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正好她们还想学音乐,那就一起上咯。
于是,四个女生在上工之余,除了学习,又多了一项任务,学唱歌!
知青院里,陈凡坐在椅子上,拉着手风琴。
姜丽丽四人站成一排,一个个的红着脸、憋着笑,扭扭捏捏,就连胆子最大的黄莺,也全然没了平时的飒爽劲。
陈凡却不管,拉出一段前奏,便大声喊道,“《公社又是丰收年》,预备、唱。”
一阵稀稀拉拉的声音响起。
“艳阳……当空、照山川。”
姜丽丽用蚊子般的声音唱了一句,低着头不敢见人,然后才发现她竟然是唯一一个唱完第一句的。
旁边杨菊只唱了“艳阳”两个字,黄莺和刘丹只顾着笑了,连一个字都没唱出来。
陈凡嘴角微抽,停下演奏,无奈地看着她们,“小莺啊,平时不挺喜欢唱歌的吗,怎么这时候张不开嘴了呢?”
黄莺噘着嘴,脑袋前所未有地往下扎,声都不敢吭。
陈凡视线挪动看向刘丹,“小丹呐,你还要当播音员的呢,咋地,当播音员不张嘴,尽转播别的电台节目啊?”
刘丹嘴巴一撇,还没等酝酿出悲哀的情绪,就噗呲一下笑出声来,然后赶紧憋着笑,稍息立正站好。
只是低头的角度比黄莺还大,这脖子够长的。
陈凡再看向杨菊,“小菊表现不错,比她们两个强两点。”
杨菊顿时眼睛发亮,很想问:真的吗?哪两点?
然后就听见陈凡说道,“一个字一点,两个字两点。”
好家伙,她差点一口气抽过去。
陈凡最后看着姜丽丽,“丽丽啊,你唱得还行,就是声音小了点,是唱给你肩膀上的蚊子听的吧?”
姜丽丽挥手把蚊子赶走,双手扯着衣襟,低着头嘟起嘴,讨厌。
此时琴声吸引来好多人,一个个挤在院子门口嘻嘻哈哈地看热闹。
“他们是在干什么呢?”
“看不出来?学唱歌啊。”
“听说要搞国庆节目表演,张连长已经通知了全部民兵,要选人搞演练呢。”
“杨(兴秀)主任也通知了,每个队出两名女同志,一起表演合唱。”
“安干部和陈老师也有节目哦。”
“那她们几个呢?莫非陈老师表演还要带她们?”
“这肯定要带啊,陈老师那么多学生徒弟,就她们几个最亲近,表演节目能不带上?”
“就是好像没有学到陈老师的本事啊,嘴巴都张不开,还唱歌?”
然后就有人大喊,
“小丹你大声点唱。”
“黄莺你是不是没吃饭?把嘴巴张开啊。”
“小菊你用点心,跟陈老师学唱歌,别个做梦都没有这样的机会,你别丢人啊。”
陈凡看着更加扭捏的几人,当即拉出一个长音,对着门口喊道,“再不去上工,小心刘会计扣你们的分。”
一群人先是爆出一阵大笑,随后嘻嘻哈哈地往田间走去。
“看不出来,陈老师还蛮护短。”
“那肯定啊,养只狗子都有感情,别说在一起住了大半年。”
“这就是自家的孩子可以上手揍,别人连个字都说不得。”
“这还不好,说明陈老师拿她们当自己人了哦。”
“自己人是自己人,就是这个自己人有点多。”
“那让伱家小丹回来啊,不就少一个了。”
“凭什么,你怎么不说让你们黄家的丫头回去呢。”
“呔,说好不许使阴招,你们几个意思?”
“没事没事,闹着玩的呢。”
……
等人群散去,陈凡看着她们说道,“是不是觉得不好意思?”
黄莺赶紧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嗯嗯嗯,陈老师,要不我们去坡上屋子里去唱吧。”
其他三人也赶紧附和。
刚才被这么多人围观,真是羞死人了。
陈凡却说道,“这就不好意思啦?等那天上台表演的时候,上千人都在看你们,那时候你们还能唱得出来?
我告诉你们,你们就该好好锻炼锻炼这种众目睽睽之下表演的能力,首先心态要放平,其次就是要锻炼专注力,不管旁边有多少人围观,你们都要把他们当种在地里大白菜,心无旁骛地完成你们自己的工作。”
说着拉出一个长音,“重新来,都给我把嘴巴张开,跟着我唱。”
然后重新开始演奏。
四个女生相视一眼,纷纷深吸一口气,给自己加油鼓劲。
这次陈凡带着她们唱,“艳阳当空照山川、人民公社胜过天,劈开高山虎口崖(ái)、引来地下九龙泉,……”
有了陈凡带头唱,这次她们终于可以跟上节奏。
四个女音混在一起,“千滴汗水一棵苗、万担黄土一亩田,啊啊啊啊诶……,大旱大涝大力干、大寨花开咱心间、大寨花开咱心间。”
一连唱了两遍,随着音符落下,陈凡松开手风琴,笑着轻轻鼓掌,“不错不错,就要这个样子。”
几个女生顺利唱完,也都喜笑颜开。
这时杨队长背着双手笑呵呵地走进来,“准备节目呢,还不错啊。”
一看来了外人,她们又瞬间满脸通红,可惜陈凡没发话,只能站在原地,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陈凡看了她们一眼,“去屋子里继续练,先把歌练熟,我再给你们伴奏。”
看着四个女生一窝蜂地往屋里跑,他随即站起来,摘下手风琴,将杨队长往自己屋子里引。
进了房间,先把手风琴收好,再给杨队长递了支烟,请他落座,又倒了一碗茶,自己才坐下,说道,“队长是为了国庆节目表演来的?”
