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月当然不是认真的,他就是在看见好友后随口开了个玩笑,接着就在两人沉默的视线中若无其事的换了个姿势把入侵者擒得更严实。
抓到了一名组织成员,还是知道不少信息的情报人员,降谷零在松了口气的同时也很高兴,随即他迅速反应过来:“她看见了我的脸。”
那月还按着库拉索没动,闻言歪过脑袋稍加思索:“恩…这可不好办,这位小姐的记忆力很强啊。”
“那就看着我的眼睛,”警官先生空出一只手动作意外轻柔地按住女性的后颈让她仰头,再垂眸和那双在打斗中美瞳都掉了的异色瞳对视,语气轻快地诱哄,“你认识我对吧,还拜托你告诉我,我是谁?”
玩家面板上,[催眠]正微微发着亮光。
这话听上去实在像无理取闹,降谷零用一种惊悚微妙的眼神看过去,这样的aka让他十分陌生,又有种极为不安的感觉。
他刚想说些什么,那边的库拉索就先开口了。
“我不知道,”她的声音听起来像是飘在半空,“我在二十二年前见过你,但我也不知道你是谁。”
——在那月的调查中正好是他被卧底中的赤江夫妇带到人前,被介绍给他们朋友的那一年。
这条信息在他的大脑中过了一遍就被锁起来,警官先生若无其事地弯着眼睛轻笑一声:“好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旁观的降谷零:……好怪,这个场景为什么这么怪?
那月虽然知道她是库拉索,但这还是因为NPC面板,表面上也总要走个过场,况且库拉索确实只是代号嘛。
“名字?”银发异瞳的女性下意识重复了一遍听见的最后两个字,声音比刚才还迷茫,“我没有名字……不,我的名字是库拉索。”
“是个好名字,”那月面不改色,睁眼说瞎话,“库拉索,告诉我今晚发生了什么。”
浅红眼瞳里似乎有漩涡将她的意识扯进去碾碎,库拉索张了张嘴缓慢说道:“公安警察在我窃取资料时发现了我的行动,我看见波本——”
“没有波本,库拉索,你只是和那名公安警察周旋了十分钟,然后顺利逃脱,”警官先生特意用上些许高高在上命令的语气,“你会把发现的卧底名单传回组织,但是有人在追赶你,为了自保,你选择带着手机一起跳河,知道了吗?”
库拉索的眼睛慢慢聚焦,她顺从地重复了一遍这番话。
“很好,”那月像平时夸小侦探那样满意地说,放在她颈边的手卸了力,“你该行动了。”
他突兀松开压制,眼神恢复清明的库拉索动作敏捷地从地上跃起来,毫不犹豫地撞开落地窗跳了出去。
“!”降谷零心下一惊,却没去看被撞碎的窗和外面听见动静赶来的下属,把目光挪到了好像恢复正常的好友身上。
“一点小手段,给她加了点心理暗示,”警官先生温良无辜地微笑,“我的大学专业。”
……哪家大学会教这种东西啊!
那月耸肩,面无异色地安排其他人去追击逃走的库拉索,他刚刚趁技能还在发动期间往对方的身上塞了好些防水定位器。
“她的样子我还算熟悉,比起正常的暗示,像库拉索这样被当做武器使用的人来说‘命令’更容易让他们执行。”资料室清场后,把耳机接入行动频道指挥其他人行动的玩家稍微用了点耐心和友人解释。
“放她走是为了引出后面的人,库拉索传回去的只会是假资料啦——还记得上次你带回来的那份已排查无误的组织成员名单吗?”
“我把他们的资料都随机修改成各大情报组织的卧底了,”小恶魔暴露了真实的带着点小得意的笑,朝一脸‘还能这样’的降谷零眨眼,“按琴酒就宁可错杀也不放过的作风,等他们发现那份名单是假的之后估计都死得差不多啦,库拉索后面的人肯定第一个坐不住。”
“他会想,这把武器是不是钝了,是不是生锈了,是不是要折断了,”黑发青年按了下耳机,以一句结束和降谷零的对话,“是不是,换了新的主人呢?”
警官先生已经开始对着定位器屏幕和诺亚实时切换的监控进行指挥,卧底先生却惊出一身冷汗。
得说这些做法确实很有那月的风格,就好像站在棋盘边上理性又冷静地收集所有信息并与对面博弈的棋手,但另一方面降谷零作为好友更在意的其实是那月说话时的神情和语气。
就好像他口中的武器就是他身边的什么人,或者就是他自己。
那谁又是持有这个武器的人?
