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 秦之特异也!(求订阅)(1 / 1)

第228章秦之特异也!

赐氏?

扶苏的话一出,举殿满是惊疑。

他们一时甚至没有往这方面想,杜赫凝声道:“敢问殿下,你所说的赐氏是何等赏赐?”

“臣有些不明。”

扶苏笑了笑,平静道:“自古以来,胜利者当有胜利者的姿态,但大秦的将士又是如何?大秦一统天下后,他们跟随诏令远去北疆,南至岭南,还有的被迁移到了关东等等,几乎没有感受到作为胜利者的好处。”

“但又岂能如此?”

“商君很早就定下了一件事。”

“有功者显荣!”

“大秦将士立下了赫赫功业,却有几人获得了显荣?仅仅少数人的显荣,难道就能算作大秦将士的显荣?”

“我扶苏认为是不够的。”

“一统河山,这是一场天下的战争,甚至是自古以来最为重要的一场战争,他们作为战争的胜利者,难道就要这么长久沉寂?不能得到半点胜利者的荣光?”

“但真如少府之前所言,朝廷的财政终究有限。”

“就算想赏赐也实在无能为力。”

“田宅赏赐不了,钱粮同样无可奈何,但既然实际的赏赐给不了,何以不赏赐一些更厚重的?”

“赏赐士卒们氏!”

“以此来彰显自身荣光。”

“何况他们立的本就是千秋万代之功业。”

“赐氏最为合适。”

在扶苏的解释下,众朝臣已反应过来,但全都脸色齐齐一变。

就连李斯也不由色变。

扶苏的步子迈的太大,也太野了。

姓者,统其祖考之所自出;

氏者,别其子孙之所自分。

自古以来,华夏子孙都以姓氏为家族延续的标志,

标示一个人的家族血缘关系的标志和符号。

姓氏最早起源于部落的名称或部落首领的名字。

姓氏分别是指姓和氏,

两者本有分别。

姓为大宗,氏为小宗。

只是大秦一统天下之后,始皇便下令姓、氏合一。

通称姓,或兼称姓氏。

但这道政令并没有真的落实下去,贵族豪强依旧自行其是,也没有真的按秦律去做,朝廷也没有真去进行约束,而且这道政令本就是旨在打压贵族,也只能打压到贵族。

毕竟底层的民众根本无姓无氏。

又谈何姓氏合一?

秦之前甚至包括秦,姓与氏的作用都是不同的,人人都可有名,但只有贵族才有氏。

因为氏是用来分别贵贱的,即所谓‘氏所以别贵贱,贵者有氏,贱者有名无氏’。

而在贵族中,‘男子称氏,女子称姓’,因为姓是用来分别婚姻关系的,即‘姓所以别婚姻’。

若是真按扶苏所说执行下去,那关中岂非今后人人都能获得氏?那日后又如何区分贵贱?那岂不意味着天下原有的贵贱体系将崩解?

那何为贵,何又为贱?

姚贾直接反对道:“臣不敢苟同。”

“殿下之意或许是好的,但殿下也应当知晓,商君的有功者显荣,也明确说了,明尊卑、爵秩、等级,而过往姓氏便是最好的明尊卑之法。”

“贱者无氏。”

“就算是当年陛下下令姓氏合一。”

“也并未大肆封赏氏,只是在原有基础上,做了一定的合并。”

“而且殿下也当知晓,氏是部落、宗族的分支,是小宗的族号,子孙分支,后续都以氏来区别。他们的姓是不变的,而以分支的国、邑、地、官、谥、字、业等各自为氏以示区别。”

“在小宗的划分,有其基本原则,就是‘别子为祖,继别为宗’,‘子孙分出,以其祖为祖,自为小宗’。

“分支后繁衍后代,他就成了本支的祖,他的子孙分别为更小的宗,并且各自为氏以示区别。”

“所以姓氏是同一血缘下的宗族。”

“而今殿下意欲在天下广赐氏,岂不是让他们乱认祖宗?”

“这岂不致使天下大乱?”