杨队长喝了一口水,凑到陈凡递来的打火机上点燃烟,才摇头说道,“我们小队不管节目的事,反正大队要调人就调人,他们说怎么搞就怎么搞,我们搞好配合就行。”
顿了一下,他转头看着陈凡,呵呵笑道,“听小菊说,你们很久没有烧陶器了?”
陈凡自己也点燃一支烟陪着,点点头说道,“对,是有段时间没开窑了。”
随即解释道,“现在生产队发展这么好,等到明年,小学那边肯定要招几个新老师,还有熟食店、熟食作坊,这人一多,就需要提几个组长、店长,还有财务会计出纳,另外运输队那边也要搞正规化管理,方方面面都需要人。
杨书记他们都商量好了,和当初选兽医一样,有文化要求的岗位,优先选文化知识高的好苗子,而且除了像机修这样比较危险的,其他岗位都是男女不限。
现在大队部的学习班就有20个人,算上她们四个,那就是24个,这么多人去竞争,肯定会有人落选。
小菊她们跟别人不一样,谁都知道她们跟我在一个屋檐下,天天吃小灶,万一要是被别人比下去,我倒是无所谓,就怕她们受不了。
所以呢,前段时间我就让她们把其他事情都放一放,除了队里安排的上工,把所有时间都放在学习上。”
说了一大通,杨队长一直点头。
等他说完,杨队长才笑着说道,“懂,道理我都懂。”
顿了一下,他又笑道,“这样,现在屋里也不差她们几个工分,之前你带着她们烧陶,还给她们分了钱,那些钱我也给她留着。等过完秋收,她们先不用去上工了,就待在家里好好学习。”
陈凡哈哈一笑,“那敢情好啊。”
随即眼珠微转,略带迟疑地问道,“小姜呢?”
杨队长咂了咂嘴,沉吟两秒,便摆了摆手,“小姜来这里也快4年了,一直本本分分的,干活也肯下死力,算她一个吧。”
随后抬起头来,满脸狐疑地看着陈凡,“我看你对她挺上心,你们……?”
陈凡面不改色心不跳,一本正经地说道,“小菊她们也住这里呢,我跟她什么关系,她们能不知道?再说了,小菊她们住进来,不就是防止孤男寡女犯错误的么,我还敢顶风作案?”
杨队长眉头微皱,“你这话的意思是说,要是小菊她们没住进来,就敢作案啦?”
陈凡顿时满脸无语,“队长,您这思维挺跳跃啊。”
杨队长打了个哈哈,“那什么,就给你提个醒,没别的意思哈。”
他也是点到为止,别等说多了,真引起陈凡的反感,反而得不偿失。
再退一万步讲,就算陈凡真的对小姜有想法,只要小姜能留在生产队,他也不是不能接受。
小姜留下来,小陈还能飞了不成?
陈凡见他不再说这个,也松了口气,便随口问道,“今天过来就是为了这个事?”
杨队长昂起头“啊”了一声,轻声说道,“是这么个情况,之前我们小队不是弄了个厕所建筑队么,后来搞熟食作坊,就改成了装修队,但是呢,原来的老业务还没有丢。
现在队里的任务都已经完成了,近期也只有一个秋收比较重要,等忙完秋收,又要轻省一段时间,所以就有不少人找上门来,想请装修队过去帮他们改厕所、改厨房。”
以前卢家湾社员的条件虽然不算特别差,可手头也不怎么富裕,无论建房还是装修,一般提前两三年就开始做准备。
今年不是赚了一笔钱么,等下一拨鸡鸭鹅出栏,再加上年底肯定会增加的分红,恐怕刨去开支,家庭年纯收入恐怕能有好几百,甚至上千也有可能,比去年多了两三倍,到明年兔子大量上市,收入还要更高。
有了钱,谁不想住得好一点?如此一来,便有不少人家动了建房或装修的心思。
陈凡听了之后,有些奇怪地眨眨眼,“改厨房?”
杨队长呵呵笑道,“说起来厨房比厕所还简单些,都不用大工,随便找几个人就能弄,可是呢,只有我们装修队能从你这里搞到陶片,他们想砌带陶片的灶台,也只能找我们。”
说到这里,陈凡也明白了他的来意,“所以是想我这边再开窑,给装修队供货?”
