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几日,临至三月。
姜青姝贬了几个谢党官员,又赏赐了几个新入官场谢家年轻子弟,再罚了金吾卫,两边各自敲打,上次的事就算落幕了。
经过那么一闹,似乎没人想得起来,一开始只是女帝想抢个学子而已。
也没有人再有闲心注意那个学子。
殿试将至。
此次殿试题目由中书、门下二省拟定,再交给姜青姝过目,题目涉及经义儒学、赋税律法,甚至涉及土农工商等提高农业产能等工科类问题,都比较务实的问题,角度极为刁钻,非常有水平。
很有难度。
大多数学子只是闭门苦读纸上谈兵,都能答上来的估计没几个。
感觉不在最下面的基层干个几年,看到这些问题都会直接傻眼,连姜青姝都看呆了,问了一下主要出题人是谁,得到的回答是张瑾。
“中书省送过来的时候说,几位阁老都过目过了,张大人出题风格多变,在这方面也绝不放水,也最能考出学子水平。”秋月笑着说。
姜青姝:“……”
不愧是他。
张瑾,两万五的影响力必然伴随着惊人的能力和政绩。
这人最近甚至懒得来见她,虽然也有谢安韫三天两头来骚扰她的原因,好多事情张瑾就自己安排了,完全没把她这个皇帝当一回事。
她简直是……
好吧,人家至少是在干活,至少不是个废物占着茅坑不拉屎,就是快把老板架空了。
她忍。
殿试那日,前来应试的学子浩浩荡荡,御驾亲至紫薇宫无极殿。
这是女帝继位以后的第一场殿试,也是新帝第一次正式出现在百姓面前,让天下百姓接受新的君主,在民心层面至关重要。
她必须要亲自主持。
本来那些老臣是不在乎女帝得不得民心的,甚至有人希望女帝能继续默默无闻下去,当个谁也见不着的傀儡就行,是姜青姝一直抓着不放,据理力争,才让张瑾松口。
天子仪仗,街道警跸,女帝身着玄金冕服出现,垂袖站在上首。
晃动的旒帘遮蔽年轻而美丽的容颜,四周气氛庄重肃穆,广场上站立了数百个学子,无人敢抬头直视天颜。
孙元熙也在其列。
隔得太远,孙元熙是没有看清女帝,没发现这就是那天给他更衣小娘子,但是他看到了霍凌,并且大受震撼。
这这这……
这是裴兄???
神踏马学子裴朔,这是御前带刀千牛卫!
孙元熙惊呆了。
他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但他又觉得自己的那个猜测实在是太过于大胆,觉得那种事情应该不会光顾到自己身上。
——“兄台只需安心准备殿试,不要让她失望。”
霍凌的话犹在耳边。
孙元熙立刻打起精神,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
……
殿试因为人太多,按照计划需要考试整整两日,姜青姝坐在华盖之下,安然地注视着这些学子,仔细观察。
有人镇定自若奋笔疾书,有人不停地抹汗,还有人直接摆烂了。
甚至有学子因为过度紧张直接晕倒,直接被拖了下去。
姜青姝一个个扫这些学子的数值,看的眼花缭乱。
但她能时不时看到系统蹦出来的【民心+1+1+1】【影响力+10+10+10】,以及一些不认识的名字在涨忠诚。
女帝临朝几代,前几任女帝雷厉风行,积威甚重,天下人对姜氏皇族的敬畏几乎深入人心,为君者无须多做什么,仅仅只是露面表示一下关心,那些学子就可以感受到了。
不知道孙元熙考的怎么样。
她有意扫了一下,由于人太多,她居然没找到孙元熙
日落之前,弥封官将考卷送由掌卷官,再呈至中书门下省,由几个德高望重的阁老大儒开始评阅。
时间紧凑,大家都很忙。
姜青姝晚上回到紫宸殿的时候简直是要累倒了,沐浴的时候打着哈欠刷有没有漏掉的实时,却被一道消息给吓清醒了。
实时:
【兵部尚书谢安韫抓了神医娄平的妻儿,威胁其下隐秘之毒害人,娄平妥协了。】
谢安韫要动手了。
然后紧接着。
她收到消息,说后宫里躲藏的刺客出现了,那个刺客刺杀君后之后被生擒。
刺客找到了,薛兆没有理由拘着姜青姝了,姜青姝当即更衣起身赶去后宫,在路上沉声问:“君后可有受伤?”
