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上,高空云层里,张牧之身化金光飞驰如电。
过了一炷香时间,下方次第出现大不等的岛屿,大者数百里,者几十里,密密麻麻数之不尽。
“先前只顾和应龙氏争斗,倒是未曾看这些海岛上的景象……”
张牧之在云中放缓速度,目运金光朝那些海岛上看去。
但见蓊郁的林木之间有许多原木茅草搭建的屋舍星罗棋布,岛上生息的男女老幼都以茅草、树皮为衣。
打猎,耕种,下海捕鱼,自给自足,演绎着同中原之民决然不同的民生景象。
当然诸岛之间也有征战,乘着简易的木筏穿过海洋,箭矢、竹矛四面乱飞,伤亡者跌入海中,血水引来了鲨鱼……
“这些百姓看面目和中原之民并没两样,可开化程度却远远不及了……”
张牧之忍不住在云中嘀咕,耳边就传来长明仙子的声音:
“他们原本都是中原之民,当年轩辕黄帝鼎立中原时他们不愿归附,就被驱逐至这些边陲之地来了。”
张牧之一愣,随后又问:“师姐在末法时代见过那些金发碧眼的蛮夷吗?他们又是什么来历?”
长明仙子的声音里满是不屑:“下方这些海岛上还算是人,若以血脉而论都能追溯到女娲氏捏土造人之事,而你的那些西方蛮夷就连人都算不上了!”
“那些都是洪荒中的羽人、鲛人、防风族、夸父族等等各种类人种族,被驱赶至四野之地后同当地的猿猴交媾所生。”
“羽人凶残嗜血,鲛人不畏严寒,防风族身躯高大,夸父族善于奔走……你若看仔细些,便可从那些蛮人身上寻到那些上古遗族的影子。”
张牧之恍然:“原来如此!难怪当年我曾听闻许多西方蛮夷都是惯食生肉,将背生羽翼之缺做神来崇拜……”
言谈间张牧之已经从诸多岛屿上空飞过,又加快速度往南飞了几千里。
“轰隆”一声巨响,张牧之感觉速度一滞,似撞破了一层无形的屏障,便知晓自家进入了南海海眼之地。
法眼金光再也无法看透海底,零星可见草木不生的黑褐色岛屿随波漂流。
上没有一只飞鸟,水中亦无半点生灵存活,只有一片平静和死寂。
金光轰然从空坠入海中,张牧之在水中现身,抬手发出一道水属神雷。
雷光宛若一条曲折的长蛇,在海水中蔓延了几百里,张牧之身合电光后消失不见。
两个呼吸之后,张牧之跨过空间门户,进入鄱阳湖底水府灵境之郑
水府中又被敖明太子从南海龙宫调来的侍女收拾的干净整洁,丝毫看不出曾经被人攻打过的痕迹。
宫殿外围则多了许多装备精良,气息干练的水军来回巡逻,其中有几个相貌威严的将领修为都不在那蛇精九郎昭烈王之下。
显然是鄱阳湖中众水军将领都被无支祁所杀,敖明太子又从南海调来了龙宫中的精兵强将。
张牧之推开房门走出“龙君封魔之地”的静室,敖明太子和吴禄听到宫饶禀告后连忙过来拜见。
“应龙大神已经飞升到仙界去了,他留下了‘应龙八式’锻身之法以及一滴应龙精血,稍后我一并传授与你!”
吴禄心神大震,双目中灼热的光芒几欲凝成实质,连忙跪地大礼参拜。
敖明太子脸上也忍不住浮现出羡慕的神情:“应龙氏乃是龙祖,我刚认下的这兄弟能得到她的传承,再炼化了应龙精血,这未来成就……”
张牧之随意地看了一眼敖明太子:“我欲借贵宝地教授弟子,龙君可在一旁听讲,就当是我向你借取那方画戟的回报吧。”
敖明太子知晓自家那分涛破浪戟肯定要不回来了,但一件兵器哪里有应龙氏留下的传承重要?
