绕之间,在整个心灵世界的中心,竟然看到了一个小小的东西。

那个小小的东西正蜷缩着,像是孕育的胎儿,她长着柔弱的、女性的外表,但头上生着一对金色的、与黑色间杂的犄角,她微微蜷缩的光滑背脊上沿着细细的突起,长着十分漂亮的黑色鳞片。

这些鳞片一直往下,形成一条长长的尾巴,这条尾巴卷曲起来,穿过她修长白皙的大腿之间,一直环绕到她头顶犄角之上。这小女孩就像是一只熟睡的猫儿一样,抱着自己的尾巴。

只是眼睛半张半阖,里面偶尔流露出一丝金火之光。

她的脚也收起来,屈膝抱拢,而双足同样也是龙类修长的爪子,弯弯勾起,五指并拢。但并不让人感到不寒而栗,反而有些恬静的可爱。

方鸻一时间不由看得怔住了,但倒不是因为其他,而是因为他认得这个小小的‘东西’——对方长得和幻境之中他见过的尼可波拉斯一模一样,只是小了不知道多少号而已。

而且脸上也没有尼可波拉斯的阴沉与凶狠,反而带着一丝懵懂与娇憨而已。

“这是……”

他忍不住下意识询问塔塔小姐。只是事实上在方鸻看到这小家伙的一刹那,便已经确认,这正是一只龙魂。与塔塔小姐相处这么久之后,他已经隐隐可以分辨龙魂的特征。

对方那种规律波动的魔力,只有龙魂身上才会拥有。

但塔塔并未第一时间回答,只忽然提醒道:“有人来了,骑士先生。”

方鸻一怔,便听到推门声传来。

他猛地睁开眼睛,便看到安洛瑟安宁、平静的银色目光,正在不远处注视着他。方鸻心中一阵无语,虽然知道对方是这里的主人,不过进门之前怎么还是应当要敲门的吧?

但守塔人显然并不在意这一点,忽然开口问道:“他们又来了?”

“他们?”方鸻一愣。

“我之前感受到了黑暗巨龙的气息。”安洛瑟静静地说。

方鸻头上冷汗一下就下来了。

他明白过来安洛瑟说的是肯定是拜龙教徒,但先前这房间中哪来的什么黑暗巨龙——要说唯一与黑暗巨龙有关系的,大约便只有他精神世界之中那个东西了。

他忍不住有点心虚地摇了摇头,说并没有,自己才刚刚醒来而已。

那位圣弓峰的主人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才点了点头,但并未追究,只开口道:“正好我要找你。”说罢,安洛瑟伸出手来,其修长白皙的掌心中,正放着一枚黑沉沉的十二棱状水晶。

在方鸻眼中,那水晶大约有拇指小,通体幽黑而带着半透明的光泽。上面有一种奇特的纹理,像是炼金术法阵的花纹,而自然界是不存在这样的水晶的,方鸻看到这水晶不由楞了一下。

他下意识想起在门后那个世界之中,安洛瑟对他说过的话来:

“元素构成了这个世界的万事万物。”

“于是努美林精灵们意识到,掌握元素便掌握塑造一切的基础。”

“但即便是努美林精灵们最强大的奥术师,也无法为众圣代劳,掌握创世的密码。”

“但他们另辟蹊径,以与众圣缔结契约的方式,来掌握创造的物质能力。”

“这就是努美林炼金术之中最为传奇的一个炼金公式——创圣公式,努美林精灵们也将之称之为神之公式。”

“事实上今天各大圣殿神官们的魔导炉,便是这个公式的杰作之一。”

“但那只是它小小的一部分而已。”

“而这个公式的第一部分,便是‘元素筛选’公式。”

“‘元素筛选’是努美林精灵创造物质的第一步,从元素到物质,最底层的产物——便是元素结晶体。”

“但这种炼金术的结晶体,与普通的魔力结晶体差异很大,我们将之称之为人工结晶。”

“所以给你的第五个考验,就是创造出不限属性的人工结晶体。”

方鸻默默看着安洛瑟手中的水晶,显然,那水晶符合人工结晶体的一切特征,只是火系人工结晶体是红色,水系是蓝色,气系是黄色,地系是绿色,他还从来没听说过黑色的结晶。

那是什么元素?

而这时候守塔人才静静地开了口:

“我在夏尽高塔你昏迷的地方发现了炼金阵的痕迹,这东西就是在那地方找到的。”

方鸻听了这句话,一下不由瞠目结舌。

他忽然之间想起了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