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出去！快出去！”几个鲛人立刻慌了神。

吴尘稳稳的踩中淹没在雾水之下的第一级台阶，笑嘻嘻的说道：“几位姐姐，你们还没说为何浴池不给人洗澡啊？”

“毓池乃人伦圣地，孕育着许多小宝，岂能容你亵渎？”

“人伦圣地？”吴尘一愣：“敢问姐姐，浴池什么时候成为人伦的圣地了？人伦的圣地不是号称‘处处是车.震’的杭州吗？”

“……”懒得跟这个满口胡言的登徒子啰嗦，几个美女鲛人互相看了看，口中同时念动咒语。水波层层退却，将吴尘踩在水下石阶上的短靴露出水面。

“停下！”见吴尘还要往下走，第一个跟他说话的女鲛人，玉臂一挥，层层堆叠的水墙旋即挡在了他的面前。

吴尘也不过是跟她们开了个小小的玩笑。见她们如此在乎这池水，经历过牢城生活的吴尘，自然能深刻体会。于是后退一步，占回到台阶之上。

“好了，好了，跟你们开个玩笑。”

说着，踮起脚尖，伸头到水墙之上，冲手捏法印，双眼亮起一片湖蓝的鲛女笑着摆了摆手。

女鲛人纷纷散去发力，池水缓缓下降，恢复了平静。

“你这登……”见吴尘面含微笑，剑眉星目，与先前贼眉鼠眼的登徒子气质完全不同，鲛女反倒不好意思骂出口。

“敢问诸位姐姐，此地究竟是何处？”

“这里是毓池圣地。我们是毓池仙子，照顾圣池里还未出生的小宝宝……”

吴尘越听眼睛瞪的越大，跟着幡然醒悟。

体外受精！

赵老师说过，卵生鱼类诞生下一代的方式，大都是体外受精。雌鱼将未受精的卵子先行排到水中，卵在水中与雄鱼排出的精子相遇后受精，变成受精卵。然后在水中孕育。

所以这个池子不是浴池，而是繁殖池。

难道说，鲛人的繁殖方式也和鱼类似？

“里面是你们的宝宝？”吴尘小心的比划着。

“不是。我们是仙子，怎么可以生宝宝……这些宝宝都是城里居民的。”鲛女耐着性子说道。

“城里的居民也都是像你们一样的鲛人？”

“越说越离谱……”鲛女杏眼一翻：“如果人人都是毓池仙子，那还要我们姐妹干什么？”

吴尘一愣，急忙问道：“难道说。城里的人都和……都和我一样？有手有脚？”

“自然和你一样喽。”女鲛人下意识的看了眼吴尘多进化了五千年的精致脸庞：“只是，你不住在城里？”

“是……啊！”吴尘连连点头：“我一直住在城外的山顶的洞里。城里人都管我们叫山顶洞人。”

“难怪。”几个鱼美人纷纷松了口气：“难怪你闯进圣地……不知者不罪。少年郎，你且顺着石阶，从哪里来，回到哪里去。姐姐们不怪你。下次要进来。记得一定要吹响入口处的海螺号。如此，姐姐们自会出来相见，你都，记下了吗？”

“记下了。”吴尘笑着点头。跟仙子们挥手告别，沿着环形石阶，走出了毓池圣地。

出口处，果然摆着一座造型飘逸的珊瑚树。枝杈间安放着一个洁白的海螺。

如此重地，竟然没有一个守卫，这让吴尘略显意外。然而等他走处圣殿，顿时被眼前的一切惊呆。

比起沿火山壁开凿出的摩崖城。不知道大了多少倍！放眼望去，亭台楼阁，此起彼伏，鳞次栉比。好一座繁华的城市！而且，吴尘竟然没有看到火山岩壁？这说明什么？说明开凿的足够深，或者时空同样也被拉长！

果然，随着吴尘极目远眺，发现长长的一条‘火烧云带’横在半空，为整座城市送来光明。

吴尘还发现，云层中并没有太阳。

毓池圣地建在靠近山体的最高处。也是最靠近火山的岩壁。地势从圣地开始，逐次降低，等下到最后一级石阶，再走出山门。吴尘很快就淹没在了喧闹的人流中。

比起住在洞窟中的伏羲族先民，这里的居民要开化的更多。

丝绸大量出现，青铜器也已普及。吴尘还看到了往来奔驰的青铜马车。造型就跟他在始皇兵马俑看到的差不多。这种带有完整马车厢的车，古称安车，又名辒辌。

当然，拉车的显然不是吴尘记忆中的骏马。而是龙马。

《周礼》有云:“马八尺以上为龙。”《山海经》又曰:“马实龙精。”在古人心目中。马具有龙性。

龙马安车，是不是有些太奢侈。

然而，等挤进人群，吴尘才发现，这些人依然是先民。与妖气缠身的伏羲一族不同，这些人或多或少都有一些……妖化的症状。

比如长着一对尖尖的耳朵，或者长着一根长长的尾巴，又或者有一只毛茸茸的爪子。眼瞳的颜色更是五花八门。甚至还有一双眼睛都不同色的。

“主人，他们应该是最早的一批人类。”南荣饴总归是见多识广。

“人类？”说是没有修炼到家的妖精，吴尘倒是觉得有可能。说成是最早的人类……连山顶洞人也比他们更像人类好吗。

“主人，据我所知，女娲造人进行了很多年，并不是一次就成功的。”此等隐秘，只有南荣饴知晓。

因为从上古开始，饕餮就融入了先民的生活。而且与伏羲一族关系密切。恰巧的是，伏羲和女娲，又都出身于这个强大的上古氏族。一个刻出了灵符，一个创造了人类。

一念如此，吴尘猛然止步。许久，才回过神来：“你是说，女娲在造人时，尝试了很多次，最后才成功的？”