“臣对殿下的建议实在不敢认同。”

“请殿下三思。”

他作为典客。

本就对这些的有些敏感。

因而也是直接出声反对。

此时,同样有其他大臣出列反对道:“殿下,自古以来,氏都是有实际意义的,基本都是立下了功业封赏到了一地,或者是当了什么官员,如此才能得到一个氏称,大秦将士的确战功赫赫,但这些战功是上百万秦军斩获的,非是一人。”

“就算荣显,也当以秦军之名,何以广赐黔首氏称?”

“氏乃身份象征,岂能这般草率?”

“臣实不敢赞成。”

“望殿下收回成命。”

“.”

殿内反对声如潮。

甚至就无一人赞成。

殿内朝臣都是有氏之人,过往虽对氏称并不在意,但那仅是因为其他人都有氏称,然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对氏称不在意。

这是贵贱之分。

岂能任其泛滥成灾?

对于朝臣的反应,扶苏自是想到了。

甚至当初嵇恒提到时,他同样面露骇然之色。

但俱往矣.

扶苏面色如常,饮了一口茶水,淡淡道:“我知道诸位大臣在担忧什么?但诸位大臣可还记得立国之初时,帝国君臣是如何说的?”

“华夏之积弊,非深彻盘整无以重生。”

“如何深彻盘整?”

“文明再造也,河山重整也。”

“今我大秦,受命于天,一统华夏,便要效法孝公商君,改制华夏文明,盘整华夏河山,如昔日再造大秦一般,再造华夏也。”

“姓氏重要。”

“但天下变化更迭久矣。”

“夏商周三代沿袭的旧制,难道大秦依旧要效法?”

“大秦因何而强?”

“便在于军功爵制,军功爵何以利害?”

“在于给了底层奋发向上的机会,让他们能通过斩获军功,获得田宅、爵位富贵,而且大秦自来都重视人才,如果大秦也像六国一般,看重门第,看重出身,诸位大臣可扪心自问,尔等又岂能跻身于庙堂之上?”

“大秦之天下就在于敢破旧立新。”

“敢做常人不敢为之事。”

“姓氏制度自古流传,来源悠久,但那终究是旧有的秩序,非是大秦的秩序,大秦的根本从来都是军功爵制,是法制,而真正对姓氏关心的,也从来不是诸位,甚至也不是秦人,而是被灭了国,正四处逃难,犹如丧家之犬的贵族。”

“姓氏制度的存在,便是对贵族的纵容。”

“过去大秦对六国贵族太过宽容,但换来的非是六国贵族的好感,反而是变本加厉的怨恨,如此,大秦何以要继续顾及六国贵族的颜面?”

“而且大秦本就容不下这些所谓的贵族跟豪强。”

“天下时势变了。”

“从今以后,顺秦者昌,逆秦者亡!”

“若是六国贵族还试图负隅顽抗,还坚持复辟,那就不要怪大秦心狠手辣,大秦定会彻底摧毁他们过去自以为傲的荣光,彻底摧毁其根基,让贵族成为历史烟云。”

“不过诸位大可放心。”

“大秦就算是赐氏,也多是赐六国贵族之氏,秦地及诸位大臣的氏,并不会轻易赐下。”

“大秦锐士当享受这份恩威!”

扶苏的声音在大殿内回荡,举殿却陷入了幽谷般的寂静。

扶苏说的的确有几分道理。

但赐氏最终赐的是老秦人,也即是关中民众。

如此秦地岂非是人人有氏?

那他们的身份地位岂不暗暗降了一些?

这让他们心中岂能甘心?

“殿下。”有人再度出列,想要继续劝说。

只是扶苏直接挥袖打断了,扶苏沉声道:“诸位不必多言了,这是恩赏,是大秦锐士应得的,而且诸位难道不觉得前面的两个办法,实则对这些将士有些亏欠吗?”

“胜利者就当有胜利者的样子。”

“过去大秦是没有余力去处理,但现在既然有了办法,自当倾力落实,让大秦将士感受到作为胜利者的自豪跟荣耀。”

“或许你们认为我扶苏这些话有些离经叛道。”

“但在我扶苏看来。”

“大秦走的道理本就跟夏商周三代不同,自不用受束其中,正所谓大破大立,不破不立,有些东西既已经成为了阻碍天下太平的障碍,就理应去搬除掉。”

“这才是帝国君臣该做的。”

见状。

众人欲言又止。

已没有开口再去劝阻。

他们看的出来,扶苏早就下定了决心,根本不容置更。

但他们却很清楚,一旦这道政令下发,对天下的冲击会多大,然想到前面的两条政令,他们又全都沉默了,因为另外两条又何尝不是?

