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医生做出判断,我的右眼属于天生无法视物后,我这一世的父母露出了十分伤心的表情,他们抱着我离开医院时,面带沉重和忧愁。
我的母亲将责任揽在自己的身上,她愧疚地认为是因为她怀着我的时候年纪已经不算小,甚至在孕中情绪也不太好,所以才让我出生时就带了这样的缺陷。
“不是你的错,峰子。”
我的父亲在听到她这么说后,露出不赞同的表情来,他揽住母亲的肩膀,将她和她怀里的我一起拥入怀中。
“她是因为你才得以来到这个世界的,我们要做的,是在以后给她足够的爱。”
父亲低下头来,摸了摸我的脸,眼里出现那种回忆起往事的怀念来。
“连着林太郎那份一起。”
在听到这个名字时,我突然警惕起来了。
等等。
林太郎是谁?
为什么我父母会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
……我觉得我有点方。
母亲将头靠在父亲肩膀上,叹了口气,“林太郎……他还没有见过他的妹妹呢,我们带她过去让他看看吧。”
“好。”
不,等等,我不同意啊!!
说好的没有哥哥呢!!
我张开嘴想要拒绝,然而我此时的状态却只能发出啊呜意味不明的婴儿语,我的父母丝毫没有意识到我的挣扎,甚至朝我露出欣慰的表情来:
“你看啊,结衣也在高兴可以和哥哥见面呢。”
我:“……”
不,我不是,我没有。
不要给我加一些根本就不存在的设定啊爸爸妈妈!
我躺平在我母亲怀里,露出眼神死的表情来。
可恶啊,难道我永远都无法和哥哥这种生物分开了吗?
在这种绝望的情绪当中,我一时都没注意到周围环境的变化,只闭着眼睛假装这样就能够不用面对现实。
直到我感觉到母亲把我抱着轻轻晃了晃。
“结衣,结衣。”
她柔声唤着我,似乎是以为我睡着了,想要将我唤醒。
“……”
算了算了,我在心里叹口气,还是睁开了眼睛,然后对上了一块墓碑。
咦?
我先是下意识转动脑袋,看了看周围,才发现我被我的父母带到了陵园里。
然后我将目光定在我前方这块墓碑。
墓碑上刻着碑文,除了死者的名讳外,还有出生日期和死亡日期——
【爱子森林太郎生于……早逝于……】
我眨了眨眼睛,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等等啊,这个意思是……我哥已经没了?
意识到这一点时,我震惊了。
这特么是真的吗?!
卧槽我哥居然比我死得还早?!
恍恍惚惚中我反而有种不敢置信的感觉。
我愣愣看着墓碑下摆放着的照片,虽然是黑白的,我却也能够看出我这一世的哥哥和我父亲长相很是相似。
照片
里,我哥还是青年模样,留着一头及肩的头发,不过看得出没怎么打理,有几缕碎发不太服帖地从额际滑落。
他微微笑着看着照片外的人,笑容富有亲和力,衣冠楚楚,面容英俊。
我的父母也在耳边絮絮叨叨说着话,或许也是为了排解心中沉重情绪,反倒是让我知道了我这个早亡的哥哥的一些信息。
据说我哥很小的时候就展露出了与众不同的一面,天资聪颖,勤奋好学,甚至被冠以天才、神童之名。
听到这里的时候,如果不是因为我还小,暂时没法控制好脸上的表情,我想我一定会翻个白眼。
这可真是巧合他妈给巧合开门——
巧合到家了!
这套路我熟,我真的熟,毕竟我前两世的哥哥全特么拿的都是这个人设,无一例外。
草。
我心中骂骂咧咧,然后又看了眼墓碑。
很好。
虽然知道不应该,会让我显得很没良心,但不得不说,我很庆幸于我这一世的哥哥死的早。
主要是我太难了。
我特么已经穿了两次,活了三辈子了,回回都特么是英年早逝。
我就是想换个剧本,好好体验下寿终正寝是什么感觉而已,噫呜呜噫。
……说回正题。
我哥因为太聪明,十二岁的时候就进入了东京大学医学部学习,并且一直都成绩优异,堪称别人家的孩子,是我父母的骄傲。
到了我哥22岁的时候,他以东京第一大学医科学校最为年轻的医学学士身份毕业。
毕业后,我哥先是在东京最出名的医院工作了半年,然后加入了陆军。也就是在我哥加入陆军才两个月的时候,我的父母怀了我。
据说我哥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特地请假回了家,陪了我父母两天。
我的母亲说,当时我哥很是期待我的出生,并且一口咬定一定是个可爱的妹妹,没想到生出我后发现还真是个女孩。
“这大概就是兄妹之间的心有灵犀吧。”
我的母亲感慨地道。
我:“……”
醒醒啊妈妈,当时的我才是个葡萄大的胚胎吧,到底哪里来的心有灵犀啊,真的不要再给我加这种不存在的设定了啊妈妈!
只是我哥并没有等到我的出生。
在半年之后,我哥因为表现优异,被上级提拔出国做任务去了,也就是在那天开始,我哥没了消息。
一开始,面对我父母的询问,上级回复的很含糊,等到我快出生的时候,才面露遗憾地告诉我的父亲,我哥在任务中下落不明,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因为临近生产,我的父亲只能忍着悲痛隐瞒这个消息,直到我出生一个月后,才告知了我的母亲。
无法接受长子离世的我的母亲将全部心神放到了我的身上,才能够避免去想这个悲伤的事情。
直到他们发现,我#3034
眼睛也出了问题。
这个新的打击反而让我的父母在痛苦难受过后,变得坚韧起来。他们也终于接受了我的哥哥离世这件事,所以才会在今天将我带到陵园里,在我哥的衣冠冢前说着他去世之后的事情。
“以后我们也要来多看看林太郎,带着结衣一起。”
母亲在要离开陵园时,抬头对着我的父亲这么道,父亲点点头。
“当然,至少要让结衣知道,她有个很优秀的哥哥。而且他和我们一样,都爱着结衣。”
婴孩的身体很容易感到疲惫,再加上之前陡然得知自己有个哥哥的惊吓,然后发现哥哥已经没了的震惊加庆幸,几种情绪起伏之下,我很快就来了睡意。
打了个哈欠,我蹭了蹭母亲的胸口,朝她露了个乖巧的无齿笑。
我会好好活下来的啦。
然后,一直陪在你们身边。
这之后,便是三年过去。
因为父亲的工作变动,我们家从横滨搬到了东京,不过每个月我们一家都会腾出一天的时间去横滨看望我的哥哥,和他说说这段时间的趣事。
而我也从要被人抱在怀里的婴孩,变成了可以自己走动的小孩子。
虽然我的右眼无法视物,不过这并不影响我的日常活动。而我的父母从来没有在我面前露出过可惜的神色,他们始终各种不露痕迹地鼓励着我,向我传达着乐观向上的观念。
我想,就算我是个真正的小孩,应该也不会为自己的右眼感到自卑,而是正视这件事情,觉得没什么大不了吧。
只要一想到父母对我的爱,我的嘴角就总是忍不住上扬起来,心里也暖洋洋的。
命运的确对我有过诸多戏弄,但它同样也给予了我十分珍贵的东西。
也正是因为后者,才能够让我坚持走到了现在,让我始终觉得,活着是一件美好的事情。
虽然会遇到很多烂事,可只有活着,才有诸多可能性,才有可能遇到美好啊。
——当然,哥哥这种生物就还是算了,我已经对他们产生PTSD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