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览字孟观,乃高干族兄,武艺极高,官拜偏将军,有万夫不当之勇。”
牵招一边说着,一边阴阳怪气地道:
“此人深得高元才信任,用汝等惯常之法,万万不是此人的对手。”
徐庶了解牵招的心情。
身为乌丸突骑的都督,他这次完全没有任何发挥就直接被徐庶擒获,之后还要被迫背上迎接徐庶之名,他怎能心服?
而且他的家人还在邺城,如果袁绍信以为真,之后他的家人只怕不保,这让牵招怒火攻心,更盼着徐庶大败,自己才有机会逃出去。
徐庶倒是颇为平静,问艾先生道:
“艾畜,你听过高览吗?”
“听过,”面对危机,艾先生也不敢耍宝,只能如实道,“张郃高览齐名,算是名将了,好像历史上官渡之战的时候他去攻打曹畜长的大营,没打下来,然后小袁那有人说他投降曹畜长,断了他的后路,他当时万般无奈,也只能向曹畜长投降了。
不过这会儿小袁还活蹦乱跳的,他姓高,跟高干同族,疏不间亲,你之前那些诡计都不好使了。”
“唔,还挺厉害的。”
“什么厉害?”
“诬陷他厉害啊,没有攻破曹公营寨就说他投靠了曹公,这计策到底是哪个畜生东西想出来的?”徐庶摸了摸下巴,又道:“你说对不对啊牵将军?”
牵招莫名其妙地道:
“你们在说什么东西?”
徐庶捏着下巴思考了好久,没有回答牵招的问题,又面向艾先生道:
“不过疏不间亲夸张了,我徐庶的内奸之法千变万化,哪是随随便便就能应付的?
我本来还想用别的手段,既然如此,我非得用内应之法——
张将军,劳烦立刻散布消息,就说高览是我们的内应,准备打开壶关迎接我等进城。”
“噗。”艾先生当场喷出来,“彼其娘之,你这还是现抄现卖啊?人家诬陷高览你也诬陷高览,当时还一起诬陷张郃呢,你咋不一起诬陷啊?”
徐庶两手一摊,无奈地道:
“这不是张郃不在吗?他在我早就诬陷他了啊。
不是兄弟我信口雌黄,袁绍军这些人也就是没遇上我,早遇上我早就都成了我的内应了。”
牵招看着徐庶和艾先生宛如两个傻子一样在自己面前说着疯话,不屑地哼了一声,表示不信,他懒洋洋地道:
“高览虽是兖州人,可家眷都在邺城,娶的也是冀州豪族之女,可谓树大根深,且此人宽厚仁义,深得人心,能肩挑大事,你那些手段,岂能成功?”
“彼其娘之,好好说话,别说仁义。”艾先生不满地道,“高览不是跟伱一伙的吗,你为什么骂他?”
“仁义啊,挺好挺好。”徐庶学着艾先生海豹鼓掌,半天才道,“牵将军,你家眷呢?”
“你!”牵招眼中露出一片凶光,含恨看着徐庶和艾先生这两个面目可憎的畜生,真想跳上去给他们两拳。
畜生东西!
牵招的家人也都在邺城为人质,徐庶这次臭不要脸地说是高干牵招迎接他们进入并州,之后徐庶跑了,高干肯定不会受到牵连,唯一要被牵连的只可能是牵招。
牵招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捏起拳头就要揍徐庶,张杨和张燕赶紧将他拉开。
张燕对徐庶的诡计不算太了解,见徐庶话里话外都在恶心人,也有点看不下去,苦笑道:
“将军这是做什么?我只听过因势利导,还没听过强用计策。
再说将军随便从壶关挑个人说他是内奸都好,为何非得说是高览自己,高览能相信自己是内奸?”
“这话说的,徐某就是问问牵将军的家眷在何处,之后才好用计,为何将军如此模样?”
