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小城说是一个县都太勉强,不过这里确实是黄河的重要渡口,商业非常繁荣。
之前这里是吕布军治下,双方虽然是敌人,可一点没有妨碍大家做生意,商队川流不息,众人全然没有因为战乱而恐慌。
郭图率军抵达此处,却一时不敢进城,虽然看起来城中并没有埋伏的样子,这小城也不像能埋伏数万大军一口气吃掉他们的模样,可关羽之前做的事情实在是让郭图有点心虚,他胆战心惊地向白马靠拢,又派出了大量的人去探查消息。
终于,在天黑的时候,他看到了一个自己朝思暮想一直期盼的人。
“幼荀,幼荀你终于回来了!”
韩荀垂着头,像只斗败的公鸡,一瘸一拐地走过来,身上没什么血迹,应该受伤不重,但从走路的模样来看应该是被打的颇为狼狈。
郭图赶紧上前,一把扯住韩荀的手掌用力攥了攥,长叹道:
“幼荀,让你受委屈了啊!这,这是怎么回事啊!?”
韩荀低垂着头,半天才喃喃地讲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年轻气盛的韩荀奉命突击白马的时候完全没有把关羽放在眼里。
他直接策马轻装前进,很快就冲到白马城外,见城中毫无戒备,立刻怒吼一声,号令手下众将与他一起冲锋夺城。
只要能冲进城中,消息送回后方,郭图一定拼尽全力前进,到时候韩荀自信绝对能死死压住关羽,任由他有再大的本事也翻不了天。
韩荀自幼苦练武艺,深信这乱世之中只有一身武艺才能出头,见不少百姓正仓皇躲避,兴奋地韩荀怒吼一声,想要先砍几个商贩助声威——这也是打仗的时候很常见的操作,之后还得将这些城外的百姓尽数抢掠一番。
只要不抢冀州的百姓,韩荀是完全没有心理压力。
可他刚刚举起手上的钢刀,突然觉得面前一黯。
他的眼前不知何时奔来一匹快马,马上赫然立着一个身高九尺,红脸长须的大汉。
当时韩荀跟随他准备一起砍杀的兵将护卫就有五十余人,看着那一人一马奔驰而来,韩荀身边众将纷纷高呼着挥动铁矛,准备将这个不知死活的汉子劈成碎片。
韩荀也嘲笑着看着面前策马狂奔而来的汉子,认为他这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可接下来他目睹了自己生平从没有见过的恐怖场面。
他盯着前方,只是稍稍眨眼,接下来,冲在最前面的几个士兵身体如崩解一般开裂,还来不及惨叫,大量的鲜血就不要钱一样四处狂奔,把那勇士的钢刀和胯下骏马都喷成一片赤红。
只是片刻工夫,韩荀身边的武士只是看着面前寒光一闪,随即一个个翻倒在血泊之中,甚至没人惨叫没人挣扎,所有人看到寒芒的时候就已经身首异处。
一人一刀,刹那间连杀五人,韩荀身边的武士都大吃一惊,沸腾的斗志如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各个噤若寒蝉。
韩荀也愣在原地,他下意识地催动战马想要逃走,可他胯下这匹马跟神俊没有半点关系,这匆匆一调头,战马差点被韩荀拽了个趔趄。
不只是韩荀,黎阳的这些战马原本应该是袁绍军特意蓄养的良驹,可不知为何居然都是一匹匹驽马,负重尚可,可在这种交锋中进退不能,面对危机根本不听使唤,顿时让韩荀陷入绝境,而那个红脸长须的大汉不依不饶,又顺手将韩荀身边的武士一一杀光,眨眼就杀到了韩荀的面前!
“当时我还以为真的要死了,那个人举起刀的时候我全无半分抵抗之力,我苦练多年的武艺在这种人面前简直不值一哂。
光是看见他的刀法杀人,我似乎都领悟良多,只是……”韩荀像丢了魂魄一样喃喃地念叨着,脸上满是委屈和苦涩,“只是我看一眼就知道,这是我这辈子都学不会的刀法,这辈子都学不会……”
郭图人傻了。
这是什么刀法不刀法的问题吗?说词啊,后面咋了啊?你这不是好好的吗?那人刀断了吗?
韩荀闭目回忆着那惊天一刀,又缓缓开口道:
“我还以为要被一刀劈成两段,可没想到这刀在我面前停住了。
那人笑着问我,问我是不是郭军师麾下,我当时全然不知所措,只好说了声是。”
“然,然后呢?”
