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徐庶一开始就没有相信高干,在预料到要遭到高干伏击的情况下,还让艾先生镇守雒阳那就是一件更不可思议的事情了。
从现在的情况倒推,徐和满头大汗滚滚而下,难以置信地道:
“徐将军是说……艾畜那边……”
“不错。”徐庶笑道,“艾畜一直想要一个独当一面的机会,之前是我不好,一直没有给他展现自己的机会。
这些日子我逐渐发现艾畜还是有点优点的,此番大战,我们要彻底平定中原,我们就得想办法用点非常手段。
我相信艾畜是不会让我们失望的!”
徐和打了个寒颤,颇为畏惧地点头道:
“将军所言极是啊,这次……要是成了,咱们还真能平定中原。
只是,这样将军怕是要背上诡计多端的名声啊!”
“没有要是,是一定。”徐庶的脸上露出了从没有过的坚定,“越快平定北方,越能尽快恢复耕种,现在天下这么乱,每天都有人在饿死。
艾畜说他们后人对我们这个年代的历史津津乐道,因为名将无数,为何名将无数,因为战乱不休,厮杀不断,这些豪杰、能臣的聪慧本应该用在庙堂之上,上敬天子,下佑黎民,却用在征战厮杀之中。
越是为后人津津乐道载入史册的大战,越是百姓流离,死伤枕藉。
我徐庶不过一个寒门游侠,一贯没什么名声,就算背上诡计多端的名声,只要让这天下少饿死一点人又何妨。”
·
袁绍军在沮授的指挥下开始向徐庶军发动四面围攻。
张郃、蒋奇、高干等人不断进攻,袁绍军猛将韩猛身先士卒猛烈冲锋,打的徐庶军节节败退,渐渐缩成一团,徐庶甚至被迫亲自上阵,率领高顺、徐和亲自冲锋,最危急的时候,甚至孔融都被迫上阵。
徐庶本以为没有典韦在,孔融应该会怂的完全不敢呼吸。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虽然身处绝境,可孔融却表现地比徐和高顺更冷静淡定。
他身披重甲,亲自走入军中鼓舞士气,袁绍精兵杀过来时,这位孔门之后还大义凛然地迎着箭雨而立谈笑自如,鼓舞士卒厮杀。
见孔融如此冷静,徐庶军终于稍稍恢复了士气,甚至多次反击,与袁绍军打的有来有回。
壶关的高干见徐庶军居然不跑,居然还敢进攻壶关,也逐渐露出了极其狰狞的笑容。
之前高柔进城劝降,高干毫不犹豫扣下高柔,并且亲自披甲登城作战,苦战潮水般攻城的徐晃,多次将徐晃生生击退。
现在沮授的援兵抵达,高干自然不可能怂。
不仅不怂,他反倒热血沸腾,他感觉一场载入史册的大战要因为自己展开,之后自己断发赚徐庶到来的故事一定会万古传颂,青史留名。
城头已经堆满了尸体,徐晃的猛烈进攻让高干疲于奔命,但他非常相信一点——这一战是难得的将徐庶吕布一起歼灭的良机,援兵只可能不断到来,绝不可能有人后退。
徐庶的兵力有限,袁绍倒是能源源不断送来援兵。
这便宛如当年的长平之战一般,困守之斗的徐庶再勇猛也不过是赵括,袁太尉能调度冀州所有的兵马一起来援,这一战我便是白起,早晚要取你的狗命!
“好,不跑是吧,那咱们就拼死一战,我高干跟你拼了!”
想到这,高干更加兴奋。
他全然不顾疼痛和疲惫,亲手写下书信,让人趁夜送给城外的沮授。
我要更多的兵马!
我要更多的箭矢!
这一战尽管用我,并州就是徐庶的埋骨之地!
沮授见徐庶陷入重围之中却丝毫不见摆脱困境的意思,虽然狐疑,但他还是决定继续围困,靠着人数和后勤的优势争取将徐庶团团围困在这里。
不止如此,沮授还联络了并州北部的鲜卑大人步度根,让步度根从雁门准备南下进攻太原,以防马超趁着乱战杀入上党。
完成了一切布置,沮授终于长长地舒了口气。
徐庶啊徐庶,你终究是凡人,是凡人,就难免一死。
我一定要你为你的狂妄付出代价。
沮授闭目养神,耐心地等待徐庶军覆灭的消息,可就在此刻,他见外面的许攸怒气冲冲地大步进来,那张白皙的脸上居然满是狰狞愤怒之色,这种狰狞扭曲的模样沮授生平从没见过,许攸愤怒的模样宛如厉鬼降世,哪有半分高士体面?
“监军!给我五百人!”许攸从嗓子里挤出的声音冷的怕人,让沮授忍不住皱紧眉头。
“怎么了?”
“别问,给我五百人!”