徐庶满脸委屈,无奈地道,“我徐庶用计,从来都是两全其美,牵将军好歹是我们的老相识了,此番如此,之后家眷必然要受牵连,我徐某心中怎么过得去?
而且高览将军也是我麾下大将高顺同族,我怎能害他?当然要劝他一起匡扶汉室。
我这为了想出个两全其美的法子也不容易,我这都是为了你们好啊。”
艾先生听着,忍不住干呕起来,长叹道:
“行了行了,你们就听蛆庶的吧,我受不了了。”
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徐庶替别人考虑。
这鸟人到底是上过梁山啊,这说话怎么跟宋师傅一个味,天天不是为这个考虑就是为那个考虑,不用说了,肯定是牵招之前在沁水之战把徐庶打的太惨,他现在趁机报复了。
“徐将军,咱们不要意气用事啊。”张燕黝黑的脸上满是愁容,他不肯放弃,详细斟酌用词,恨不得用尽平生所学,这才没有说脏话,“我等就算不拿下壶关,这一路也终究重创强敌,可若是仍旧强攻不下,高干的精兵返回,那我等只怕要前功尽弃,还请将军三思啊。”
徐庶在新来的张燕面前倒是不故弄玄虚,他正色道:
“我并非意气用事,这是这一战我军定要攻破壶关,开仓放粮,这才能破坏袁绍军的士气。”
一贯没什么主意的张杨也猛地点头道:
“不错,元直说的非常对,这一路都是小事,只有拿下壶关,袁绍军才再也不能南下攻打河内。”
灵帝还活着的时候,曾经在熹平六年组织了一次对鲜卑的远征,夏育出高柳,田晏出云中,匈奴中郎将臧旻(臧洪之父)率南匈奴单于出雁门,这一战汉匈联军被檀石槐打的几乎全军覆没,大军一路溃败惨不忍睹,并州北部几乎都被占据,南匈奴单于被打怕了,一来害怕汉军继续征召他们作战,二来发现大汉已经十分衰弱,于是洗劫定襄、云中、五原、朔方、上郡,现在的单于是呼厨泉,他选择与高干联合,还不是因为高干能在即将到来的寒冬给他提供足够的粮食,并且在抢掠河东的时候带他喝口汤。
要是能抢在高干回来之前攻破壶关,之后选择开仓放粮,高干就会陷入两难的局面——要不要从民间把粮食收回来?
收回来肯定要民心尽失,不收回来就会得罪呼厨泉,这位去年才接任的南匈奴单于可不是闹着玩的,光是这个,预计高干一两年都无法稳定,更别说再对南方发起进攻。
同时马腾韩遂想要跟袁绍两路夹击雒阳的局面也会得到根本的扭转,袁绍军之后会更加保守,徐庶军算是彻底打开现在的局面。
“只要拿下壶关,我们之前被动挨打的局面就会被彻底扭转,我们将掌握主动权。
所以……这一战必须成功,我说高览是我们的内应,他就一定是!”
张燕这么多年与袁绍激战一直没有找到什么靠谱的方向,自从上次被吕布袁绍击败之后他许久一蹶不振,一身好武艺也无从施展。
可徐庶短短几句谋划让张燕顿时感觉拨云见日,大有庖丁解牛的感觉。
原来,袁绍军这个庞然大物也有这样慢慢击败的方法。
怪不得徐庶一直是袁绍的心腹大患,此人当真不凡——要是说话别这么阴阳怪气就太好了。
之前张燕只是为了反抗袁绍才与徐庶结盟,但此刻他心悦诚服,立刻下拜道:
“属下愿为将军驱策!”
徐庶满意地点点头,低声道:
“好,有劳将军赶紧派人散播消息——嗯,是去壶关散播!”
“啊?”张燕愣住了,“不,不是去河西?”
“来不及啊,去壶关就行!”
“去壶关跟高览说高览是内应?”
“是啊。”徐庶微笑着,将目光投向牵招,“牵将军也会帮我们,是不是?”
