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第一百五十六章(1 / 1)

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是供人游玩的RPG游戏,该有的剧情无非就是整个世界围绕着唯一的主角推进,而主角以外的人,不论死生,只要能出现戏剧性的发展或是让玩家为之投注真情实感的情节,那作为‘配角’的他们就能功成身退了。

那月过去被自家老师跟书联手骗了七年,一直把世界当做大型游戏,别的先不提,他对于论坛上瞥见过的‘剧情’当然是十分熟悉的,最核心的部分只有一块,也就是所谓红黑双方的对决。

与其说他家小侦探是世界的主角,倒不如说是因为他的经历最适合放在人群中心,然后让所有事件围绕着他去发展,在那月眼中,工藤新一并不是所谓主角,而是连接着所有人事物的那条纽带。

本来就没有缺了谁世界就会崩塌的说法,硬要说的话,那月倒觉得顶多是因为有了人的喜怒后,世界意识们想搞这个长在自己身上还妄图碰一些不该碰的东西(比如时间与别的世界)的组织很久了。

他的小侦探恰好有那个同样的愿望,有那种潜力,最重要的是,缩水的勇者历经险阻不屈地推翻魔王,这样的发展正好具有祂们想看到的戏剧性。

但是那月不乐意,他不乐意世界像驱逐病毒一样老是找机会排挤他,最开始把他拉过来的不就是这个世界的人吗?他也不乐意自家好友被当成为了维护世界秩序而随时可以被抛弃的棋子。

他更不乐意新一和志保两个还年少的孩子要被牵扯到世界的阴暗面来,只为了让祂们达成小心愿的同时看一场好戏。

赤江那月基本能猜出来一个月前他在医院看到的帖子里,那些世界意识所讨论的话题内容了,祂们说‘给了他足够的爱’,他看着却莫名觉得好笑。

他甚至都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还会接受到所谓的‘爱’——如果祂们真的要称那为爱的话——被关心着生死。

……那为什么,属于这个世界的他的同期,真正存在的、爱着他的人们就必须要为世界的正轨而死?

想到这里,黑发青年怔然,半晌才伸手揉了揉眉心。

看来记忆恢复后的后遗症也不轻,他居然这么轻易就钻进牛角尖了。

他其实知道自己和同伴经历过的苦痛不是意识体们的问题,也从来不会把自己的遭遇怪到别人身上。

毕竟祂们只是把目光停留在他这个外来者身上太久,还毫不吝啬地把【无人身亡】介绍里提到的整个世界的爱意加在他身上,说实话,就是有点像那月以前自己打游戏的时候碰到喜欢的纸片人的那种感觉。

那月想通得也很快,毕竟在知道真相前,他自己也想着把‘NPC同期’都拐回家来着,喜欢纸片人又不寒碜,不如说他自己要真是游戏角色,被那么多人喜欢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可惜他不是。

况且,根据论坛上的各种反应来看,世界意识们似乎也看厌了每个世界都大同小异的发展,还别说除了他以外每个赤江那月的结局基本都是死亡,这要换他自己打游戏的时候看到这么老套的剧情,可能就忍不住提枪去找策划谈心了。

世界既想要安稳,又想要看故事,哪有那么简单。玩家清了清嗓子,一点也不心虚地对着镜面理了理自己的领口和肩上的红围巾。

不过既然他现在是黑方的BOSS了,作为最后要被勇者杀死的魔王,他也有权利让这个故事往他想要的圆满he方向发展吧?戏剧性,也不代表必须死很多人嘛。

他推着乌丸莲耶的尸体通过镜子后的暗室回到了那间卧室,嫌弃无比地把老头丢回纱幔后的床上,又迅速把被子拉到盖住那整张脸。

写剧本的第一步,给出大致的框架。

被叫来的家庭医生进门后看到的就是黑发青年呆呆地站在床铺边,他们看过来的时候下意识扭头想藏住泛红的眼眶,低沉下来的声音里带着悲痛的情绪:“先生……离开了,在最后指名要让我接替他的位置。”