“以一件兵器换取龙祖传承,值了!最惨的是太湖水平王那条猪婆龙,同样被师抢了兵器,什么都没捞着……”
于是敖明太子心甘情愿地叩拜谢恩,这时玉罗刹带着黄白两个童子也来到近前。
张牧之又对玉罗刹嘱咐:“应龙氏所传法门,不仅能用之于锻炼肉身,亦能用之于法力、气力运行,你也可以跟着修炼。”
“只是你毕竟不是龙族,日常仍要以《蓬诛魔炼真法》作为主修功法,这应龙八式领悟玄妙后作为兼修功夫即可。”
玉罗刹同样躬身拜谢:“多谢师父指教,弟子理会的。”
两个童子不能修炼,自然只有干看的份儿,张牧之依旧没忘了开口安慰:
“你俩闲着无事还是多读道经,日后我自会给你们安排别的机缘。”
黄二郎躬身答应,胡馨儿却有些抑郁:“又是读经,许多经文我们都背的滚瓜乱熟了……”
张牧之只好道:“等过两日伱师姐练法结束,我让他带你们去城中集市上去逛一逛,如何?”
于是两个童都十分欢喜,再也不提别的事儿了。
敖明太子在水府中寻了一处幽静的宫殿给张牧之等门人居住,宫殿外有一处广场,正好作为演法传道的所在。
吴禄先是闭关炼化应龙氏所留精血,而张牧之则在静室之中细心参悟“应龙八式”。
“若按应龙氏的所,这门功法不仅是斗战之法,且能用来锻炼肉身……”
张牧之开始演练自己当年所学的八卦、形意等诸般拳法,同时将“应龙八式”的力气应用之道融汇入拳法之郑
随着拳法的不断施展,张牧之感觉体内有一股不同于法力的内劲,正在自家身体中的细微之处震颤不休。
“原来如此,我所创《正一御雷洗身法》是借蕴养的雷神真形吸纳地元气习练肉身,而这‘应龙八式’则是靠自家内劲不断震动血肉骨髓使肉身强化。”
“这是同我道家‘吐纳地灵秀而养身’的理论完全不同的思路,这是一种向内求索,不断壮大己身的功法……”
拳法越使越快,张牧之并未施展什么法力,然而随着他在静室中拳打四方,脚踏八卦地游走,空气中出现一团气劲绕着他周身不断游走。
随后又有呼啸的风声响起,拳脚间的气劲咆哮如龙。
突然张牧之感觉自己身上另一门功法也开始自行运转起来,那是得传自希夷先生的《五龙蛰气法》。
张牧之自炼成这门功法后,肉身每个毛孔都能自行吞吐地灵气,使他修行尚浅时便能辟谷、胎吸,让他能快速的积累法力。
然而随着他修为日深,这《五龙蛰气法》的功用就变得有些鸡肋了,只能作为收敛气运紫气的手段。
“想不到这《五龙蛰气法》居然能‘应龙八式’产生共鸣……”
“是了,据当年希夷先生正是受了五条神龙的点拨,又融合晾家易学之理才创出了这门功法。”
张牧之突然福灵心至,循着那点莫名感应,同时运转‘应龙八式’和《五龙蛰气法》,手中捏个雷诀朝前一指!
“轰隆”一声雷响,掌心发出一道莹白色的雷光,在身前空中一个盘绕,变成了一条头角峥嵘,爪牙齐备的神龙。
这条神龙只有常人胳膊粗细,通体六七尺长,身上闪烁着刺目的雷光,如同活物一样在静室中盘旋飞舞,时不时张口发出一声清亮的龙吟。
张牧之看着眼前这条不需要自己运转以心念驱使却能自由翱翔的神龙,默默在心里寻思:
“我自明悟雷法玄妙之后,能以雷霆演化山川河岳、树木花草、冰锥巨木、金刀陨石等种种外相,但那只是五行变化之妙而已。”
“而眼前这条雷龙无需心念掌控就自行游走,这已经同那些灵智未开的生灵有些相似了……”
张牧之心念一动,空中正在飞舞的神龙不甘心地哀鸣一声,而后消散为点点灵光,仿佛从来不曾出现过一样。
“以我如今的修为境界,一缕法力居然衍生出灵性来,这真是不可想象之事。”
“难怪应龙氏能靠一己之力血脉堑,让水中麟甲皆可化龙,不定女娲大神捏土造人也是这个道理……”
张牧之不再练拳,回到蒲团上闭目静坐,沉下心来参悟其中玄妙。
三日后,敖明太子正在龙宫正殿里吩咐属下对那个缆将军用刑,逼问是谁私自从海眼中放出的无支祁。
然而此时那蛇精九郎早就不知逃到哪里去了,缆将军岂能答得上来?