“……”
宫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神色都不太好。
姜青姝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赵玉珩不能死。
她现在还要用赵家牵制谢家,缺一不可。
待她赶到时,先是看到层层聚在凤宁宫外的侍卫,一个黑衣男子被五花大绑地压在地上,监门卫大将军樊聪不慌不忙地持刀而立,远远看到御驾过来,连忙上前行礼,“陛——”
姜青姝直接从他身侧掠过。
夜风将广袖震起,灌满了冷风,少女的声音冷若碎冰,“敲碎那刺客的牙,别让他自尽。”
樊聪一惊,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便看见女帝身后的少年将军快步上前,一手掐开刺客的下颌,直接用剑鞘狠狠一敲。
“啊——”
惨叫骤起,鲜血四溅。
姜青姝仿佛没听见,快步入了殿,目光所及,先是一大片跪在地上的宫人,全都伏在地上抖若筛糠,随后是一具被一刀毙命的尸体。
是个宫人。
像是被替君后挡刀而死。
她的心往下沉了沉,袖中的手攥得骨节泛白,又快步往里奔去。
赵玉珩就在里面。
她看到他虚弱地坐在一边,依然裹着厚重的貂裘,乌黑的发散落肩上。
她目光触及他苍白的脸色、微颤的眼睫时,反倒安心下来——还好他没有死。但她随后就看到了他几乎被鲜血浸透的大半个袖子。
殷红的鲜血沿着指尖滴落下来,形成一汪血洼,不知道源头何处,触目惊心。
姜青姝惊怒交加,怒喝道:“太医何在!”
众人忙不迭答:“太医正在赶来的路上。”
片刻后,秦太医提着药箱小跑着进来,包扎的包扎,熬药的熬药,殿中一片兵荒马乱。
赵玉珩因为失血过多而头晕,几乎已站不稳,揭开袖子露出的伤口深可见骨,包扎时也剧痛无比,额上起了一层冷汗,只是他素来隐忍,从不喊痛。
意识模糊间,他看到少女握着他的手蹲在他跟前,眼里满是关切和担忧。
很多天没见了,她看起来很疲倦,却强撑着。
赵玉珩想到别人说过的话。
——“您难道看不出,陛下可喜欢您了吗?”
她急得像是快哭了,眼睛红红地看着他,如果不是没有力气,赵玉珩都想伸手为她擦擦泪。
别哭。
皇帝是不能随便哭的。
这年轻俊秀的公子想扯唇笑一笑,还是没有力气,他也许是从这时候开始相信帝王之爱,不过爱不爱的,对一个本就病入膏肓之人而言,意义本不大。
很多人都退了出去,只有女帝和宫令许屏、太医秦施留在里间照看赵玉珩。
熬好的药也被人送了上来。
姜青姝大脑乱糟糟的,她虽借谢安韫的手借刀杀人,但她只是想除掉那个孩子,不是想杀赵玉珩,谢安韫也该是选堕胎而已,谁会疯到直接杀君后?
赵玉珩不能死,现在绝对不行。
她不能输。
姜青姝用命在玩这个游戏,心也无异于悬在钢丝上,她想起那个为赵玉珩挡刀而死的宫人,下意识认为谢安韫的招数就是用刺客杀人。
药端上来的时候,她都来不及多想,直接让人喂给赵玉珩。
……等等。
如果是刺客的话,谢安韫威胁神医做什么?
不对。
哪里不对劲。
会不会刺客只是幌子,这个药才是……
姜青姝猛然一惊,浑身冷汗乍起。
黑黢黢的药倒映着她苍白的脸,她猛地伸手把那碗药抢了过来,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下,想也不想,直接喝了一口。
“陛下?!”
作者有话要说:谢安韫是想一石三鸟。
1.弄掉君后的孩子。
2.让君后和女帝关系破裂。
3.利用君后的事破坏殿试,降低女帝的民心。
他是个特别狠毒的人,而且原生家庭导致他做事就是一意孤行,不会听身边任何人的劝。
姜姜不会有事~她有权衡利弊,不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