一直待在这个地方的基本都是人精,他们自己有眼,也有消息渠道,知道十多年前这位卡路亚大人就经常会出入庄园了。

虽说那个时候没人知道他的代号也没人能看到过那张脸,但能让千面魔女跟那位先生都另眼相待的人从来就不多,很好猜到是谁。

而且琴酒大人不久前才离开,估计也是那位先生临死前叫来见证传位的吧。

没人会冒着被杀死的风险撒这么容易被戳破的谎言,加上又有青年展示出的具有法律效力的遗嘱跟作为二把手的朗姆远程连线证明。

不过短短十几分钟,初步确认乌丸莲耶并不是被毒害或是外力杀死后,这个房间里站着的几人都不约而同地对着青年低下了头。

“BOSS。”

那月心满意足地把从乌丸莲耶书房抽屉里搜出来的遗嘱文件,递交到了隶属乌丸集团且随时待命的律师手中。

老头本人要是知道了他说的这些话,估计恨不得诈尸来报仇,不错,他赚了。

虽然前任BOSS去世了,他这个新任BOSS必须留下来处理留下来的那些文件,但那月根本懒得帮乌丸莲耶处理后事,他扬了这家伙的灰都还来不及,所以最后是又打了通电话把朗姆叫来顶锅。

在朗姆看来,这就是演戏七年后现任BOSS终于准备走到明面上来了,还特意要演这么一场戏来为七年前就死了的先代BOSS补偿一场葬礼。

不愧是他朗姆跟随的人。

那月本人这个时候已经坐在了开往杯户的车上,他看了眼腕表,正好是五点整,距离松田阵平原定的死亡时间还有半个小时。

足够了,他的[驾驶]可是跟萩原研二学的。

后视镜里,黑发红眼的青年舒了一口气,眉眼间的郁气全都散了个干净。

从小到大他就没信过什么神明或者命运,他的好友,他自己救,他选的路,他自己走,何况,他还等着再见自家老师的时候狠狠揍他一拳呢。

咳咳,之前掩盖身份一是怕老头看出端倪,二是为了快刀斩乱麻,早点让该成长的人站起来往前走,免得最后让他们还要为了他的离去痛苦下去。

可现在,乌丸莲耶也没了,自己也知道自己根本没有离开这个世界的意思……他可以回去他们身边了吗?

但只要一想想自己身份暴露之后的下场,那月就歇了这个心思。

还是顺其自然吧,否则他铺垫这么久给自己写的身份剧本不就浪费了吗?他是担心好友被牵连进自己跟所谓世界的明争暗斗,绝对不是其他原因。

绝对不是,他堂堂第四天灾,天不怕地不怕,水里来火里去,怎么可能怕一群大猩猩,对吧。

最重要的还是,身份暴露之后绝对会被看起来,那他还怎么继续计划,总不能直接撕了刚写好的剧本然后跟红方摊牌:想不到吧,我已经当上BOSS啦!

绝对会被揍的。那月确信。

白色马自达停在杯户购物广场外的时候,才正好过去十分钟不到,而早在离开庄园前先换好了朗姆带来的衣服,又稍微做了伪装的宫本老师也不担心有心人追着车牌查到他的信息,径直推开车门下去,赶往他此行唯一的目标地——被工作人员围起来的那架摩天轮。

于是松田阵平跟萩原研二赶来的时候,就听见摩天轮下的工作人员面露惊恐地围在了一起,仰着头指着还在转动的机械设施不知道说些什么。

两位警官皱起眉,也不等他们上前询问,看到警察来了的工作人员就急忙跑了过来,那位负责跟警方对接的负责人头痛又焦虑地说:“刚才有一个青年跑上72号座厢去了,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绕过我们的视线的……”

松田眯起眼去看缓慢转动的机械,冷不丁问道:“你说的那个青年长什么样?”