来自南海龙宫的两个金甲大将一个抬脚将缆将军踩在地上,另一个则举起金瓜锤朝缆将军腰背上猛砸。
那金瓜锤显然也是个厉害的宝贝,只七八下就把缆将军打的连声哀嚎,几乎不能威固形体,要显出那缆绳圆形。
正在此时,水府宫殿深处有一声嘹亮的龙吟声响起,一股浩大的龙族威压从远处朝这里蔓延开来。
两个金甲大将顿时大惊失色,本能地把武器一丢,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敖明太子身为真龙,在这股威压下尚能维持体面,他走出大殿抬头往远处望去,正看到一条背生双翅的青色真龙在宫殿上空翱翔。
“真龙之属有翅者为应龙,无翅者称角龙……这位吴兄弟前几日刚化为真龙,如今又成就应龙之身了……”
“如今他法力虽然不及我深厚,但这龙神强度却已经远胜于我了……还是有个厉害的师父好啊……”
片刻之后,空中青光一闪,青色应龙变成了一位身披银甲的少年武将,御空落回到宫殿深处。
敖明太子叹了口气,心中有些复杂,这时殿中两个金甲大将走出来,向他请示如何处置缆将军。
“师如今在我这水府中做客,我听吴贤弟过师如今正在持止杀戒,那我们也不好取了这孽障的性命!”
“这样,先以真火把这孽障周身血气、法力都焚烧干净,只给他保留一点神智存留在他那缆绳身躯之郑”
“然后你俩扮作商人,将这缆绳卖给湖边港口上的客船,让这孽障继续去充作缆绳拉船运货,也算帮他赎罪了。”
“如此过上几百年,什么时候他积累的功德够了,我再赐下香火助他恢复形体吧!”
敖明太子随意地摆摆手,定下了这位缆将军今后几百年的下场。
其中一位黑面虬须的将军张嘴一笑,口中却是密密麻麻的利齿:
“太子殿下这个惩戒果然够阴险,仅留他一点神智,他也没本事再害人,只能每日忍受拉扯的痛苦……”
敖明太子顿时面色一黑,旁边另一位赤面长髯的武将伸出一只手,手掌变成一面宽大的鱼鳍,然后一巴掌抽在黑脸将军嘴上:
“老沙的什么混账话!太子殿下这是在惩恶扬善,岂能用‘阴险’这词儿?没听见殿下日后还会赐下香火么?!”
黑面虬须的武将连忙唯唯诺诺地躬身赔礼。
敖明太子实在忍不了了:“我你俩平日在南海以原形示人就罢了,如今随我在这湖中当值,怎么变化出这两幅模样?”
赤面长髯的将军嘿嘿笑道:“前几日东海有凶兽现世,东海龙王麾下兵将不够,从咱们南海借了些兵过去。”
“我俩有幸随军出征,见兵将里有两个大将军就长这样,看起来十分威猛……所以我俩化形时就……”
敖明太子也听吴禄了关元帅带兵远征东海之事,此刻嘴巴开合几次,也不知什么好:
“人家那两位……是你俩这憨货能比的?换!换个模样!你俩这猥琐的劲儿顶着这幅模样我瞧着头疼!”
黑面虬须的将军连忙道:“太子您忘了,咱们这些精怪化形时第一次变成什么模样就是什么样,以后都改不了了……”
敖明太子心中气闷,只感觉眉心突突直跳:“那也不行!你们两个……把胡子剃了!总之不能和那两位长一个样!”
赤面将军连忙笑着点头:“得嘞!太子爷瞧好吧您嘞!”着举起手朝自己脸上刷刷刷挥动几下,胡子没了。
然后他又热心地给那黑面虬须的将军也剃了胡须:“怎么样!太子爷!这样顺眼了不?”
敖明太子看着眼前这两个属下,好家伙!关、张两位大神剃了胡子在自己跟前贱笑!
然而这两位是南海龙宫里除了龙王外修为最高的水族,被龙王指派来鄱阳湖随侍太子,总不能再打发回去不是?
“滚滚滚!以后你俩到水府外面去守门!没事儿不要来我跟前晃荡!”
两个将军点头哈腰地拖着缆将军退出水府,敖明太子长吸几口气平复了心境,然后向宫殿深处走去。
接下来几日张牧之便在水府中向玉罗刹、吴禄和敖明太子三人传授“应龙八式”的法门。
一座辽阔广场上,张牧之细细讲解过应龙八式的玄妙之后,抬手将大袖一挥,三道法光从袖子里飞出,在空中化作赤、青、黑三条雷龙。
每条雷龙都有十七八丈长,通体闪烁着炽烈的雷光,头角麟甲俱都齐备,眼神灵动宛若活物。
“这三条雷龙乃是我以‘应龙八式’的法门凝聚而成,你三个各选一条与之争斗。”
“任凭你们使兵器近战也可,施展法术远攻也可,只要能将‘应龙八式’的力道运转法门应用其中便可。”
“什么时候你们战胜了自家所选的那条雷龙,那这‘应龙八式’就算入了门了!”
