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借口还是刀刃,王爷心里明白。”梁以儒也不是傻子,“王爷筹谋深远,想必也不是没有想过。自古有言: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那又如何?”赵朔继续往前走。“自己的选择,不管是什么结果,都要自己去承担。历朝历代,这种事还少吗?”
梁以儒蹙眉,“既然王爷知道,为何——”
“为何?有人问过本王一句话,你明知道吃完饭还是会饿,为何还要吃呢?”赵朔看了看极好的天色,而后回眸看他,“许是同样的道理。”
此言一出,梁以儒仲怔当场。
这话。为何那么像她说的?没头没脑,却又让人无可反驳。
很多事必须做,哪怕知道是飞蛾扑火,也是躲不得的。
梁以儒轻叹一声,“阿雨她,还好吗?”
“她会很好。”赵朔应了一句。
“王爷那么聪明,想必早就看穿了。”梁以儒不点破。
赵朔顿住脚步,眸色幽邃难辨,“本王不想杀人灭口。”
“看样子,王爷早就知道了。”梁以儒垂眸,“她会忘记自己做过的那些事,所以我不希望她知道太多。更不希望还有下次。”
“管好你自己就是,得罪了东方越,你的苦日子,才刚刚开始。”赵朔拂袖而去。
任何人谈论夏雨之事,都无妨,唯独梁以儒不可以。因为谁都没有梁以儒,在夏雨心中的分量重。不管她出了什么事,第一个想到的。总归是梁以儒。
赵朔揉着眉心,这习惯不好,要改!
要改!
梁以儒定定的站在后头,怅然若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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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政王府已经撤去了匾额。
虽然没有移动任何物件,但门口悬挂的肃国公府匾额,却让东方越的面色越渐黑沉。府内所有人都跪在院子里,东方旭与东方越的贴身随侍一道。跪在东方越跟前,谁也不敢抬头,更不敢吭声。
冷寂的府内,像极了冰冷的幽冥地府,没有半点人气。回旋不去的,是阴冷戾气,仿佛随时会将活物撕裂。
但凡喘气的,都该永堕地狱,不得超生。
东方越冷眸盯着手中的黑色面巾,这是当日他从黑寡妇的脸上扯下来的,一直留在手中。当时只觉异样。如今是越发觉得怪异。
他断没想到,自己会输给一个女人。
她那么年轻,绝对不会是当年的百花宫宫主瑶姬本人。那么会是谁?如此年轻,虽然没有看清脸,但他可以断定,此人的年纪绝对不出二十。更为怪异的是,她的体内竟然有数十年的功力,这绝对不是常人能练到的修为。
是瑶姬将毕生功力都灌输在了此女子的身上?宏木匠技。
否则,何以解释此人如此精炼的阴蚀大法?
可——瑶姬素来睚眦必报,当年他重创了她,她岂会不告诉传人,有关于当年的恩怨?那女子与自己交手,丝毫没有挟私报复之意,好似根本不懂百花宫与摄政王府的血海深仇。
东方越想不通,实在是想不通。
府外,到处喧嚣不断,那是景明被带到菜市口即将斩首的声音。东方越重重合上双眸,“等到行刑完毕,厚葬景明。”
东方旭行礼,“是。”
“这件事,本王没有全输,赵朔也没有全赢。赢的是皇帝,是太后,而不是本王与赵朔。”东方越难得没有发难,“都退下,旭儿你留下。”
“是。”东方旭颔首。
所有人都躬身退出去,不敢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你看看这个。”东方越将手中的遮脸布递出去,“能闻到什么味吗?”
东方旭轻嗅,继而摇头,“除了少许馨香,似乎什么都没有。”
“没闻到酸醋味?”东方越继续问。
东方旭又闻了闻,依旧摇头,“没有。”
深吸一口气,东方越眯起了狭长的眸子,眸光利利如刃,“上次景明失手,有一女子被人所救,虽不知是何人所救,但景明确确实实记得,早已对那女子下了苗疆蛊毒。你知道,现在是什么结果吗?”
东方旭的脑子嗡的一声,瞬时明白了东方越的意思。
“义父的意思是,有人能解苗疆蛊毒?而且不惧百花宫剧毒?”东方旭第一时间想到了夏雨,据那日景明带回来的人奏报,有一女子黑衣蒙面,武功奇高。不是夏雨,又是何人?旁人不知道,东方旭却是心知肚明的。
“抓住她,也许就能破解百花寒剧毒。”东方越捏紧了手中的遮脸布,“能直闯瘴气林,能解苗疆蛊毒,此人的解毒之术必定了不得。”
东方旭蹙眉,“只是茫茫人海,未必能找得到。”
“只要人还在大燕的境内,就一定可以找到。”东方越忽然冷了眸,死死盯着东方旭温润的容脸,“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东方旭扑通跪地,“孩儿不敢!”