“为何?”沮授已经察觉到不妥,赶紧起身,“子远,到底出了何事?!我等之前不是说过,有……”
“给我五百人!给不给!给不给给不给!”许攸一把扯住沮授的领口,竟一下把沮授拖了个趔趄。
周围的卫士赶紧冲上来,沮授挥挥手让他们全都退开,这才缓缓舒了口气,盯着沮授的眼睛道:
“天塌下来了?我的面子都不给了?到底出了什么事?我难道还能坐视不理不成?”
“好,这是你说的!”许攸愤怒的咆哮道,“那你给我五百人,我去把审配的人头拧下来!”
“啊?”
审配与沮授的关系还算不错,之前奉命抵达并州后,他和逢纪一起带来了袁绍的命令,与沮授共同掌握军事,沮授操控这样的大局有点吃力,索性将万余兵马交给二人,让他们从侧翼不断袭扰徐庶军,务必不能让徐庶军离开。
沮授记得之前审配逢纪过来的时候众人表面还算友好,许攸当时还与审配随意开着玩笑,畅想着之后一起用兵消灭徐庶的光景,怎么这么快就……
许攸一把推开沮授,厉声道:
“审配,杀我爱子,我与此獠不共戴天!
徐庶的事情我先不管,不报此仇,我许攸如何为人!”
“啊?”沮授大吃一惊,“这,这从何说起?”
他顿时感觉到一股难言的寒意从脚下直冲脑门,忙道:
“子远,你可问清楚?这怕是徐庶的反间之计!”
“反间个屁!我家人传信难道还能有假?
审配之侄审荣,借着袁尚遇刺之事将我儿拷杀,他想作甚?这必然是审配指使,我定要取其首级,为我儿报仇雪恨!”
沮授:……
这,这是什么事情啊?
沮授脑袋一下有三四个大,不敢相信他们几个人一起拉网捕鱼,鱼还不曾挣脱,倒是拉网的人先起了内讧,怎么回事?
这时候审荣到底是发什么抽风,为什么要杀了许攸的儿子?
沮授依旧不敢相信,赶紧叫人打听,这才终于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许攸的性子就一直挺狂傲,他家人也自然如此。
仗着是袁绍的故旧,这些人自然猖狂逍遥的很,尤其是许攸的儿子曾经当街杀人,之后被审配正义逮捕下狱,算是让他们收敛一点,这个还得到了袁绍的首肯,毕竟伱换个穷乡僻壤的地方欺男霸女就算了,在我袁绍家门口欺男霸女是什么意思?
审配出手之后,也给许攸解释说此事是闹得太大,刘夫人已经亲自过问,他被迫下手,许攸心道自己那个不成器的蠢儿子也是该教训一番,于是非但不生气,反而还笑嘻嘻地跟审配谈笑,真正展现出了几分高士姿态。
如果一切都这样发展下去,那肯定就是一桩佳话。
可没想到之后的事情急转直下,就在刚才,许攸接到家人紧急传来的消息,说审荣抓住了很多刺杀袁尚的犯人关在狱中拷问,连许攸的儿子也没有放过。
在他的酷刑之下,许攸的儿子终于忍受不住拷打一命呜呼,现在家中一片大乱,都在请许攸主持大局!
我在前线打仗,殚精竭虑出谋划策,你居然在后方如此对待我的家人?
许攸满以为袁绍听见这件事之后定然勃然大怒,叫人立刻将审荣收押斩首。
可家人说,审荣出事之后知道不妙,立刻去刘夫人面前告罪,刘夫人则在袁绍面前劝说,说许攸的儿子是患病而死,审荣最多是失察,求袁绍饶恕审荣。
当时袁尚已经苏醒,跟母亲一起向袁绍求情,袁绍看着最宠爱的儿子如此模样,也答应了此事,特意下令厚葬并安抚许攸的家人,让他们千万不要闹事。
许攸是什么脾气?
他的亲儿子被人拷杀,这些河北豪族袒护凶手,更让他心寒的是,他的好友袁绍居然不闻不问,还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丝毫不考虑他在前线的心情,这让一向自视甚高,以袁绍心腹自居的许攸怎能咽下这口气?
你不是跟袁绍关系好吗?
为什么袁绍不袒护你呢?
为什么呢?难道是你之前胡说八道吗?
许攸感觉到自己的脸又红又肿,足智多谋的他现在只有最后一个办法——
“监军,我一直对你恭敬,你说,此事我该如何!”许攸咬紧牙关,恶狠狠地盯着沮授,非得逼着沮授给自己一个交代。
他来并州之前自己的儿子已经入狱,可他仍旧保持高士的风度,积极配合沮授作战,如果他强行作梗,沮授也绝不能这么顺畅对徐庶进行包围。
许攸心中甚至还生出一个更可怕的念头——你要是不给我一个交代,我就去投徐庶呗?!
之前徐庶军流传出来的那个名单上,我许攸也在上面,说明徐庶从很久之前就开始关注我,想把我发展成大汉纯臣。
你们要是都不管,我非得让你们看看我许攸的厉害,我一定要让你们知道,我许攸有本事助你成事,那就一定有本事坏事。
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