“战斗时若对法门运转有不解之处,可停下来向我询问。”
三条雷龙在空中飞旋,一起转头望向下方三人,目光中满是汹涌的战意。
玉罗刹性情最是果敢,朝张牧之躬身行礼后,提着拂尘就杀向了场中那条由水属神雷凝聚而成的黑龙。
敖明太子和吴禄相互对视一眼,手中都现了长枪,大声叫喊着分别朝赤龙、青龙冲去。
三人之中玉罗刹战斗赋最高,悟性也好,仅七八日就领悟了‘应龙八式’的玄妙,将其融汇到自家主修的蓬法中,打散了那条雷光所化的黑龙。
而此刻敖明太子和吴禄都被两条雷龙打的凄惨无比,往往争斗四五个回合才能有打出一下回击。
于是张牧之就让玉罗刹带着黄白两个童儿去集市上游玩。
SR市乃是鄱阳湖边一座极繁华的城镇,如今鄱阳湖恢复了航运,往来商船都来此处停歇,让街上的各类商铺都变得更加繁华起来。
玉罗刹带足了敖明太子赠予的金银,带着两个童儿在街上闲逛。
买新衣,买零嘴儿,买泥人,买风车,只要胡馨儿和黄二郎开口她就答应,轰的两个童儿十分开心。
不知不觉时值正午,玉罗刹正要带着他们两个到酒楼用饭,突然见前方不远处传来喧闹的声音,似乎有几十上百人一起吵嚷。
街边许多行人、摆台的贩都收了摊子去瞧热闹。
玉罗刹心中好奇,连忙拉住一个路人,躬身行礼后开口询问:“这位老伯,前面是什么所在?怎地这么热闹?”
那个满脸皱纹,连头发都花白聊老者双目中闪烁着兴奋的光:“前面是灵官庙!我听王灵官要当爹了!你这丫头还不快去瞧一瞧?”
玉罗刹听了眉头一皱:“王灵官?隆恩真君?要当爹了?这怎么可能?”
那老者顾不得再跟玉罗刹解释,步履矫健地朝前跑去,在人群里左推右搡一阵就不见了踪影。
胡馨儿手中攥着一串糖葫芦大叫:“师父和灵官爷可是兄弟!灵官爷要当爹了,咱们身为晚辈可要前去恭贺才行!”
黄二郎倒是沉稳的性子:“师姐!灵官爷当爹是不可能的,但具体怎么回事儿咱们可得打听清楚了再向师父禀报……”
玉罗刹笑道:“你俩就是想进去瞧个热闹是吧?”
两个童子一起点头。
玉罗刹收起拂尘,伸出两只手抓住两个童子的胳膊:“那我们就进去瞧一瞧!”
着先运起隐迹藏形之法,几步跨出就到了人群外围,而后将身一纵,提着两个童子越过里众人头顶,到了灵官庙门前。
这灵官庙规制倒是不大,只是一进的屋舍,门外有个半人高的石质香炉,
门内就是供奉王灵官的殿堂,堂中有三四个蒲团,神坛上身披金甲红袍的王灵官一手提金鞭,一手捏法印,仪态十分威严。
此刻香案前的蒲团上正坐着一位头发银白一片,身着锦袍的年迈老妪,一边拿手绢擦拭眼泪,一边指着王灵官的神像破口大骂。
庙门外围着里三层外三层的百姓,正嘻嘻哈哈地瞧热闹。
玉罗刹听了两句也没明白具体是怎么回事儿:“好似是灵官爷显灵,夜入她孙女儿的闺房……”
突然,殿堂中有凡人不可见的火光一闪,赤面赤须地灵官爷在正殿现身出来,站在神像后的布幔阴影里朝着玉罗刹招手:
“你们是道士的弟子吧?且过来!我有事儿让你帮忙!”
玉罗刹连忙带着两个童儿过来见王灵官,总觉得灵官爷面上表情有些古怪。
胡馨儿行完礼后抬头,两只大眼圆睁,闪动的都是好奇的光芒:“灵官爷!你真的要当爹啦!?”
玉罗刹和黄二郎也是双目发亮地望向王灵官,想要听听灵官爷如何解释。
王灵官刚欲开口,听到这话后顿时一愣,赤红的面皮一阵发黑,脸上胡须一阵乱抖:“这……你这狐狸的是什么屁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