啦啦文学网
隔壁教室门开了又关,一行脚步声顺着走廊踢踢踏踏下了台阶,应该是靳晨也离开了。
教室里能听到操场传来的喧闹。
运动会开场的上午通常是表演节目,天知道哪个班选了广场舞表演,找了个高分贝音响播放上个时代流传在大街小巷的脍炙人口歌曲,围观同学跟着又蹦又跳,硬是把一中操场搞成菜市场学校分部。
教室里却挺安静,这种安静是从司小喃心底滋生的,让人害怕的安静。
她甚至能感觉到,要是这种安静再蔓延个十分钟,付修可能又该走了,然后躲到不知道那个角落去,让自己找不到。
然后,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冷战又会无限期拉长,感情被消磨的越来越淡。
司小喃不愿意看到那种结局,她吸吸鼻子,率先打破僵局,问,“你怎么没去操场?”
“从这里也能看到…你终于肯理我了?”付修靠门边站着,半边身体搭在外面,随时准备离开的架势。
他偏过头直直看着司小喃,春末夏初的阳光为他勾勒个镀金的边。
男生的色相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看,简直让人无力招架。
“什么叫我终于肯理你了,这两天躲我的不是你吗?”提起来,司小喃就觉得满肚子委屈,“不跟大家一起走,考试也提前交卷,到学校总是避开我,连运动会你都一个人…”
他就差学个什么隐身的法术,或者直接逃课,流浪到天涯海角去。
付修打断她,接过话说,“我以为,你不太想见我。”
司小喃望着她,满肚子委屈,又重复了一次,“你躲我!”
“是,我躲你。”付修在言语的争辩中败下阵来,深谙不能跟女朋友讲道理,立刻把错误认下来,“是我不好,我不该躲着你。我是怕你见到我会更生气,影响状态。”
“你躲着我,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不见到你,更影响状态…”司小喃听到他的话,眼睛和鼻子都有些发酸。她走到付修身边,揪住他胸口的衣服,低下头抵住他心脏的位置,“我没考好。晚上睡觉也不稳,断断续续的都是噩梦。”
付修没想到自己的逃避让她更不开心。呼吸停了半拍,抬手把司小喃揉进怀里,“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我们和好吧,别再吵架了。”
“我没有跟你吵,虽然我很想跟你吵一架…”司小喃知道两个人的性格多半吵不起来,即使遇到矛盾,也会像现在这样,彼此都退让到没有底线,把主动权全权交给对方。
他们当然可以和好,因为他们比世界上所有人都希望对方好。
但在此之前,先要解决矛盾。
司小喃吸吸鼻子,“你知道我为什么生气吗?”
付修顿了一会,回答,“知道。”
他知道司小喃期待什么,顾虑什么。
可是他无法下定决心,遂了她的心愿。
付修舍不得走太快太远,让她在后面遥不可及的追逐。
他想要陪在自己喜欢的人身边,哪怕像个风筝被她手里的引线牵绊住,这一生按照既定的轨迹,也想牢牢地拽住跟司小喃的羁绊。
但司小喃或许更希望他成为星辰,挂在天上,自己在夜幕下不知疲倦的奔跑,做那个无知无畏的追星者。
“我不想成为你的累赘,我也不需要你为我牺牲什么。”司小喃手指攥紧他的衣服,声音几乎快要哽住。她强忍住自己的情绪,认真地质问,“你能不能相信我一点,就一点…无论你去哪里,去哪个方向,我一定会跟过去的。”
“喃喃…”付修近乎叹息的唤了声,“我不是不相信你,我是不相信我自己。你一个人,在哪里都能熬得住,我不行…”
司小喃抬头,静静望着他。
付修垂下眼,表情里透出一点脆弱。
“我真的不行,我只有你了。”付修问,“一年,你让我怎么过?”