降谷零抿唇,把新的疑点也记进心底。
玩家在交手时就已经肯定了库拉索的能力,按照他最后一条指令‘跳河’的内容执行的话,库拉索是不可能死在那里的。
如果她身体没有出意外,就会带着伤和定位帮他们找到组织的一处据点,跟在后面的公安会在库拉索被发现是罪魁祸首前捣毁那里,如果她身体出了意外,那月也能根据定位快速找到她,顺藤摸瓜等待来‘回收武器’的人。
总之,任务要做,组织也要搞。成年玩家两手都抓,心情愉快地继续指挥。
至于所谓站在武器视角,要是那月听见降谷零心里话,大概会回答一半一半吧,毕竟他身边将自己当做武器的人无非就是曾经的白色死神中岛敦和擅长暗杀的泉镜花,自己也在黑.手党待过。
武器使用者的视角自然也来源于太宰先生——哪怕那月清楚这位前辈、这位师长并不是这么看待那两个孩子和他的。
—
苏格兰当然不知道发小和好友在做什么,他也没多余的功夫想那些事情。
因为他似乎被琴酒怀疑上了。
黑发蓝眼的青年浑身染血,坐在自己安全屋的床上大口喘着气,他的手还因疼痛颤着,咬牙去扯开柜子摸出一管肾上腺素,找准位置注射进体内。
失血过多而稍显苍白的脸色微缓,他静静地坐在原位缓了缓,才移动着身体从急救箱取药胡乱吞下,床单已经被鲜血染红,苏格兰有点头疼地叹了口气。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执行琴酒亲自派发的任务,可这些任务从一开始他能游刃有余地做完已经慢慢增加难度到——像今天一样,苏格兰甚至是出于运气才躲过往致命处的攻击反杀敌人,否则连回安全屋给自己包扎上药的机会都不会有。
他在缠绷带的时候想着其他事情转移注意力,比如,琴酒是怎么开始决定调查监视他的,难道就因为那天集合他去迟了?琴酒的疑心病越来越重了吗。
“嘶。”苏格兰吸了口凉气,刚才一不小心按到了腹部的一道被偷袭的刀伤。
这个时间回组织的医疗处不安全,他担心琴酒彻底和自己撕破脸,也不能在被特别关注的现在去警察医院……黑诊所倒是不少,不过苏格兰这样的卧底也不会放心去那种地方。
现在只能先上药简单包扎,明天白天再去医疗基地缝针治疗。苏格兰苦中作乐地想。还好zero不在,不然他指不定要说什么会连累‘波本’一起被怀疑的话了。
包扎完后,他重新收拾了一下染血的床单跟衣服团起来丢进垃圾袋,靠坐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晚上,苏格兰是真的以为自己要死在那里了。
明明一开始只是普通的狙击任务,可他踩好点的大楼却被对方提前布置好手下,在苏格兰狙击意外失败要逃走的时候,那些人就都涌了出来围攻他。
苏格兰废了好大劲才从包围圈逃出来,最紧张几乎以为活不下来的时候,为了不被抓住泄露警方跟亲友情报,他还差点连着手机一起给自己一枪。
还是理智阻止了他,最后拼着一口气硬是从那里安全离开。
等明天早上再和zero他们联系吧,苏格兰想。
琴酒的怀疑最难打消,更别说他还真是卧底,看来必要情况下得试试其他方法脱身。
苏格兰莫名想起了发小跟自己描述过的、警官先生身上的伤疤,每一处都是致命伤,更带着狠厉与决绝,简直无法让人想象他是怎么从那一次次险境里活下来的。
连他这个卧底的伤都没有那么恐怖,用亲眼被震撼到的发小的语气来说——
[他好像是在看不见的地方经历了无数次死亡,才走到我们面前的。]
—
那月放在门把上的手突然顿住。
“怎么了?”走在他后面的降谷零担忧地皱眉。
“突然有种不好的感觉,”警官先生下意识抬手覆上心口,那里在某个称号的加持下总会刷新出一个骇人的弹孔伤疤,每次随机都不落下它。“……可能是错觉,今晚的行动太轻松了所以不安心?”
他说着自己都摇头笑了笑,往外走的脚步不再停顿。
库拉索在跳河后,定位跟着一路飘到了这两天将要开业的东都水族馆附近,根据监控看,在她爬上岸后就再没有移动了。
看来是第二种情况。
那月准备自己过去看看,索性现在已经快到凌晨三点,手下的公安们都体力不支,要进行什么行动也靠不上他们。
明天还要和贝尔摩德一起执行任务的降谷零也被他无情地赶回去休息,警官先生暂时拒绝了同伴,现在可是他一个人的任务时间。
昨天熬了夜,体力条还剩三分之一,不过也足够维持接下来的活动了。
等他驱车赶到定位处,果然看见一个倒在地上生死不知的人影,那头银发清楚表明了她的身份。
警官先生戴着手套试探了一下库拉索的脉搏,看起来她的情况还不算糟,只是头部有明显受到撞击的痕迹,约莫是在执行指令跳河时留下的。
那月检查了一下库拉索的伤,都不是大问题,只是那件外套上裹满了玻璃渣,衣袋里的手机也有些破碎,不过刚好把里面的储存卡暴露了出来。
他看了眼任务,又看了眼没有意识的库拉索。
能怎么办呢,他又不能把她弃尸在这,先搬到椅子上吧,组织的人总有办法找到她。
那月嫌弃地丢掉了她的外套,把昏迷的库拉索扶到长椅上躺下。
好啦,在等待期间先让他回车上打个盹恢复体力吧,反正有诺亚看着。
万一要打起来,玩家可不打算中途啪嗒一下断电倒下,太丢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