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灵灰头土脸回到寿春,见到袁术,如此这般分说一遍,
袁术彻底傻眼了。
他先前确有料想过。
曹操若是识趣当然最好。
若曹贼不识趣
毕竟他把着洛阳经济命脉,即便曹操不肯乖乖就范,也能顺势扒下其一层皮来。
几度征战下来,袁术家里余粮也不多了,正好顺势收回几座矿脉开采权。
可他预料得周全,事到临头还是出了意外。
照纪灵的说法,曹操是从了,有意为他大仲国大司马,岔子出在陈丛头上
这种情况,确是袁术万万未曾设想过的。
在他潜意识中曹陈一体
“那陈子宁当真是这么说的?不留半分情面?”
纪灵羞愧地低下脑袋:“他确言陛下食言而肥,要提领十万兵马踏平寿春,斩杀伪帝以泄其愤。若非曹将军以‘两家素来亲厚,恐有误会’相阻,怕是此时陈无敌已起大军来攻。”
满朝文武群情激奋。
“陛下初登大宝正需以战立威,即那陈丛不顺天命悖逆人心,不若伐之!”
“陈贼猖狂,臣请五万大军伐谯!”
“陛下,末将不需五万兵马。三万,末将只请三万兵马,西取颍川,东破沛地,誓为陛下全取豫州之土。”
陈无敌的名头虽然响亮,但在豫淮...也就那么回事吧。
就如虓虎名头虽响,挑战者仍旧络绎不绝,何解?
无非是幸存者偏差罢了。
阵前冲锋之猛将,作为汉末高危职业之一,在这些匹夫碰着更强的匹夫从而丢掉性命之前,谁还不是打遍十里八乡无敌手的猛人了。
所以在没见过陈无敌何其勇猛的乐就、陈兰、雷薄三人看来,陈丛不仅不是什么择人而噬的猛虎,反而是他们成名上位的踏脚石。
袁术虽然欣慰麾下大将斗志昂扬,只是
当初他那大将俞涉连个小小华雄都没斗赢,不肖三合便被斩落马下。
那陈无敌匹马闯阵擒华雄,不过盏茶功夫。
这些人名声大致与俞涉相仿,武艺还不如纪灵。
大致换算一下,他所倚重的大将们...大概可能或许全是陈子宁一合之敌。
不是因为他们能斗一合,而是因为只要错马最少一合
袁术越想越觉揪心。
再看满朝猛将、案上玉玺,心头也没初时那般炽热了。
将虽众,然无一可敌陈丛者,何其悲凉哉?
“要么...便先许平阿公主予陈丛为...妻?众卿以为如何?”袁术实在没好意思说妾,要脸。
即便所有人都知道,平阿公主一旦下嫁,便是予人为妾
时任大仲尚书令杨宏立马出列:“陛下不可!国初定,岂可自坠威仪。若如此,今后如何震慑宵小?不若应众将之请,伐之!”
杨宏一开口,众文臣无不响应,纷纷谏言战之。
能在这个时间节点上拥立袁术为帝者,自无长远目光。
他们尽为从龙之臣,岂能容忍外来的一个大司马、一个骠骑将军骑在他们头上作威作福?
不如趁此良机除之。
而,窥破了局势的阎象虽是面露忧愁之色,却并未出言相阻。
兖、豫二地,在他谋划之中是必不可少的破局之地。
若大仲真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全吞二州连通冀州,以袁绍被公孙瓒所迫之窘境,若袁术真能不计前嫌施以援手,二袁合力一处,改换天日倒非全无可能。
否则,如此内外交困之局,绝难破之。
袁术被一众文武逼迫得下不来台,好似若不出兵,便是缩头乌龟般。
一咬牙,一发狠。
猛击桌案而起:“罢了,起兵!伐曹!”
就如袁术不曾料算准确,曹陈二贼同样做梦也不可能想到,袁术真敢在四面皆敌时率先对他们动手。
是日,英雄楼蓄养鹰隼三折其地。
自谯县处,中途停于洛阳,最终传往长安。
威名赫赫董魔王还是老样子,得空便雕木人盛于锦盒,每逢点卯、下朝便充门吏镇守长乐宫门。
一干,便是四个月的时间。
期间大臣劝过,刘协请过,甚至众臣还曾裹挟天子,下诏令,使万民请之。
可董卓就是死活不复职,仿佛门吏当上瘾了般。
所谓日久见人心。
时间越长,刘协心里越不是滋味。
他好像真的误会董魔王了,少不更事的如芒在背,慢慢化为了思念。
起码董卓临朝时,除了董卓之外,朝臣们对他很是恭敬,每每进宫密谈,无不痛哭流涕抱头抢地以示忠心。
可真有一天董卓不来了,这些个老王八们便原形毕露了。
老东西们倚老卖老,甚至妄图教他怎么当皇帝!
反而刘协不用幽居未央宫,不用每日出入长乐宫门,不用承担魔王行礼,自然不能理解朝臣们何以如此急迫。
他更不能理解,董卓明明已经还政予他,众臣公为何还要逼着他把到手的权力还回去。
又是一日早朝。
又是拜请董相复朝的谏言老生常谈。
刘协坐在丹陛之上,听得昏昏欲睡。
恰此时。
殿外太监来报:“陛下,门,门,董门吏请见陛下。”
“哦...”再闻魔王之名,刘协脸上不见波澜,反而有些隐隐的思念。
抬头吩咐道:“请进来吧。”
“喏。”
片刻,董卓卸甲、解剑、脱靴,亦步亦趋行入殿中,身边亦无虓虎吕布相随,身着旧衣,形单影只,瞧得人心酸。
行至丹陛之前,艰难伏跪下身。
三叩九拜道:“小人董卓,冒犯天颜,请陛下恕之...”
不自觉地,刘协眼中有些温润潮湿之感。
青春期的孩童哪里能记清每一笔隔夜仇,他只记得上次董卓说得大义凛然,四月时间也是言行合一,此为守信、忠义之辈!
“爱卿快快起身吧...朕,朕许爱卿见君不拜之权。”
董卓艰难地撑起身子,摇了摇头:“咱家先前狂纵,为的那是震慑宵小,既然惊扰到陛下,自不放肆。”
刘协深深吸了口气。
朝身边小黄门吩咐道:“太师体宽,赐座。”
董卓亦拒,从怀中摸出密报双手呈递于前。
心里恨得咬牙切齿,却要依着女婿建议,表现得风轻云淡事不关己
忍得有些难受,面容稍扭曲:“陛下,袁术狗贼践祚称帝,大逆不道!十恶不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