一边沉默了一路的萩原研二顿住,视线移了过来。

“长什么样……?”负责人呆滞两秒,努力回忆,“我记得是黑色的头发,眼睛被镜片挡住了没有看到…个子挺高的,声音好像很耳熟……”

“声音是不是跟这个很像。”萩原指了指边上店里还在放安全宣传短片的电视,里面飘出来的声音让负责人连连点头,然后他自己也愣住了。

两位警察已经往摩天轮方向走去,负责人还站在原地,他在想,那个短片,好像是那位警官先生拍的。

某位偷溜上摩天轮的玩家正悠闲地靠在椅背上,对面的座位上则放着他此行的目的,也就是那枚定时炸.弹,他刚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就接到了一通电话,联系人的备注是平平无奇的‘松田警官’四个字。

“嗨,”他接通了电话,语气轻快跳脱,“松田警官来的比我想象中要早。”

“宫本晓,”松田阵平握着手机,目光钉在了那个快要升到最高处的座厢上,“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那月伸直手臂让手机远离嘴边后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他已经很努力不让自己脱口而出什么嘲讽来了,毕竟对面那家伙这回又没被炸。

br/平复完心情,他干脆开了公放再随手搁到座位上,自己反倒转移阵地去了对面放着炸.弹的那一头,期间就算余光不可避免地瞥到玻璃外的高空,他的表情也没有一丝变化。

下面陆续赶到的警察们以及闻声赶来的记者全都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摩天轮上的动静,这会儿见到一个模糊的人影似乎站起来走了几步,他们连眼睛也不敢眨,生怕错过了什么,摄像机们也忠实地工作着。

“知道,阻止你来送死啊。”青年的声音有些失真,那股漫不经心的意味却完整地传递了过来,搞得在听的两人脸都黑了。

松田阵平跟萩原研二还是不太敢相信,宫本晓居然会是自家同期的弟弟,但诸伏景光那里给出的的DNA鉴定最终结果现在还藏在他们的柜子里,想不信都不可能。

而且顺着这个标签想下去,对方的那些话语跟举动似乎都能理解了。

打死松田他都想不到自己还没跟那家伙的弟弟正式见上一面做个自我介绍,就差不多要送他去死了——跟警官又不一样,宫本晓虽说确实是很厉害的侦探,但目前也只是个普通的老师,怎么可能会拆弹呢?

“先别急着生气嘛,我可没那么伟大,一命换一命什么的,”宫本老师满不在意地嘟囔,“我的意思是,我知道犯人在哪里哦,而且……”

“你怎么能确定,对方真的只布置了一枚炸弹?快点让萩原警官去米花中央医院拆弹啦。”

下面的两人一震,如果说这话的是其他人,他们可能还得多问几句,但说话的人是宫本晓,那个狂妄到自称世界第一侦探——事实上从对方的能力来看,似乎也是配得上这种自信的——的家伙,先不说别的,跟对方接触过的两人都不觉得宫本晓会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

松田给幼驯染打了个手势,意会成功的萩原点头,走到了不远处目暮十三的身旁低声说了句什么。

“那就更不应该是你在上面了,犯人是冲着我来的,你既然都推理到这个地步了,有没有想过万一对方看到上面的是你,直接引爆了两枚炸.弹怎么办?”松田摘下了墨镜,声音十分严肃。

那月挑眉,故意拉长声音耍赖:“我才不管,上都上来了,侦探哪有临阵脱逃的道理?”

用问句回答问句,这种任性的程度还真不愧是小恶魔的弟弟。松田阵平气得牙痒痒。

就在这时,摩天轮的控制室传来了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随后整座摩天轮就停滞在了半空中,而所有人关注的72号座厢则恰好升到了顶点。

“哎呀,动作真慢,”通话对面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抱怨,紧跟着又响起那人的话语,这回松田阵平听得很清楚,“所以说,我可没打算死在上面,犯人的地址在过来的时候就发给征十郎了,估计赤司家的警卫现在已经把他五花大绑地抬回警视厅了吧。”

有点察觉到对面是故意的,松田阵平按了按太阳穴,开始回忆自己哪里得罪过这位侦探。

黑发警官啧了一声,干脆打开了通话的摄像头,对面隔了几秒才跟着开启这个功能,松田马上就看见了镜头正对着的黑色‘盒子’,准确判断出那就是他们此行的目标。

nbs“我先指挥你拆掉这一枚,”松田阵平冷静地说,“下来之后再跟你算妨碍公务的帐。”

