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应？
不答应？
张道陵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
几个时辰前，他还是从仙界降世临凡的天使。
尊贵无比，俯视世间一切凡人。
此刻，他却是范离的阶下之囚。
本以为面子丢尽、老命不保，却没想到对方居然向自己发出邀请。
帝师？
太傅？
张道陵很清楚这是个有名无实的虚官，但地位却尊崇无比！
在仙界，他即便再修炼一万年，也不敢妄想成为帝师。
每每面对那些至尊至贵的存在，他只能自称‘小道’、‘小仙’，然后三跪九叩。
咕咚！
张道陵做了个吞咽口水的动作，范离看在眼里，却没有流露半分讥笑的表情。
他表情诚恳庄重，满眼期待等着张道陵回答。
“贫道……若是不答应呢？”张道陵矜持的问道。
范离闻言，脸色‘大变’！
他似十分沮丧，甚至唉声叹气。
“大晋不过区区凡间王朝，道长却是天人风范，看不上大晋也在情理之中。”
“请道长放心，即便您不答应，朕亦待道长为上宾。”
“一年后，道长回返仙界，朕亦随道长而去，绝不拖赖。”
张道陵闻言震惊：“你……你莫非故意拿谎话哄贫道开心？”
明明是他战败被擒，最后却仍让范离屈从。
天底下哪有这好事？
“道长说的哪里话？”
范离神色凝重。
“朕好歹也是一朝天子，岂敢逆天而行？”
“无奈大晋开国日短，朕俗务缠身不能即刻动身，这才斗胆拖延道长一年。”
见他一再表态，张道陵终于信了。
他转念思索片刻，也觉得范离有些道理。
自己仓促下界，便催着人家升天，确实是强人所难。
一年光阴，于仙人而言不过弹指即逝。
何况仙界之战经年累月，本也不急这一两年。
“好吧！”张道陵终于松口道：“贫道相信陛下，一年后再请陛下去仙界便是。”
他的语气也客气了几分，再不像刚来时，高高在上的傲慢模样。
范离却露出惊喜模样，急切道：“张道长的意思，也答应给朕当太傅了？若如此，请先受朕弟子礼……”
说着，范离就作势要拜下去。
张道陵看他态度如此诚恳，也是满心欢喜，却仍矜持着将范离扶住。
“陛下不可，贫道并未答应。”
“啊？？？”
已经半蹲身子的范离，抬起头来的时候，脸上满是失望和沮丧。
张道陵看在眼里，甚至觉得自己真有些不识好歹。
人家态度如此诚恳，竟还忍心拒绝？
但他转念一下，矜持终究是对的。
“大道三千，唯有天子之道上限极高，成就远胜寻常修行者。”
“但自古以来，中道崩殂的天子也不计其数。”
“范离若能达到仙界那几位的高度，给他当帝师，也算是我捞着了。”
“可眼下，他如此弱小，我要等待多少年月，才能见到他熬出头？”
想到此处，张道陵心肠又硬了硬，仍决定拒绝范离。
他笑道：“大晋皇帝盛意拳拳，无奈贫道却有些难言之处，实不能奉命。”
张道陵也懒得编借口，随意就把范离搪塞了。
“这……”
范离好像仍不甘心。
“也罢！”
“道长初来大晋，朕冒然提此要求令道长为难，实在是朕不懂礼数。”
“此议，暂时搁置不提也罢。”
眼看范离放弃了，张道陵却有些患得患失。
“听说人间有‘三顾茅庐’的典故。”
“大晋皇帝怎么这样？”
“我只推脱几句，他就打消念头了，不再坚持坚持？”
“太傅应该是正一品高官，按秦汉古制也在三公之列。”
“唉，可惜可惜！”
张道陵心里有多别扭，其实全都写在脸上。
范离强忍笑意，把脸憋得通红，才小心翼翼从怀中取出一方玉印。
“这是何物？”
张道陵猜测范离要送礼物给自己，但见玉印虽然精雕细琢，用料上佳，却终究不是灵气充盈的高品法宝。
他有些看不上眼。
区区凡间俗物，也妄想收买仙人？
“道长请看。”范离正色道：“这便是我大晋太傅印，朕特意为道长取来。”
张道陵刚才还有些轻蔑的眼神，听见太傅印三字，顿时就充满期待，恨不得立刻接过这象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一品三公大印！
“唉！”
范离叹息一声，双手摩擦着大印。
“大晋太傅之职常年空缺，只因朕尚未遇见合适人选。”
“仁、义、礼、智、信，天下芸芸众生，又有几人称得上真正的才德兼备？”
“但今日朕见了道长，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大晋太傅之位，唯有道长当得。”
范离一番感叹，张道陵听得心潮澎湃，几乎脱口就要答应下来。
他强忍着，反复在心中提醒自己。
大晋太小！
范离太弱！
自己堂堂仙人，实不该如此屈就。
范离却又开口道：“今日是大晋无德，不配道长。但朕愿意空设太傅官职，不许碌碌之辈滥竽充数。只等有朝一日道长回心转意，朕再拜太傅！”
“陛……陛下……何至于此呢？”
张道陵嘴上谦虚，心里却乐开了花。
好啊！
这才是天子礼贤下士应有的样子！
虽没有三顾茅庐，但贫道与晋帝的故事，也足以传为美谈了！
“此印。”范离朗声道：“朕今日交给道长，以证明朕言行不虚。道长凭此印，不论何年何月，都可随时就任我大晋太傅之职！”
范离说着，双手捧起太傅印，神色庄重虔诚，缓缓递给张道陵！
张道陵狂喜！
他强压着笑出声的冲动，赶忙将太傅印捧在手中。
“这……”
“啊这……”
“陛下确实礼贤下士，贫道铭感五内，铭感五内。”
伸手还不打笑脸人。
何况范离敬重自己到这种地步？
张道陵将官印小心翼翼揣在怀里，对大晋王朝也隐隐有了许多好感。
“陛下。”
“贫道初来乍到，尚未领略大晋风光。”
“陛下可否准许贫道随意游览，行动不受限制？”
说着话时，张道陵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范离。
帝王者，最是容易猜忌。
自己虽被范离礼遇，终究在不久前还是敌对关系。
若范离没有足够的心胸气度，也不是良主，自己刚好把心中那点念头掐灭。
“当然可以！”
“朕早已经传下圣旨，道长只管随意游览便是。”
“纵然有人认不得道长身份，凭那枚太傅印，也可畅通无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