杨队长连连点头,笑道,“是这个意思。”
顿了一下,他又说道,“我们也知道你忙,她们几个丫头也都要专注搞学习,捏陶坯又是比较繁琐的事。我跟他们装修队的几个领头的商量了一下,你看这样行不行。”
他比划着手势说道,“队里找几个手脚灵活的女人过来,你就教她们怎么做陶坯、晒陶坯,完了之后,烧窑的事情我们也派人过来干活,你只要在一边指导一下他们就行。
烧出来的蹲便和陶砖、陶片,装修队还是按照原来的价格跟你结算,本队的10块钱一个,别队的12块,那些做陶坯的人呢,你之前是怎么跟小菊她们分账的,以后也照着分。
也就是说,不管做陶坯的有几个人,卖的钱你拿6成,她们拿4成,这样对你也没有影响,对她们也能多一笔收入。
再一个,烧窑也不是每天都有,一窑能烧一大批,装修队施工也要时间,估计一个月烧一次就够了。也不用你动手,做一下技术指导就行。
你看怎么样?”
等他说完,陈凡眼睛微眯,衡量其中的利弊。
杨队长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心里不觉有些纳闷。
条件都开到这个地步,为什么还不一口答应呢?
可要说陈凡小气,那更不可能,小气的人能把柴油机交出来?能带着大家办熟食作坊、开熟食店?
所以,他在犹豫什么?
陈凡犹豫的是,钱太多了,拿得烫手啊!
厨房用的陶片就不说了,单单说蹲厕,装修队一天最多能建3个厕所,一个月就是90个,打个狠折,按50个算,一个月最少就是500块钱的收益。
他什么都不干,做点技术指导就拿走6成、300块?
整个生产大队586户,扣掉已经改造过的,也能有半年的生意,再加上镇上的、其他生产队的……,按全公社5000户左右计算,他拿6成……三个万元户啊?!
何况烧窑这种事,技术含量确实不高,但凡脑子灵活一点,亲手烧个三五次,就能摸索得差不多,比如现在让姜丽丽她们去烧窑,多半都能一次烧成功。
这可跟凭手艺在外面单独搞副业不一样,就比如会打马蹄铁的,人家靠手艺吃饭,自己亲力亲为,赚再多那也是应该的,而陈凡什么都不干,就动动嘴皮子,指点几次之后就一直白拿钱?
还是分大头?
不是给自己埋雷么?!
经过短暂的考虑,陈凡转头看着杨队长,笑着说道,“队长,之前我带着小菊她们烧窑,严格说起来,其实最多算是家庭作坊,无论怎么分账,也是我们几个人之间的事,哪怕公社的市场监察来了,他们也挑不出大的毛病来。
可是,如果队里也参与进来,还安排社员们做陶坯,那性质就不一样了。
这属于集体副业,一切收益必须归集体所有,然后一部分上缴归入集体,剩下的才由您按照各人的贡献定工资进行分配,您让我一个人拿大头,那是违反规定的。”
杨队长一听,顿时倒抽一口凉气,眉头紧皱着说道,“哎哟,我们还真没考虑到这一点。”
他转过脸看向陈凡,“你主意多,给想个办法吧,反正里里外外肯定不会亏待你就是。”
陈凡深吸一口气,想了想说道,“没办法,如果非要正经的办副业,只能当做队产来经营,能进这个队产的,算是副业队的队员,收入参照正式的建筑队工人开工资,盈利部分上缴当做公产。”
他转头看着杨队长,笑道,“如果生意好,上缴的利润多,您给我算一份工资就行,岗位可以挂个技术员。要是赚得不多就算了。”
别看分账这笔钱不少,可是等到恢复稿费,动动笔杆子就能赚回来。
相比之下,打好群众基础,为以后大发横财做好铺垫,对他来说反而更重要。
话说回来,这是他第三份工资了吧!
杨队长眉头紧皱,“这样你不是有点吃亏?”
要是陈凡多点私心,拉着杨菊她们天天做陶坯,一个月就能赚好几百,也不怕有人来查。
可是这么一改,他的收入可就少多了,哪怕按照汪师傅级别的技术员定工资,一个月也只有112块。
来这里之前,他们也是算过账的,一个是最少300块,一个是最多112,差距有点大啊。
想了一下,他也没别的办法,装修队的人还在他家里等消息呢。
再说这也是陈凡自己提出来的、最安全稳妥的办法,便轻轻点了点头,“行,那就按照你说的办。”
陈凡笑了笑,“那我等您安排好人,我就教她们做陶坯烧窑。”
顿了一下,他又说道,“不过烧窑的位置就别放这里了,我这里动物比较多,太吵了也不方便。”
别的都还好,他主要怕吓到滚滚。
这点小事情,杨队长自无不可,当即点头笑道,“行啊,反正之前建水塔烧砖窑的那地方也是我们6队的,干脆就把窑口建到那边。”
听他说起砖窑,陈凡又说道,“那就干脆连红砖一起烧呗,再带上点别的材料。总有肯花钱图省事的人,能赚一点是一点。只要不单卖砖头,人家砖瓦厂的也不好说什么。”
杨队长笑着拍拍手,“这主意不错,就这么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