扶苏这入学、为吏、赐氏,句句没提贵族士人,但条条都在针对贵族士人。

几乎是从各个方面对六国贵族进行倾轧,只是对秦地的地方官吏及地方贵族豪强也同时冲击到了,他们已有些不敢想象,等这三道政令真的颁发下去时,对天下的轰动情况。

恐怕是盛况空前。

六国贵族的恐慌也会达到极致。

朝廷跟六国贵族的矛盾冲突也会达到极致。

甚至是不可调和。

他们此刻已开始担忧起来了。

他们隐隐感觉天下风雨涌动、暗潮汹涌。

天下的时局或许真要变了。

只是最终会走向何方,他们谁都不敢言喻。

也实在拿捏不定。

李斯此刻也没有发表看法。

他只是看着扶苏,心中喟然一叹。

文明再造,河山重整,天下太平,此等超迈古今的目光,此等博弈历史的襟怀,他过往只在始皇身上看到,而今却是被扶苏说了出来,只是想真的做到谈何容易?

而且扶苏恐根本就没有意识到。

这三条政令下去对天下方方面面的震撼会有多大。

对士人、贵族、豪强的冲击会有多大,但凡底层出现一点问题,对大秦都将是致命的灾难,只是扶苏的建议出发点落得很准,准确无误的落到了军队身上。

军心稳,天下安。

这便是大秦帝国目下的现状。

扶苏敏锐的抓住了这点,而且借助这一点,对天下进行了一次猛烈的试探,不仅在试探关中,还在试探关东,对底层对贵族对士人对豪强都在进行试探,他已有些不敢往后深想,扶苏背后之人,究竟想做些什么?究竟又想达成什么?

甚至于.

这三条政令颁发后,会导致什么情况,他已预见不到了。

涉事太多太杂。

但此事又容不得犯太多错。

见殿内齐齐沉默,扶苏深吸口气,继续道:“此事既然是我扶苏提起,自会由扶苏去解决,我已向陛下申请开府,不过是开一个相应的事务府,用以处理这事落实。”

“只是这次的政令想执行相较困难很多。”

“因而恐还需丞相府相助。”

说着。

扶苏朝李斯冯去疾微微躬身。

李斯跟冯去疾不敢怠慢,连忙拱手回应道:“殿下但有需求,可尽管吩咐,我等定竭力而为。”

扶苏点点头。

他这次想说的该说的都说完了。

也没有再逗留。

只是对众大臣拱了拱手,便径直走出了大殿。

留下一群心神未定的朝臣。

良久。

杜赫走向李斯,凝声道:“李丞相,你前面为何不劝一劝?”

“殿下说的这三个办法,难道不觉得有些太过语出惊人了吗?这三道政令一旦颁发,对天下引起的动荡根本就不是我等能预料的,甚至都不是我等能解决的。”

“事关大秦安稳,丞相何以闭口?”

李斯目光深邃的看了杜赫一眼,摇头道:“殿下心意一定,岂是我等能改变的?”

“殿下是何等性格,你难道当真不知?”

“而且殿下说的也没错,大秦一些事情的确该到了解决之时,只是殿下步子迈的如此之大,确实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但正如殿下说的,只要军队不出问题,大秦就乱不了。”

“再则。”

“此事由殿下亲力亲为。”

“殿下既敢夸这个海口,想必心中是有一定想法的,我等姑且可以先相信。”

杜赫目光一凝,担忧道:“但这事牵扯的人事之多之杂,仅仅想想,我都不禁感觉头皮发麻,殿下过去没有太多处理政事的经验,若是一旦没处理好,对大秦造成的负面影响也将无比恐怖。”

“我实在有些担心。”

李斯沉吟片刻,再度摇头道:“杜少府,你仕秦已有不少年限,但你似有些淡忘了,秦相较六国之特异也。”

“难?”

“秦何时怕过难?”

“秦国的历史从来都是穷则思变。”

“而且追求的是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