那月没有让摄像头拍到自己的脸,但听到这话还是没忍住撇嘴,随口敷衍:“那就请开始吧,Matsuda老师。”

玩家会拆弹没错,只是宫本老师不应该会这个,在松田远程指导的同时,他也在思索待会下去后怎么解释。

本来得到犯人所在地跟备用引.爆器之后,那月可以不用自己过来就成功救下松田阵平的,事实上他本来也是这么想的。

然后他就想起了一件事,自己似乎大概好像,是偷偷从医院里跑出来的,上一个周目派过去假扮自己的石川啄木这周目被派去敷衍琴酒了,所以理论上来说,‘宫本晓’目前还处在从医院落跑的状态。

一个谎言就要用无数个谎言去圆,果然没错。他在权衡利弊后,决定来上现在这么一出,顺便把犯人的位置给了赤司征臣,拜托那位帮忙把对方送到警视厅去。

那月只分了一点注意力在手上的动作上,脑子里还在想要是警方问起来,就说自己无意间撞见在医院布置完炸.弹的犯人,发觉了对方的行动,所以才会先警方一步自己过来。

至于为什么不告诉警方,那就是侦探的怪脾气,他乐意。

这样刚好可以圆一下宫本老师的出院借口,还能顺手给这个马甲的稳固度添砖加瓦,一举两得。

那月做了个深呼吸,稳稳当当地照着松田的指示剪掉最后一根线,成功让炸.弹的倒计时停在了04:37这个数字上。

下面得到炸.弹成功拆除的消息后,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喜色挂上眉梢,连松田也松开了紧皱的眉头,随口对电话对面说道:“我跟救援队一起上去接你?”

电话对面传来了一阵可疑的沉默,紧接着,视频被挂断,松田清楚地听见重物砸在地上的声音。

他猛地想起了自己跟这位大侦探在警视厅的初见。

“你……”松田阵平忍了又忍,最后忍无可忍,“明明就恐高吧,还敢冲在最前面?谁给你的胆子啊,大侦探?”

电话对面没有人回应他,松田磨了磨后槽牙,果断揣好手机走向了救援队的方向。

摩天轮上的那月把他的话听得一清二楚,不吭声怼回去只是因为他不想再次把自己的虚弱暴露出来罢了。

任谁看到他现在这幅靠在座厢铁门上大汗淋漓的模样,都没办法想象出刚才稳当拆弹的人就是他,那月仰着脑袋喘了口气,用力按住抽疼的胸口,咬紧了牙关。

救命,他真的会对这种痛感越来越上瘾的。玩家想,虽然跟那一次的百分百痛感差别还是有点大,但也聊胜于无,缺乏疼痛的人生真的太无聊了,他真的很需要一些东西来给自己提供消遣。

身后靠着的铁门外传来声响,大概猜到来人是谁,那月勉强又往下缩了点脑袋,尽量保持在外面看不到他的脸的角度继续靠着。

“松田警官?”他若无其事地喊了一声,“你要不靠近点呗…算了,先别过来,再给我一会儿。”

外面的人没说话,只是屈指敲了两下铁门,给出回应。

“我这人还挺要面子的,”赤江那月又喘了口气,笑声断断续续地跟着话一起传进松田阵平的耳中,“你再靠近点的话,可能我接下来就得一直避着你走了。”

松田阵平正站在云梯的平台上,咬着他的白色MINISEVEN,并没有点燃,救援人员在他拜托过后正站在几步外等候,把说话的空间留给他们两人。

听到这话,松田阵平哦了一声,表情没什么变化,无所谓地开口:“那你就躲呗。”

“躲哪儿了,还怕我找不着?”卷毛警官哼笑一声,“死要面子活受罪,小鬼,你好歹也学会依靠别人吧。”

赤江那月闭眼前,脑中只有一句话。

松田阵平居然喊自己‘小鬼’,他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