牵招冷笑道:
“你明知道我家人在邺城,说对我好,还要我帮你污蔑高孟观?这世上哪有这般道理?
要杀要剐随你便,为何这般胡言乱语!”
徐庶笑呵呵地道:
“不行不行,要是杀了牵将军,以后见了刘使君只怕面羞,我也要让众人看看徐某手段,这高览嘛……”
“快进到赚他上山?”艾先生好奇地问。
徐庶在艾先生耳边低声说了自己的计策,让艾先生帮自己,艾先生本来是不肯帮忙,可听完了徐庶的算计,他顿时吓得面如土色:
“蛆庶你被贾诩拿了魂了?这种恶心人的事情你居然叫我干?”
“你就说干不干吧。”
“干啊!”艾先生两眼发光,“看人真准啊。”
·
两天后,守卫壶关的偏将军高览就收到了泫氏被攻破,有一股敌人正快速北上,向壶关奔来的消息。
跟着这个消息一起送来的还有一个更惊悚的消息——偏将军高览反了,准备将壶关献给徐庶,只要徐庶抵达壶关,高干军就会土崩瓦解。
“不可思议,我反了吗?”高览揉着书信,反复念了好几遍,差点笑出声来。
啥玩意啊,你们说好到底是咋回事不行吗?
就这两天,高览已经收到了好几个版本。
先是说高干反了,派牵招去迎接徐庶。
这很明显是扯淡,高干是袁绍的外甥,为啥要反?
就算反,他也是派自己最信任的族兄高览去迎接,为啥要派跟他关系一般的牵招。
“哼,愚不可及。”
高览伸了个懒腰,按剑起身,缓步走出家门,主动与城中的百姓、军吏攀谈,意识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不过徐庶既然这么说,高览还是留了个心眼,开始默默背诵袁绍军之前与徐庶交战的经典场面。
之前东武阳之战,淳于琼就是因为坚信城中有徐庶的卧底,抓坏人抓到了臧洪的身上,最后引来了弥天大祸,自己也被割掉鼻子屈辱地死去。
可现在不一样,高览深得高干和袁绍信任,本身也武艺高强,壶关更是城池坚固,看不出有半点破绽,徐庶就算散播谣言有什么用?
谁会相信呢?
“哼,要打就来。”
高览嘴上轻狂,可实则非常谨慎,他派出心腹人检查城中的城防,尤其是搜寻地道,并确定粮仓的安全,并准备好了大量的沙土随时准备灭火。
确信万无一失,高览又不禁有点紧张,一下就体会到了淳于琼当时的心情。
按理说要立刻开始在城中排查徐庶军内应的情况,可排查不出来还好,要是排查出一个两个,会不会出事啊?
唔。
他背着手转来转去,心道应该问题不大,徐庶这次诬陷的是我,总不可能我真的叛了吧?
思来想去,高览决定展现出怀柔的姿态,他甚至换上一身儒袍谈笑自若,突出一个对城中守军的放心。
高览轻松的姿态也让城中的守军都松了口气,大家纷纷说徐庶这是没有招数了,所以才用这样的法子,止增笑耳。
就这样,徐庶军抵达了壶关附近。
高览坚壁清野,拒城守卫,有本事你就来,我看看你这千把人怎么把我这壶关啃下来。
可就在他列阵准备与徐庶大战时,突然看见徐庶军中奔来一队骑兵,而领头的那人,怎么看都极其眼熟。
“子经?”
来人居然是牵招,他们虽然全须全尾过来,可显然没有携带兵器,高览眺望远处徐庶军也没有趁机攻城的准备,赶紧道:
“快开门,把牵将军迎进来!”
“可是……”手下人低声道,“将军,徐庶诡计多端,我城中现在万无一失,若是让牵招返回……”
“不要胡说!”高览正色道,“子经家人都在邺城,此番回来如何背叛?谁也不许怀疑子经,否则以通敌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