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儿,你咋能那么悲观?你们年纪都轻,就算治疗个三年五载的又算啥?”大志依旧摇头:“娘,你不懂,小乔情况特殊,以前大夫就说她就算身体调理好了也很难生养。”
“怎么可能!”杨若晴对这种说法是绝对不信的,“既然调理好了,那就是恢复正常了,正常人有的她都有,正常人能做的她也都能做,除非……”
话语一顿,杨若晴突然想到什么。
她这回是真的拉下脸来,并抓住大志的手臂,一脸严肃的问他:“你是不是还隐瞒了我啥?”
大志摇头。
“别跟娘这扯谎,你从小到大扯谎是啥表情我一清二楚!”杨若晴低喝。
“你若是还当我是你娘,养了你一场,你就说。”
“你要是非不说,那我也不强迫你,往后你就啥都甭跟我这说了!”
杨若晴说完这番话,直接把脸扭到一边去,故意不看他。
看到杨若晴动真格的,大志突然就慌了,他眼眶一红,人也从凳子上滑下来跪倒在杨若晴腿边。
双手扶着杨若晴的膝盖,哽咽道:“娘,你别不理儿子,别不要儿子!”
杨若晴心里像被一根刺儿狠狠刺了一下,疼得她眉心拧在一起,差点就要将大志搂住。
但她狠狠心忍住了。
不仅如此,她还推开了大志的手,背过身去。
大志膝行到杨若晴面前,双手再次紧紧抓住杨若晴的手。
“娘,是儿子不好,儿子不该满您。”
“只是,儿子也是有苦衷的,我答应过小乔,不会将她的遗憾事往外说,因为这关乎到她的名声。即便她不是儿子喜欢的人,即便只是普通的友人朋友,别人告诉了儿子这个秘密,儿子也当为人家守住秘密,背信弃义的事我做不来!”
听到大志这番话,杨若晴终于又转过脸来。
她抽出帕子来擦着大志眼角滑出的泪珠,“你记住,男儿有泪不轻弹,男儿膝下更是有黄金,你给我起来说话!”
大志怔了下,随即点点头,爬起身,羞愧的站在原地。
杨若晴又让他坐回之前的凳子,也叹了口气,并压低声道:“好,我儿是个有原则的人,娘很欣慰,你这么做是对的,值得表扬,娘不逼迫你说小乔的秘密了。”
大志满脸动容,也有一丝释然:“多谢娘的宽容和理解。”
杨若晴又道:“我不逼问你,不让你破坏自己的原则,但我可以猜,我猜得相近了你就点头,可以不?”
大志犹豫了下,点头。
杨若晴换了个坐姿,问他:“小乔身上是不是还有其他的问题,而那些问题都关乎到子嗣艰难?”
大志再次犹豫了下,点头。
呼……
杨若晴心头沉了几分,接下来就没什么好问的了。
“志儿,娘且问你,若是你娶了小乔,你愿意为了她膝下空虚不要儿女嘛?”杨若晴语重心长的问。
大志毫不犹豫的点头,“娘,我的想法不一样,我娶她是因为我跟她兴趣相投,她懂我,我也懂她,我喜欢那种默契的感觉。”
谷/span“我娶她,是为了身边有个懂我的人能陪我聊天解闷,能分担我的喜怒哀乐,让我不会孤独。”
“至于生养与否,我不是很看重,因为我不需要一个生育的工具!”
杨若晴听呆了。
这话就算搁在现代,都需要极大的勇气才能说出来。
这可是封建时代啊,大志的思想……很前卫!
但是这个年纪的他,自己本身也还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大孩子啊!
就算他取得了举人的功名,那也只能说明他智商高,念书专注,勤奋。
不代表他对人生,对生活,对未来的规划就很正确。
“志儿,我以前认识一个人,他是一个很有名气的戏子,他娶了个女人,对全天下宣誓他只喜欢她一个,他们的婚姻不需要子女,结果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大志问。
“人的想法啊,是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和年纪心性的变化而变化的,此时他发出宣言的时候是认真的,但当几十年过去,彼时的他突然就羡慕别人家子女承欢膝下,瞒着他的结发妻子在外面养了人,生了儿女。”
“而那么多年过去了,他的结发妻子早已不能再生养,一气之下跟他恩断义绝,当年他发出那样另类前卫的宣言,很多人褒贬不一,但骂的居多。多年后他反悔的举动也同样让他再一次站在风口浪尖,成为无数人咒骂的对象。”
“你觉得你能为了十五岁时的承诺,恪守一辈子?”
大志沉默了下去,不再如之前那般不假思索便满口应下。
“当然了,你娶小乔,你不用效仿那个戏子宣誓啥,你想要孩子了可以纳妾,可问题是,你觉得小乔那样的性子,会答应让你纳妾么?”
这一回,大志不再沉默了,他眉头紧皱,但目光却很坚定:“娘看人真准,小乔确实是宁折不弯的性子,纳妾那是绝对不可能,况且我也没有那些花花心思,我只想找个情投意合的人成个家,然后发愤图强一门心思求取功名!”
“很好,你能不沉迷女色,专心求学,娘很欣慰,你爹若是知晓了肯定也很欣慰,咱骆家的孩子,都不是庸俗之辈!”杨若晴不吝夸赞。
大志的目光越发坚定。
但随即杨若晴却一瓢冷水又给泼了下来。
“就算你考中了进士,你想要为官一方造福百姓,想要做出点实事来证明自己的价值,可你膝下空虚,妻子无所出,仅凭这一条就足够让御史在皇帝跟前弹劾你一百回!”
“大齐以孝道治天下,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他们不仅会弹劾你,小乔也会被牵连,会被扣上不贤不惠不能容人的罪名,到那时,你想要守护的那份完美婚姻,你想要保护和照顾的人,都成了泡影。”
大志听得面色惨白,满脸震惊,搁在身侧的手都在轻轻颤抖。
他毕竟只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年轻气盛血气方刚,每天做的事就是关在书房里勤学苦读。
有道是秀才不出门全知天下事,他确实不是读诗书,也没少关注外面的大事。
但是,对于世道险恶,还有朝堂上一些潜在的规则之类的东西,他就稚嫩了。
杨若晴把这些说给他,不是故意要吓唬他,是告诉他实情,好让他在选择婚姻和伴侣的时候能够多想一想,不能盲目和冲动。
这也是她做母亲的一片苦心。
尽管有点煞风景,但她还是得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