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布心动吗?多少有点。
有道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争名逐利本就是刻在每一个人骨子里的本能。
但,有些教训过于深刻,经历过一次便足以铭记一生。
年少轻狂时不知名与义何物。
只当凭他盖世武艺便该良禽择木,换取高官厚禄、荣华富贵。
可他杀了丁原而投董卓,又得到了什么?
身为都亭侯而常年充任董卓身边护卫,空有勋爵而不得兵权,并州老营在各方刻意打压之下,过得还不如乞丐。
共事者惧他武艺,虽不当面议论,但每每撞见,对方眼神中不经意间流出的不齿之色,无时无刻不在深深刺痛着吕布。
董卓与他名为父子,实则防备之甚,说是仇寇亦不为过。
天下视他为卑鄙小人,便是武艺无双,虎牢关下还不是被那黑厮张飞骂作‘三姓家奴’?
然而那陈贼呢?
卑鄙无耻、手段下作、脸皮厚过城墙,但见人鄙视过他的人品,却从未见人鄙视过他的为人。
为何?
以前吕布不懂,经历得多了后,慢慢也懂了一些。
‘忠义为本’是因为试错代价太高,身为人主没人会信任一个背主贰臣,即便强如董卓,亦怕自己成为下一个丁原,何况旁人乎?
以前吕布没得选。
他置身泥沼,逃不脱,爬不出,随着父子矛盾日益激化,最终鱼死网破恐成必然。
甚至有时候吕布都在想,若他未诛丁原而投董卓
今时不同往日。
他在长安吃得好,睡得香。
要钱不缺,要色不缺,要权不缺,要前途也不缺。
甚至只要抱紧贼船,还能洗刷背主恶名而为汉室忠良。
阴差阳错之下,又获董卓信任,引西凉精锐之最充任前营将,封妻荫子,青史留名,也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如此,他会稀罕那不足二州之地的劳什子大仲皇帝许的大将军、万户侯吗?
若他再行背主之事,又该以何面目面对并州老营的兄弟们?
再看杨宏,只觉得这人可怜罢了。
一只坐井观天不知天之大的...短视蜱虫,大言不惭敢称大仲尚书令。
恐怕这人还不知道,便是二袁当面,见他九原虓虎,也只有缩首如龟的份!
“左右,将这尚书令大人推出去枭...”
“等等!”
曹纯传令得归,快步行至吕布面前,重抱拳:“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将军世之英雄也,断不可行如此无义之举!”
“嗯?”
吕布看着这位得意门生面露疑色。
经久相处下来,吕布深知晋阳留于长安习兵之辈,也就只有那个跟陈贼相处时间尚短的吕旷是个实诚的。
旁的曹纯也好,徐晃也罢,但凡跟陈丛待久点,剖开都是流脓的货色。
“子和何意?”
“将军,使者也是一番好意,不若从之?”
杨宏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劫后余生吓得失语,只是跟着曹纯的话使劲点头。
吕布张口欲骂,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
曹纯可是曹营将,怎么可能劝他投袁?
暂时按捺住满腹疑惑,抚额装作思虑状,瞟了一眼杨宏,随即转向曹纯,‘迟疑’道:“所辖皆为相国心腹,便是布愿从,恐部将不从啊。”
曹纯笑得温润:“袁公高义,示人以诚,人何不从?”
“哦?怎么个示人以诚法?”
曹昂转向杨宏:“不知使者许以何利?”
杨宏怔了怔,这人都不知道他许何利便知袁公示人以诚?
讷讷道:“大将军、万户侯、良田十万顷、美色百余人、宝甲万具、神驹千匹、金银十万、美玉百箱。”
“袁公竟如此真诚!不若使者先行予五千金以抚军心?如此,我等方能安心投奔呐。”
“可!可!待我回城禀明陛下,莫说五千,两万,便是两万亦可!”
“如此甚好,还请将军放过使者吧?”
吕布满脑子问号。
这到手的尚书令就飞了?
“子和...”
曹纯赶紧打断道:“将军莫嫌少,待将军归降后,以袁公四世三公之名望,必不食言而肥。”
“你!”
曹纯一边推搡杨宏,吩咐士卒:“快,解开使者束缚,放其归去。”
一边朝着吕布疯狂使眼色。
吕布巴巴地望着到手的肥羊飞了,满眼的不甘几欲溢出眼底。
只待杨宏走远,才一把提起曹纯,怒斥道:“子和不历凉营,可知一从贼尚书令是何价码?”
曹纯笑笑:“纯确实不知尚书令是何价码,然纯知晓,此时放走此贼,将军此战必得首功。”
“哦?”
吕布这才撒手,讪讪道:“如何首功?难道诈降不成?”
“非也。将军新投,便是入城也需解兵卸甲,诈降岂非自陷囹圄?”
“那你何意?”
曹纯笑而拱手:“寿春城高,仅是骑兵绝难破城,若等大军过境汝南再至寿春,将军只搏个围城苦劳罢了。但若袁术大军出城,将军自可全歼一军之众,致使寿春之军再无突围之能,自是首功无疑!”
吕布更加迷糊了:“袁术有胆使大军出城与某万骑交战于野?”
“平日里自是不敢,但将军愿降,自可先请回转汝南攻破凉军以示诚意。汝南者,袁氏发家之地,围城万骑退而解其围,袁术为保无虞,也该派遣一军远坠于后策应将军。如此,何不出城?”
吕布迟疑道:“某若放开寿春,若叫袁术跑了...”
“将军多虑了。”
曹纯笑得尴尬却不多言。
吕布那名臭的
旁人说要投降,或许还被怀疑。如此重利之下,吕布若说投降,那袁术绝对一万个相信。
毕竟当初,这厮为了一匹赤兔、几箱金银就斩杀了丁原。
这边上来便是大将军、万户侯的
吕布降才是常理,不降才有问题
但叫袁术放吕布入城,袁术或许不敢。
但如果吕布要去汝南解围,袁术保准派遣大军接应‘爱将’
至于跑?
吕布都降了,袁术为啥要跑?
一跑,这大仲皇帝还立得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