事情越来越离谱了,不只是郭图,周围越来越多的士兵聚集过来听,韩荀歪嘴苦笑道:
“然后?然后他突然一笑,说他叫关羽,奉命驻守白马。
但他生平最敬重的就是郭军师这种足智多谋且品行高洁之人,故此……故此愿意放了我。”
郭图:……
“荒谬!”焦触满头冷汗,颤声道,“我素来听闻关羽这厮眼高于顶,不肯容人,真是岂有此理。
他怎么会因为敬佩郭军师品行做出这种事?郭军师有什么好敬佩的?”
郭图没听出焦触的揶揄,也点头道:
“没错,我也觉得当真荒谬至极!”
“啊?”焦触大惊,没想到郭图都觉得此事荒谬,那确实是太荒谬了,“郭军师以为如何?”
郭图双臂抱在胸前,一边轻轻颤抖,一边露出不屑的冷笑道:
“关羽这厮言之凿凿说什么是因为敬佩我足智多谋且品行高洁,这简直是一派胡言!
他肯定是畏惧我郭图勇猛善战,知道我一万大军到来,他这小小的白马要被踏做齑粉,所以才吓得抱头鼠窜。
我等……嗯……那个什么,都要整顿军纪,谁也不许抢掠,然后向后方报信,说我等已经攻破白马,一路畅通无阻,定要让太尉知道我等的厉害!”
焦触:……
不要脸了是吧?
郭图整顿军纪也是很有必要的。
他看出来关羽这肯定是故意放弃白马,以他的本事杀自己易如反掌,要是他们在白马抢掠杀人惹怒了关羽,只怕此人杀回来了,郭图等人要尽数死在此处。
整顿军纪整顿军纪,我郭某人带的是太尉手下的王师,我们怎么会做出什么不法之事?
焦触见郭图一脸患得患失的表情,又怯生生地问:
“军师啊,那你说……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郭图感觉右眼皮在不断地跳,却依旧挺胸抬头说着。
“那个,咱们现在出兵已经攻下白马了,是留还是立刻后撤啊?”
“你在说什么疯话?
我军好不容易渡河抢占白马,正是一鼓作气消灭刘备、吕布、徐庶的大好良机,岂能瞻前顾后,逡巡不前?
我意已决,休整三日,之后继续南下,断刘备后路!”
“对对对,军师说的真对。”焦触对头铁的郭图已经十分绝望了,但他又随即问道,“但是刘备现在正在攻打阴安,要是攻下了阴安,之后去攻打黎阳,这该如何是好啊?”
“……”
焦触眼巴巴地等着郭图回答,见郭图的脸色一阵白一阵红,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军师之前不会没有想过这个吧?”
“我怎么没有想过!”郭图不服气地强行辩解道,“我,我怎么考虑不到?刘备他敢吗?他不敢!他就没这胆量!
我等虽然不在黎阳,但是大公子麾下监军魏延也一直在黎阳附近,魏延武艺高明,而且谋略非常,若是刘备攻破阴安之后还不知死活,我……哼,反正我是不怕,我相信大公子定有本领!”
焦触腿一软,差点直接跪倒在地上。
苍天啊,这是怎么回事啊。
作为之前跟颜良一起遭遇关羽的倒霉蛋,焦触对关羽的实力非常有信心,他本以为这次郭图来,先锋被关羽劈瓜切菜一样杀得差不多了,郭图就会知难而退逃回黎阳缩头不出。
可没想到关羽居然跑了。
你跑就跑吧,居然还说什么仰慕郭图?
你至于吗?把郭图一刀砍了,你们一样能占据黎阳啊!
焦触现在恨不得天上立刻掉下一个大闪电带走郭图,这样他就带着剩下的人投向刘使君温暖的怀抱,可现在郭图这货这样不知死活,明显钻进了陷阱,还为了面子硬是在陷阱里面蠕动,伱这让焦触确实是非常难做啊。
呜呜呜,刘使君你在哪里啊。
你有什么招数赶紧使出来啊,求求你不要让郭图继续如此嚣张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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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绍听说刘备居然率众进攻阴安,也一时有些惊慌。
冀州的兵马一部分去进攻幽州,一部分去并州支援高干,剩下的在黎阳囤驻。
袁绍很放心郭图,知道他无论如何都不是刘备的对手,因此汗流浃背,一时有些慌张。
但袁绍随即反应过来,脸上随即露出森冷桀骜之色。
好啊,这就是徐庶的算计啊。
先故意在并州陷入重围,之后让刘备来进攻冀州,这不就是之前攻打并州的手段吗?
逮住好吃不撂筷了是吧?来来去去就知道用这一种手段,看来这徐元直也不过如此啊。
被徐庶如此拿捏,袁绍连上却渐渐露出了一丝沉着的冷笑。
“可惜啊,徐元直终究是算错了一件事,我袁绍并没有亲自去并州,而是选择留在邺城。
有我在,冀州的百姓都心向于我,我倒要看看你刘备如何攻下此地!
在冀州,谁是我袁绍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