“没错。”

看着满大街长着各种飞禽走兽器官的先民，吴尘一字一句的说道：“所以，这些都是造人的失败品？”

“可以这么说。”南荣饴轻声答道。

“……”吴尘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欣喜，紧跟着又升起一种不堪重负的沉重。

『原来，女娲也不是一次就成功的』。

而是进行了很多次。最后才造就了现在的我们。

或许，正如先前吴尘想的那样，出于对自己‘作品’的喜爱，女娲一开始正是用盘古的脑神经和飞禽走兽的优势基因。尝试制造人类。

然而这些强大的器官，产生了排斥，或者出于各种原因不能共存，甚至有可能是这一小截来自盘古的脑神经，根本无法同时驾驭这些强大的器官。所以。女娲只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弱化这些器官的功能，最后调节统一，获得最佳的平衡。

具体过程不复杂。先把最好的器官都组合在一起，然后一个器官一个器官，不停的往回找（有没有排成一长排的来自各种禽兽的眼球，被不停的往眼眶里塞的即视感？），直到诞生出如今的人类。

这其实就跟DIY一台电脑类似。决定一台电脑性能高低的，往往不是最好的那个硬件，而是最低的那个硬件。即便，将这些硬件统统整合在一起。我们还需要一台大功率的电源，否则电脑根本点不亮。

所以，单独看某个器官，比人类强悍的的生物太多了。眼睛不如鹰，鼻子不如狗，跑的没马快，跳不过袋鼠，啪啪啪更不如大颊鼠（这小家伙一小时要射50次）。然而，当所有这些器官组合在一起，拼凑成一个完整人类时。却是它们难以匹敌。

于是，这些前期造人试验中，有缺陷，有残疵。完成度不高的‘作品’，并没有被女娲销毁。而是……被封印在了类似虞山这样的小世界里，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

吴尘最怕自己一不小心想太多。

作为女娲完成度最高的作品，愣在街心的吴尘，并没有引起过多的注意。因为他穿着衣服。所以，即便四肢和脑袋没有妖化。身上未必就没有。

至于他一身的生人味儿，也早沾染上了先民的气息。

除了脸蛋精致些，皮肤水嫩些，眼睛明亮些，和这些‘早期人类’并没有多少不同嘛。

在往深处想，鬼母究竟是善还是恶？

她把妖气缠身的先民领进虞山，为大荒消除了瘟疫。把早起人类领进虞山，避免了被当成妖怪宰杀。

虽然她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然而从结果来说，却并不算坏。

“夫君，先找家店铺，歇歇脚吧。”南荣饴柔声宽慰。

“也好。”深吸一口气，收拾心情，吴尘向十字街口，一栋富丽堂皇的建筑物走去。

交口客栈，交口称赞。

名字取得倒是有些亮点。

吴尘迈步走入，只见大厅里高朋满座，热闹非凡。矮桌上摆放的也多是笨重的青铜食器。然而一进门，南荣饴就感觉不对了：“好重的妖气！”

“食物。”吴尘的通灵眼已经发现了端倪。

“这些食物也是没被净化过的？”西陵锦不禁疑道：“果真如此的话，为何先前领我们下来的女孩没有妖化？”

“神力。”吴尘想到答案了：“那些果子是供奉的祭品，所以妖气都被神力净化。街面上普通的酒馆客栈，哪来的神力，所以食物中也含有浓烈的妖气。”

“可是他们为什么没有妖化？”青铜器上没有刻饕餮纹，让南荣饴很遗憾啊。

吴尘叹了口气：“之所以没有被妖化，正是因为他们长得就像妖怪啊。”

“是那些妖怪的器官，让早期的人类获得了妖气免疫！”慕容凓幡然醒悟：“主人是说……”

吴尘凝重的点了点头：“或许，女娲一开始造人的目的，就是为了寻找对抗妖气的办法啊。”

“主人……”见吴尘意志略显低沉，最受宠爱的北宫湫无由来的好一阵难过。

毕竟，每个人都希望自己是造物主的宠儿。憧憬着自己之所以被创造出来，是因为爱。造物主蓬勃而出，多到无法安置的爱。然而，眼前的一切似乎说明，人类被创造出来，是为了‘有用’。为对抗妖气而用。

吴尘笑着说道：“其实，还好啊。最少我知道自己还有用。总比答案是‘创造你们，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就是因为老子有这个能力’好太多了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