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身精舍,檀香袅袅。
嘉靖帝头戴花冠,身披道袍,脚穿麻鞋。
自从击杀李煜之后,这位道士皇帝又回归了原本的玄修生活。
但今日,他却不再诵读道经文章。
阶下跪着一名精壮汉子,身着锦绣华服,气息沉稳灵力内敛,修为高深莫测。
他,正是锦衣卫大都督陆炳。
“不必再找了。”
“朕的奶兄弟费时九年,游历下,依旧找不到女娲之宝息壤。”
“这是上暗示,朕失德,早晚要败在瑶光那个女人手里。”
“只可惜大明万里江山,也要断送在朕手里。”
嘉靖帝完,谨身精舍的太监、宫女、侍卫全部跪在地上,身体筛糠似的颤抖着,满脸惊惧之色。
陆炳也依然跪着,并把头埋得更低,像是在认罪。
“陛下,这种话万万不得啊。”
内廷总管太监吕芳,‘噗通’一声在嘉靖帝面前跪倒。
老太监声泪俱下。
“陛下您是下第一人,是最强的大乘境九品。”
“有您坐朝,哪个贼子敢窥视大明?”
“只不过是群臣和奴才们办事不利,惹得陛下您不开心了,这才几句气话,万万不能当真。”
嘉靖帝闻言笑了。
笑容牵强,眼神中更流露出急躁之色。
这位稳坐下第一人宝座的强主,实在罕见的如此失态。
他从蒲团上站起,目光环视精舍内众人,最后又落在陆炳身上。
历时九年,陆炳风尘仆仆却是空手而归,这便是嘉靖帝失态的根源。
希望,破灭了。
“办事不利?”
“朕相信自己的奶兄弟尽力了,一切,都是朕的命数。”
完,嘉靖帝拂袖而去。
老太监吕芳赶忙起身去追,但刚追两步就被嘉靖帝叫住。
“谁都不必跟来!”
“朕只是去柔妃那里散散心。”
嘉靖帝走了。
谨身精舍内,陆炳终于缓缓起身。
吕芳与他四目相对,看清后者眼中满是血丝。
“大都督辛苦了。”吕芳轻声道。
一句辛苦,却不知是今,还是过去九年,又或者是多少年的身为人臣。
陆炳摇摇头,他的回答同样含糊其辞。
“为臣的本分,何谈辛苦?”
“只是陆某大搜下整整九年,息壤始终渺无音讯。”
“陆某怀疑,当今下,并无息壤。”
……
…………
钟粹宫。
琴音如水,沁人心脾。
一曲奏完后,薛素素看向嘉靖帝,男人斜靠枕垫闭目凝神。
如剑般的眉宇紧锁着,像是烦心难解。
但听罢一曲,眉头好歹也稍稍舒缓。
薛素素莲步轻得几乎不发出声音,她缓缓来到嘉靖帝身侧,听他呼吸均匀绵长,似在琴声中睡去。
她绕到男人背后,伸出双手。
指尖,对准嘉靖帝左右两侧的太阳穴。
薛素素的动作很轻很慢,指尖不断靠近,并终于抵住了太阳穴!
“嗯?”
嘉靖帝醒了。
太阳穴不断传来舒适的揉捏感,让他的双眉也彻底放松。
“爱妃这双玉手,不论操琴还是推拿,都是当世第一。”嘉靖帝笑道。
薛素素闻言低头,面颊恰到好处的浮起一丝绯红。
她绕了半圈来到嘉靖帝面前,被男人一拉,便顺势倒入他怀郑
“朕近日钟粹宫的次数少了,每次来也是因为心情烦闷,爱妃不会怪朕吧?”嘉靖帝问道。
薛素素摇头,美眸里满是温柔关牵
“臣妾若能为陛下宽解烦恼之万一,便是死也值了。”
“哈哈哈哈!”
嘉靖帝放声大笑,将怀中女人搂得更紧。
但他笑了一阵,却又疑惑发问。
“爱妃刚才为朕弹奏的琴曲,颇有西方梵音韵味,莫非朕听错了?”
此时的殿内,并非只有两人。
除了嘉靖帝和薛素素,阿昌也侍立在几丈外的不远处。
阿昌望向两人,目光平静但却专注,像一根永远不会射偏的箭。
“是。”薛素素点头承认。“此曲名曰《云水禅心》,素来有静心凝神的功效。妾瞧着陛下似乎心情烦闷,想以此曲为陛下解忧。”
“哦?”嘉靖帝接受了这个解释,却不屑道:“朕乃大明子,子的烦恼岂是琴曲所能解?何况区区梵音,勾勒虚假幻想、泡影般的安乐,更不值一提。”
听嘉靖帝如此贬低,薛素素笑容顿时僵硬在脸上,不远处阿昌的目光也更锐利了几分。
“既然陛下不喜……臣妾从此不再弹奏梵音琴曲便是。”
薛素素声音透着些许沮丧,嘉靖帝却视若无睹。
“自古儒、释、道,儒者皓首穷经,学得满腹经纶,终不过为朕所用,如严嵩徐阶之流。”
“释者最善空谈,常以大宏愿蛊惑人心,譬如所谓极乐世界,在无限遥远之未来建成,却许以当下今世之人。又如梵音净土,许诺庇护下苦难女子,结果却是拐骗人口,自开一国曰‘慈’。”
嘉靖帝站起身,大步走到宫殿门口。
他张开双臂朝,仿佛要怀抱整个空。
“朕唯修道。”
“参满之华采,表妙道之殷勤。”
“人法地,地法,法道,道法自然!”
“三教之中无上品,古来惟道独称尊!”
嘉靖帝声音极大,顿时回荡在整个宫殿上空。
他背对二女,丝毫不设防,浑然没想身后之人可能有任何动作。
阿昌用询问的目光去看薛素素,后者却坚定的摇摇头。
“哈哈。”
发泄一通,嘉靖帝心情似乎更好了。
他转身回到薛素素身边,拉住女人柔弱无骨的手。
“朕一时烦闷,胡乱些话,你不必放在心上。”
“爱妃,朕问你,若你心情烦闷时,又会如何排解?”
薛素素微愣,似很意外嘉靖帝有此一问。
她这表现,也符合寻常妃嫔应有的反应。
嘉靖帝背对着的方向,是阿昌。
薛素素感受到阿昌的目光,有催促,甚至有质疑。
沉默片刻,她终于轻启朱唇。
“臣妾心烦时,最爱远游。”
“寻一些臣妾从没去过的地方,越远越好,那样感觉最是新鲜。”
催促的目光消失了。
恰好,嘉靖帝回头看了一眼,宫女阿昌与殿内的陈设摆件一样,都像是没有自我意识的死物,毫不起眼。
“好。”
嘉靖帝点点头。
“若朕寻到合适的去处,便学着爱妃一样出去散散心。”
“爱妃,可愿与朕结伴同行?”