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北去,繁华逐渐不再。
待到过了河东蒲子县地界进到西河郡境内,世界骤变。
官道长年失修坑洼颠簸不断,入眼可及的是大片农田荒废,荒草丛生半人高,尸骸露于野,村落人烟稀。
在如此荒凉破败面前,一切伤春悲秋都成了文人墨客的无痛呻吟。
久居司隶、关中之人,很难想象此地曾属汉地。
此地...亦居汉民
压抑得使人难以喘息
不过这般压抑并未持续得太久,横贯平周县转进太原境内后,众人情绪终于得以舒缓。
虽然依旧充满了战火燎过之后的痕迹,但破败荒凉之景大肆消退。
田野里、乡村中起码有了人烟。
时值八月,农田里谷穗泛起悦人的金色,生民忙碌其间,点亮来年生机。
偶过小县、大城,还能看到世家奴仆施粥之景。
行进路上,马车的车帘开了。
“老...嗯...公子,还有多久抵达晋阳呐。”
陈丛嘴里叼着根稻草,百无聊赖地望天数云玩,听到声音,不咸不淡睨了杜鹃一眼。
这花痴
她刚才肯定是下意识要开口叫‘老爷’吧?
玛德,蔡琰都还没吃到嘴里呢,这通房倒是太监先急了。
罢了
看她还有几分姿色,懒得与她计较。
“是你家小姐想问,还是你想问?”
“是婢子...家小姐想问。”
“杜鹃!”马车中,蔡琰嗔道:“你若着急,便下车走去晋阳。”
杜鹃赶紧缩回脑袋,‘悲戚戚’地告饶着:“小姐莫恼,杜鹃不问就是了。”
“昭姬。”
“嗯。”
“来了。”
“什么?”
陈丛大笑道:“天下强骑之最,虎豹骑!”
此时陈丛虽有夸大的成分,但随着飞熊逐渐退出历史舞台,未来的荣耀,终究是属于虎豹骑的!
蔡琰心驰神往之下不自觉掀开车帘。
稍等片刻便闻隆隆马蹄带着大地轻颤,随之而来的是漫天飞尘随地起,一展展‘陈’字旌旗张牙舞爪猎猎作响,遮天蔽日而来。
人皆壮勇非常,跨骏马、引强弓,骑枪林立经阳光一照分外刺目,
打头将军宛若熊罴披甲化人,距离队伍五十步,执狰狞的长刀横过头顶。
同时,骄兵悍将尽勒马,齐齐翻下马背。
上党事了,程茁已经先行回转晋阳。
此时跟随华雄身后上前见礼。
“末将华雄、程茁,恭迎无敌将军回转!”
虎豹营扩军完毕,除陈丛身后随行五百精骑外,余下三千五百骑赫然追随二将其后。
竖执骑枪,单膝跪地,同声齐喝:
“我等,恭迎无敌将军回转!”
“我等,恭迎无敌将军回转!”
“我等,恭迎无敌将军回转!”
其势滔滔,声之壮,如洪钟大吕摄人心魄。
陈丛心情大好,吐了嘴里稻草翻下马背,一手一个托起二将。
“哈哈哈,好!新军训练得不错,当赏。”
“谢将军!”
车驾上,蔡琰美目流盼。
若非亲眼所见,很难想象那般威武雄壮的将军,那般杀气腾腾的悍卒,面见人畜无害的陈丛时,眼底竟透着浓烈的狂热。
再向前,晋阳将近,城郭慢慢浮现。
雄壮的城墙上,坑坑洼洼未曾填补,似在昭示往日峥嵘。
斑驳的城门上,早被暗红的血迹浸入颜色,尽显肃杀之气。
竖立的城头的士卒着旧甲,挺直如松。
周围乌泱泱的全是人。
自发簇拥在骑兵、车驾周围,奋力地挥动着手里篮筐、破布、镰刀、木棍。
在嘈杂难辨的欢呼雀跃声中,怔怔望着骏马上的背影,蔡琰彻底沦陷了。
一旁杜鹃更是兴奋地蹦了起来,结果一头碰到车厢上掾。
捂着头一个劲地傻笑:“小姐!公子真的好威风啊!”
蔡琰轻轻蹙起眉,以前不觉得什么,此时再闻‘公子’二字,竟是如此的刺耳。
原来
初见那日,陈丛自谓‘匹夫’并非什么自谦之言,而是发自内心的,以身为‘匹夫’为荣。
“杜鹃,以后不许再唤公子,唤将军。”
“哦...”
城门洞前,一众属官出城相迎。
周围吵嚷太盛,众人亦未多留,简单见礼后各自离去。
陈丛小歇半日,划间空宅安置了蔡邕一家。
当天傍晚。
摸鱼归来的陈丛第三次坐进了州牧府正堂。
右列:陈群、程昱、贾诩、王凌、李肃、苏双、张世平。
每个人脸上或多或少都带着几分疲惫。
特别是贾毒物,鬓角竟是添了几缕银丝,倒是难为这老东西了
陈群身上少了几分公子气度,身上多了几分市侩气。
程昱不苟言笑的老脸上多了几分格式化的微笑。
王凌成熟了不少,往那一站还挺像那么回事。
果然还是当官最锻炼人呐
左列:华雄、程茁、褚庆、徐荣。
相较于文臣,并州武官正值春风得意时。
特别是华雄,高扬下巴鼻孔冲天,像极了爆发职业第二春的小喀拉
陈丛的目光在众人面上一一掠过。
旋即起身抱拳,郑重道:“丛不在时,辛苦诸位了。”
当然,这番不走心的感慨并未引起多少人的共鸣。
毕竟陈丛在时,也从不理政。
属于是领导动动嘴,下边跑断腿的存在。
见冷场,陈丛也不尴尬,一伸手引出徐荣。
“来,我为诸位引荐,原董相国麾下中郎将,大将徐荣。客居晋阳,暂时负责练兵事宜。”
众人见礼的同时,华雄不爽地撇了撇嘴。
原本曹纯未归时,他还挺开心的,他坐武臣头把交椅正爽。
偏偏徐荣这个时候来了,还不走了
偏偏请封的诏书递上去了,可朝廷的封赏还没下来
那以徐荣中郎将的军职,自是排在他前,又成老二了
“小叔,怎不见子和、公明同归?”
“哦,他们啊?乐不思晋吧。”陈丛挥挥手:“还有其他事吗?没事我可回去睡觉了。”
陈群赶紧拦住陈丛。
“三地商事已通。小叔既归,西河白波也该有个定论了。虽无大碍,但任由他们梗在商路上也不是长久之计,久则生乱。
再者。关中流民北迁,收复并州九郡迫在眉睫。小叔是先取西河、上郡,亦或向北攻掠定襄、云中、五原、朔方,总该有个章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