“谅你也不敢。”东方越冷哼,“抓到她,就能把本王丢的东西,一并找回来。马上派人,就算是掘地三尺,也得把她给本王挖出来。”
“是!”东方旭点头。
这也许是夏雨自己都没想到的,黑寡妇本就不惧任何剧毒,所以酸醋遮脸布对她而言,酸醋味太大,她便没用守卫们的遮脸布,继续带着自己原本的遮脸布。
就因为这个疏忽,以至于成了大燕朝,举国通缉的钦命要犯。榜文张贴得到处都是,皆是黑巾蒙面的女子。
寻梅瞧一眼榜文,娇眉微蹙。
挤出人群,踏雪在人群外候着,“如何?”
寻梅点了头,二人快速走到一处安静的巷子里,“东方越准备对少主下手了,到处都张贴着少主的绘影图形。”
“那怎么办?”踏雪蹙眉。
“你在金殿露过脸,自然不能进睿王府,所以少主那里我来保护。你立刻召集门众,重组百花宫。就说是,少主回来了,让所有百花宫门人归位。咱们必须在少主正式接手百花宫之前,把百花宫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寻梅思虑再三,“少主这边似乎还有些事,我必须亲自去处理。”
踏雪颔首,“这个可行。百花宫门人如今分散在江湖四处,只要一声令下,就会立刻回百花宫。想必不出五个月,就能让百花宫恢复成最初的模样。”
百花宫的行动力、执行力,是毋庸置疑的。
当年能独步武林,几乎控制了大半个江湖,可想而知,这些女人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踏雪寻梅二人,乃当年百花宫宫主瑶姬亲自领进门,亲自调.教的左右使,自然更不能小觑。
寻梅环顾四周,“你赶紧走吧,东方越吃了亏,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他一心要解开百花寒的剧毒,所以咱们还是他的目标。”
“好。”踏雪点头,“那你一定保护好少主,等我的消息。”
“以后有事,去城东的梅园客栈,还是老样子。”寻梅道。
踏雪抿唇,“记下了。”转身离开。
二人分道扬镳,寻梅没有直接回睿王府,而是去了梁以儒的住处。梁以儒如今是皇帝亲封的少傅,皇帝钦赐少傅府,赏丫鬟奴才数十人,着绫罗绸缎百匹,良田千亩,珠宝玉石无数。
寻梅去的时候,梁以儒还在收拾东西。
“梁公子。”寻梅抱拳。
梁以儒环顾四周,人多眼杂,“去书房吧!”
寻梅颔首,跟着梁以儒去了书房,“恭喜梁公子,平步青云,以后前程似锦。”
“你不是专程的来贺喜的。”梁以儒关上书房的门,“阿雨醒了,忘了自己做过的一切,是吗?”
“是。”寻梅蹙眉,“这是为什么?少主竟然什么都不记得,甚至于不知道怎么使用体内的武功。这跟我遇见的少主,全然是两个人。”
“是一个人没错。”梁以儒深吸一口气,“只是她体质特殊,与常人有异。至于到底为何会这样,我也不知道。在代州的时候,我悄悄让人给她瞧过,连大夫都瞧不出所以然。所以,你就别费劲了。她每次醒来,都会忘记鲜血的颜色。”
寻梅愕然,“那少主——”
“她不适合当任何人的少主,她是夏雨,仅仅只是夏雨而已。”梁以儒不想让夏雨搅完了朝廷风波,再去搅江湖风云。他希望看到的夏雨,是开开心心的,是无忧无虑的,而不是成日的尔虞我诈,明枪暗箭。
“不,她是少主。”寻梅斩钉截铁,“不管她记不记得,她救了我们的命,而且确实施展了阴蚀大法,是真正的百花宫传人,是我们的少主。”
梁以儒蹙眉,“你们若是执意妄为,早晚会害死她。”
“我不知道少主经历过什么,我也不懂少主到底是什么人。可我知道,我这条命,百花宫所有人的命,都将归属少主一人。少主记得也好,不记得也罢,这担子早晚要挑。我等得起!”寻梅抱拳,“多谢梁少傅释疑,告辞。”
“你们到底想把她怎样?”梁以儒追问。
寻梅顿住脚步,“你放心,她是少主,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只要她不愿意,没人能强迫她,我也不会。如果梁少傅觉得我们会狗急跳墙,未免想得太多。逼得少主走投无路,对我们没好处,反而会便宜了别人。只要少主的的确确身负阴蚀大法,就是百花宫的希望。”
梁以儒轻叹,“阿雨小时候吃过不少苦,我希望她开开心心的过下半辈子。”
寻梅垂眸,没有说话,快步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