…
“妈,我回来了!”司小喃推开门,“你进来吧。”
付修进屋,照例先跟孟娴打招呼,“阿姨,打扰了。”
孟娴正坐在沙发上看节目,见他俩一起回来,连忙关掉电视站起来,“姨?今天不是运动会吗?你怎么回来了啊。”
说话的时候,她视线偷偷在两人中间打量。
她是世界上最了解司小喃情绪的人,早就发现女儿这两天不太对劲,付修也没在家门口等着了。
孟娴猜了下,琢磨这俩可能是吵架了,或许闹了更严重的事。
但是司小喃脾气犟,她自己不主动提,孟娴问肯定是问不出结果,只能小心翼翼照顾揣摩着,生怕司小喃太难过,影响身体。
今早司小喃出门的时候情绪非常低落,孟娴还有些担心,没到中午这俩人却一起回来了。
她在女儿跟未来女婿脸上看了又看,不确定这俩人是和好了,还是正在闹。
司小喃扯了扯付修的衣服,让他找地方坐,自己跟孟娴说,“我比赛在下午,中午没什么事,就回来了。”
“哦,那我给你们切点水果来。”孟娴说着就要往厨房走。
“阿姨,你别忙了,我一会就走。”付修叫了声,直截了当的说明目的,“其实我们有事想问问你…”
“嗯,”司小喃点点头,“我跟他之间有点矛盾,想问问你的意见。”
孟娴听到这话有点无奈,自己不但要被迫接受女儿早恋的事情,还要帮她调解和男朋友之间的情感纠纷。
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可是她又不忍心看着司小喃天天愁眉苦脸的,只好坐下来,问,“什么问题啊?说说吧。”
司小喃没有交代事情的前因后果,只是问,“妈,你一年到头见不到我爸几天,你会想他吗?”
这话问出来,孟娴立刻红了眼。她侧过去用手背抹了下,挤出欢笑说,“瞧你问的,什么想不想的?都老夫老妻这么多年,早就…”
…习惯了。
孟娴想这么说,然而她说不出来。跟丈夫聚少离多这么久,她还是没能在无数个日日夜夜里习惯。
司小喃看到她的表情,已经不用知道答案了。她说,“爸一定很想你,他每次回来都带好多东西,还赖在家里不肯走,朋友约都不出去,总想陪着你。”
“嗯…”孟娴骨子里是个矜持的人,听她这么说多少有些不好意思,“什么想不想,你今天怎么了?净是说些有的没的…”
她说完,似乎猜出了什么。看看司小喃又看看付修,叹了口气。
“你们年轻,可能以为分开就是天大的事了。”孟娴低头望着自己的手上的婚戒,充满柔情的抚摸两下,“其实等年纪大了就知道,人生路还长着呢,两个人分开又怎么样?该走下去,还是能走下去。不该走下去,拿绳子绑着他也不是你的。”
“是啊,可是我还不知道,到底能不能走下去。”付修看到她手上的婚戒,眼里闪了闪。
爱情和婚姻是两码事,他不确定有没有机会,和司小喃两全其美。
“路还长,没到最后谁也说不好。但只要两个人想往一处走,总会有办法的。”
孟娴笑了笑,觉得自己说的话太沉重,他们俩可能理解不了,又开始絮絮叨叨说些琐碎的事。
“你说你爸啊…其实他比我还没出息。要走的时候,每次都给我说这一年快呀,晃眼就到头了,别太舍不得。
其实他上火车就偷偷哭,刚分开那几天,总是整夜整夜睡不着,要给我打电话。
我好几次都想让他别去了,后来却都没说。我们分开不过是几年,他也就趁这几年能做想做的事情。后面那么长时间,我们到底能做个伴。”
“妈…”司小喃小时候只觉得父亲回来的次数太少,导致他根本记不清爸爸的模样,总以为自己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没想到父母之间还有这么多故事,这么多舍不得。
“别担心,我一把年纪了,还没到需要你安慰的地步。”孟娴依旧温婉,柔和的看着他们两个,“我不知道你们两个之间发生了什么事,遇到了什么挫折。但是记住,人生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只要未来的路是亮堂的,总能走下去。”
付修沉默的听完,点点头,“我知道了,谢谢阿姨。”
司小喃看了付修一眼,不知道他是真知道还是假知道。
司小喃挽起孟娴的胳膊,难得做了次贴心的小棉袄,“妈,我饿了,中午吃什么啊…”
付修站起来,听司小喃问他中午要不要留下吃饭。
付修想了想,“不了,我还有点事。”
“还要躲我?”司小喃问。
“不是,”付修看孟娴在厨房里,注意不到外面的情况,就过去抱了她一下,“我先去看看宁决,他状态不太好。”
司小喃记起还有一对问题更严重的人,点点头说,“好,我吃完饭去看看靳晨,下午操场见。”
“嗯。”付修点点头,催她去陪孟娴。
司小喃踮起脚,飞快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小声说,“去吧,我等你把松鼠换成婚戒呦。”
付修下意识的往她脖子上看了一眼。
银亮的链子挂在她锁骨上,好看的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